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晴空朗朗,微風徐徐,燦燦陽光從楓樹泛紅的葉片間灑落。
十月的天氣,瑟瑟秋風吹拂,不冷不熱的溫度,有著明媚的陽光,少了雨水的侵蝕,正是實客的大好時光。
叮噹!叮噹!叮噹!
寧靜的小鄉村中,教堂的鐘聲迴盪在山谷內,激起陣陣漣漣。
慢慢地將手交到那只期待的手心上,迎上耀眼閃動的眼睛中,帶著極度喜悅的笑容,她美麗的臉龐上,綻放出的全是幸福。
象徵純潔的白紗罩在身上,心中滿滿的情懷,全是夢境中最悠然的想望。呵,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能安安穩穩地停留在屬於她的男人身旁,世界在她的眼中看來,全是美好的。
站在神父的面前,聽著莊嚴的行詞,她慎重地回答,「我願意。」
是的,今生今世,貧賤不移,病苦不欺,以他的歸依為歸依。
朝著心愛的他燦然地露齒而笑,那是她唯一的希望,當個順從的小女人,永遠陪伴在他的身旁,依偎在他寬廣的懷抱裡撒嬌,就算外頭的世界再寬廣,都比在他的臂彎。
執起她的手,印下輕輕的一個吻,隨即在她甜美的唇上補了另一個。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她的願望成真。
拋出新娘捧花,希望接到花的人能如願以償,嫁給自己心愛的人,一如她的故事,有個圓滿的結局。
迫不及待地想與他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庭,從今以後,大大方方地同宿,歡歡喜喜地迎接朋友,肩並著肩,共同度過晨昏。
然後呢?在夢想中,她希望至少能生三個小孩,有男孩,有女孩。男的要像他,英挺紳士,女的要像她,美麗大方。他會是個最稱職的爸爸,當然,她將是個最溫柔的媽媽。
歡樂的氣氛久久未散,縈繞在她的心頭,期待未來的日子,都能如此溫馨甜蜜呵……
第一章
冰心畫廊,台北藝文界相當出名的地方,許多新人崛起、老將創新的場所。
下午三點鐘,外頭的太陽還算耀眼,透過毛玻璃照在室內,將畫作妝點得更為出神人化。
黑色的細跟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個僻靜時刻裡,格外引人注目。
往上瞧去,一雙修長的美腿裹在黑色的窄裙裡,隨著步伐輕快的邁進而微微散發著女姓美。
再往上,黑色合身的套裝內隱藏著濃纖合度的身材,讓人發出讚歎聲。
黑色的長髮一絲不苟地梳理成髻,嚴肅的表情,不搭調地出現在眼前的妙齡女郎的臉上。她的穿著並不暴露,卻在無意間流洩出性感風情,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黑衣女郎施饅舒對著畫廊裡的員工和顧客點點頭,旋即往辦公室走去。
「她是誰?」畫廊裡的客人好奇地問。
「我們老闆。」負責接待的薛彼晶唇角帶著微笑,「陳經理.你是來看畫,還是欣賞美女?」
「當然是看畫,可是太貴了。欣賞美女是順便啦,誰教你們這兒的人個個賞心悅目。」輕咳一聲,問問題的客人不好意思地將目光調回中意的畫作上,「真有本事,年紀輕輕就當老闆。」
「放心吧,我們標的價錢絕對合理。」生意上門,她鼓起三寸不爛之舌,「這個畫家雖然資歷淺。尚無名氣,但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再說,買畫也是項投資,增值的速度比股票還要迅速,而且永不褪流行。你瞧瞧,當今世界上梵谷的畫可值上千萬美金,當初的擁有者,早賺翻天了。所以選對了畫家和作品,將來還能拿來當傳家寶,庇蔭未來子孫呢。」
「真會說話呀,改天你想換工作時,千萬記得來找我。」他很羨慕擁有這樣的員工,將工作融人生活中,勤快又有活力。
「謝謝,可是我現在還很喜歡這裡的工作呢。能成天和藝術在一起,還能認識你們這些人。」吐吐舌頭,薛彼晶露出鮮少的調皮,「當眾挖角,當心饅舒拿著刀子出來追殺你幄。」
「考慮看看。」
「我會的。」她的笑意更深,將話題兜回原點,「這幅畫呢?或者我請我們老闆親自出來跟你談談,讓你更瞭解這個畫家未來發展的可能性。」她故意在老闆兩個字上頭加強重音。
「那我可承擔不起。」他連連擺手,語氣頗為無奈,卻是心甘情願的。「算了、算了,麻煩那位美女老闆介紹,說不定推薦更昂貴的作品給我。」已經心動的陳經理看著牆上的畫作搖搖頭,乾脆地掏出信用卡,「你們畫廊的作品有相當的水準,只是價格也相當的可觀啊。」
「謝謝誇獎。」她神色愉悅地拿了信用卡,「饅舒的眼光獨到,很多人都相當信服呢。」
抱著已經包起來的作品,陳經理再次開口,語氣中充滿讚賞,「幄,這些都是她選的?眼光真優秀!」
「沒錯,希望你下次再來!」薛彼晶報以甜甜的微笑,「你向來是我們最忠實的顧客。」
「順便打聽一下,你口中的老闆仍然未婚嗎?」
「她目前單身。追求者當然有,只要你能贏得芳心,甭管別人。有興趣的話,可以試試看。」薛彼晶將白金卡還給他,又追加一句,「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成功過。」
「別開玩笑,我也只是純欣賞啦,那樣的美女,雖然細緻卻冷若冰山,待在她身邊,沒三秒鐘就被凍壞,提不起熱情。」他揮揮手。「下次有好的作品,別忘了打電話給我唷。」
「唉,又一個機會飛走。那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不懂得欣賞她的好啊。」薛彼晶臉上雖然帶著笑容,望著遠去的身影,也只能惋惜,「還是得等待有緣人,才能再次激發她內心的熊熊熱火呀。」
坐在辦公室中,面色不善的施饅舒皺著眉頭,對著桌上剛送到的畫似乎有點意見,每翻過一張,臉色就愈加凝重。直到最後終於忍不住地拿起電話,飛快地拔了號碼。
「喂……搞什麼,大清早就打電話來?」等了好半天,終於有個哈欠連連的聲音將電話接起。
「我是施饅舒。」她輕緩的嗓音報上名字,「打擾了嗎?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我以為……」
「不,當然不會。」電話那頭的男人立刻坐起,和氣的聲音中顯得誠惶誠恐.「你特地打電話來,有事嗎?」
「嗯,我剛剛接到你請快遞送來的新作品。」透過話筒,她的嗓音如春天的和風,讓人癡醉。
「那個……你特地打電話來確認?雖然我很希望早點聽到你的評論,總之還不錯吧。」男人得意揚揚,「這次可是我不眠不休的嘔心瀝血之作,保證能賣得好,再創新的旋風。」
施饅舒點點頭,「難為你在三天內畫出這麼多幅作品,當然得日夜趕工。」她的聲音開始出現冰冷的氣味。
「冤枉啊,我遠道到巴黎取材三個月,還拜會了許多當代的大師,怎麼可能只在短短的三天內完成所有的工作,你想大多了。」冷汗從額頭上滴落,那女人在他屋子裡裝了針孔攝影機嗎?怎麼處處料事如神?龐行健開始坐立難安,「饅舒呀,別把問題想得太複雜,就算我曾經在最後三天將畫作上加了些補強,也無損於藝術的價值。」
龐行健曾經是畫壇上少見的狂妄才子,才情洋溢,連外國藝壇都為之明目。雖說玩藝術的人多半浪蕩不羈,但礙於生活的包袱下,往往屈就於現實,依當時的流行轉變畫風。
但他偏不安於室,跨入新世紀的初期,在懷舊風潮盛行的時刻,回過頭重拾起百年前的流行風——野獸派,一個因梵谷而開啟的風格。他刻意用紅色的線條表現出最粗擴奔放的特性,利用顏色的誇張與對比性,當起馬諦斯最忠實的弟子。
畫作推出之始,畫壇上沒多加討論,沒有人看好龐行健的前途,更甚者還認為他選擇過氣的畫派,附和過往的軌跡,只是另一個奉獻給藝術的傻瓜,在背後給予冷嘲熱諷。
不意在一年前,施饅舒慧眼獨具地看上他的作品,為他所使用的線條所撼動,在「冰心」裡連續展出一個月,結果竟大獲好評,連國外媒體也爭相報導.創下台灣藝術史上最佳的銷售成績。
短短的一年內,龐行健囊括中外各項大獎,上過所有藝術期刊的封面,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他的行事風格也從低調變得人盡皆知,狂妄而令人側目,所到之處,較之以往,顯得特別海派。
「很抱歉,我必須將作品退回。」溫柔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歉意,卻明顯得不肯讓步。
「為什麼?我的用色、構圖,比起號稱野獸派之父的馬諦斯,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聲音中突然透露著曖昧,「幄……想殺價,早說嘛。雖然令非昔比,但我仍願意看在過往的交情上,算你便宜。」
「我想,你恐怕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不要跟錢無關。」她刻意加強語氣,「只可惜了我的好紙,那些畫我今天就會用快遞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