「嗯!嗯!嗯!」她盯著無情刀發出讚歎之聲,「好刀啊!呵!」她開心地掉頭就要走。
倏地!一道冷冽的寒氣迅速逼來,她利落地一閃身,睜大眼屏住了呼吸,鋒利的刀口就在她的咽喉處,嚇得她連口水都不敢咽,額上立刻泌出細汗。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禮啊?我稱讚你的刀好,你居然威脅我?」
那是一張嬌俏甜美的小臉,伶俐的星眸滿是生氣,在他寒凜的眼中,出現前所未有的矛盾。她不似一般人為奪刀而來,她莽撞無禮卻是毫無心機。她說她叫舞沐裳?無名小卒。若她只為探刀而來,未免也太過自滿膽大;著她是為他而來,居然連他的面都懶得瞧一眼就要率性離開,魑暗谷又豈是隨興來去之地?
「你來此目的為何?」他終於開口。
不識好歹的舞沐裳居然仰頭一笑。
「喲,我還以為你是啞……」這下啞巴變成她了,話未盡,她微側過頭,先是被那雙深如幽井般的冷冽瞳眸攝人無底黑洞,發現那雙深邃而銳利的雙眸竟是鑲在一張猶如刀削一般深刻精雕的俊容上;他一身黑衣飄袂,烏髮成墨,凜冽的冷肅之氣深鎖在眉宇,狂妄的傲氣渲染得他一身的氣勢磅礡。他冷漠地注視著她,眼神跟他的利刀一樣冷,冷中有火,猖狂而殘酷的火,像刀鋒映出的光芒,像黑眸躍動的火花,那火,卻是極寒之火。
傳說中的無情刀寒焰,居然如此年輕俊美。她一直以為人人口中的噬血人魔,肯定是個見不得人的糟老頭呢!
「說!」他的刀又逼進她一寸。
還說呢!她腳都軟了。
「說什麼啊?」她叫道。
沒想到他居然冷冷一笑,這下她再怎麼遲鈍,也感覺到他的殺氣了。
「別以為裝傻就能倖免於難。」
舞沐裳最恨人家用恐嚇語氣對她說話了,當下的恐懼立刻消失無蹤,她生氣地叫道:
「你說我裝傻?我跟你無冤無仇難不成你要殺我?虧你還是大名鼎鼎的無情刀呢!」
他冷哼了聲,如果她夠聰明,就會知道無情刀要取人性命無需過節,魑暗谷遍地殘骸就足以證明他的心狠手辣,光是誤闖禁地就該絕命。
但可惜,舞沐裳就是不夠聰明。
「我告訴你,本姑娘是為開眼界來的,我運氣好看見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刀了,所以高興這樣也不行嗎?我還沒笨到要找你單挑,不打擾你我要走了!」
但怎奈她就是動彈不得,那把大刀正抵在她的脖子上,氣得她皺眉瞪眼。
好天真的女娃兒,他笑她的無知。
「你真以為自己很幸運?」
「我發現跟你這種人說話很累哪!」她瞪眼叫道。
寒焰蹩起濃眉,她絕對是天底下第一個斗膽敢這麼跟他說話的人!
真是考驗原本就沒耐心的她,她煩躁地撒著嘴說:
「可不可以請你把你這把寶刀稍稍移開一下下?這麼重這麼大的一把刀拿久了不累嗎?」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遇見這麼活潑這麼伶俐的女子,那麼多表情,那麼可笑的語氣,無畏他的冷,無懼他的刀,更無視他的殘。他的刀,從沒有拿這麼久過,他一出刀,通常對方就沒命了,而他,居然讓她在他面前耍了半天嘴皮而毫無殺意。
舞沐裳,真是個奇女子!
見他還是動也沒動面無表情,舞沐裳偷偷地、慢慢地、心虛地退了一步,大眼睛仔細地盯著他默然的臉,緩緩地微蹲下身。
「你沒意見哦?我不吵你了哦?我要走了哦?」
小心翼翼地從他的刀下鑽了過去,舞沐裳如釋重負,立刻拔腿就跑。真是見鬼了,她這輩子還沒這麼膽戰心驚過咧!光對上他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就教人頭皮發麻,那把刀橫在她脖上把她嚇得腿軟,還好她反應快膽量大,否則她的小腦袋早不知道飛到幾里外去了。
恐怖的無情刀!她真慶幸自己命大,頻頻回頭觀看,看來爹娘有保佑,他真的沒追來。
放心地回過頭,冷不防撞上一堵肉牆,砰地一聲。
「哇啊!」
她一聲慘叫,連退三步,一個不穩整個人跌坐在地,狼狽的捂著撞疼的鼻子,連屁股都快開花了。
「哎喲!」她的眼淚都蹦出來了,捂著鼻子她立刻抬頭瞪眼準備開罵。不料一仰起頭,她的怒氣馬上被嚇得只剩飄煙。
「我說你能走了嗎?」他依然冷漠地看著她。不可否認,她這模樣實在愚蠢極了,可愛極了,他從沒看過這麼可笑的女孩;事實上,從過去至今,他的眼中從沒容下水月以外的女子。
舞沐裳哭喪著臉不情願地回道;
「我問過你了啊,你也沒表示意見嘛!你倒說說為什麼我不能走?」
「有命闖入魑暗谷者皆無命而出。」
她蹦地一下跳到他面前,仰高了纖細的下巴叫道:
「豈有此理?忘塵公子不是人嗎?」
他寒目一凜。
「你見過他?」
她被他瞪得心臟亂跳,卻仍不甘示弱地大聲回道:
「當……當然。忘塵公子相貌堂堂,像個入世仙人一樣,多情劍在他手中一點也不像奪命利器,反而像隨身飾品一樣優雅,他啊……」她編不下去了,因為她看見他的眼神不但輕蔑,還帶著十足的嘲弄。她噘高了小嘴,他非得用那種瞧不起人的眼神看人嗎?
哼!胡扯一通!非必要時期,忘塵豈會讓多情劍亮相?這小妮子說謊不打草稿,不,她連說謊的智慧都沒有,想唬弄他寒焰,她愚蠢得可憐。
「想離開魑暗谷,必須付出代價。」
總之,他就是不讓她走就對了。
舞沐裳鼓著腮幫子叫道:
「要命一條,你要送你好了!」
「無情刀不殺女流之輩。」
這話嚴重刺激到她了。她瞪大了眼怒喊:
「你看不起女人!」
又一冷哼!「你不足以讓無情刀染血。」
可惡!舞沐裳立刻拔劍指向他,怒聲喝道:
「我有膽闖入魑暗谷,就早已有將生死置於度外的準備,既然你這麼不近人情,本姑娘就跟你一較高下!」
好個一較高下!他佩服她的過人膽識。
「你勝不了我。」
「沒打怎麼知道!」她不服氣地叫道。
「你腳下的屍骸足以證明你我實力懸疏。」
「哈!」舞沐裳居然大笑。「誰知道這些死人骨頭是不是真的是你殺的?若是真的,今天本姑娘就要為民除害,為這些無辜的犧牲者討回公道!」
這種話,他聽過不下百次,但從她口中說出,卻格外新鮮,格外好笑。好像聽見他有生以來所聽過最荒謬的笑話一般,讓他褪去了眼中的冷意,釋放了眉間的寒氣,連他冷峻的臉龐,都在瞬間放鬆了緊繃的肌肉。
別於那抹輕傲的冷笑,此時飛揚在他唇邊的線條,完美得呈一道優雅的弧線,卻比他冷酷的神情,更絕狠地勒住她的氣息。她在屏息中變得呼吸困難,嬌俏的臉龐莫名地脹紅,教她又氣又惱。
「你要跟我決鬥?」
「是!」她毫無懼色地說。
「你不怕死?」
「怕死就不會來了!」
「很好!」好字一落,他的刀也直直插入地上。
舞沐裳在瞬間心臟一縮,隨即瞪大了眼看著他赤手空拳望著自己。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居然不屑以兵器和她較量,當下氣得舞沐裳頭頂冒煙,連劍鞘也丟在地上,揚著長劍指向他喝道:
「拔出你的無情刀來!」
「破銅爛鐵怎堪與無情刀比擬。」他冷笑道。
破……破銅爛鐵?舞沐裳一把怒火簡直要狂燒魑暗谷。她大喝一聲,揮劍而出,寒焰只是身形輕移,她劍劍逼人,迅速地一回身,寒焰順手折下枯枝擋下她一劍。
利劍削不斷枯木,舞沐裳更加火冒三丈,手忙著,嘴巴也沒閒著:
「哼!我還以為傳說中的高人是什麼厲害角色,原來竟是一個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徒!」
無情刀本就以狂出名,是她見識淡薄,井底之蛙卻天真地以為擁有一片天,真正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徒是她。無情刀可從來沒有這種耐性陪一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娃練功夫,她要再這麼不識相地囉嗦下去,可真的別怪他無情。
但,舞沐裳連烏龜這種字眼都說的出口了,要她閉嘴,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他一刀解決掉她!
「一個人躲在這種陰森森的鬼地方,我看你不是虛有其表就是人格有問題,無情刀不是很猛很狠嗎?還是你怕了我這把劍?」
就在此時,寒焰手中的枯枝飛越她的肩頭,直直刺入她身後的樹幹,她稍一震愕,瞬間無情刀已握在他手中,緊接著「噹」的一聲清脆聲響竄入她耳中卻如震天巨響,所有的動作僅在她屏息的剎那間,倏地風不動,霧不移,氣氛凝結,呼吸都嫌多餘。
刀依然是刀,劍……卻不再是劍。她手上還緊握著劍柄,劍身卻已一分為二,半截落在兩人中間的地上。一切發生得太快,舞沐裳久久不能回神,那一刀快得讓她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她的劍就斷了;而她此刻絕對相信,若她不是女流之輩,現在落在地上的不是半截斷劍而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