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見她恍惚,范羿行不得不佩服她分心神遊四海的功力。
「沒事……」金雀兒心裡怨過爺爺、奶奶們、爸爸、媽媽們,還有三個哥哥,都怪他們平日不約束她的行徑,教她明白溫柔,害得她現在要裝得這麼辛苦。
「爺爺打算將婚期訂在兩個星期後,我沒問題,你呢,有意見嗎?」「什麼?!還要十多天?」她抗議地大叫,心急起來又忘了尖叫是淑女的大忌。
爺爺到底幫不幫她?她懷疑這種諜對諜的談話方式,自己還能熬過幾個小時。
為什麼不要今天結婚算了,生米煮成熟飯,他就不能後悔,她也就不用再偽裝了。
「你覺得太倉促了嗎?也對,你是女孩子,這件婚事決定得太唐突,你需要較長時間來調適心情是應當的。」誤會,天大的誤會呀!「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金雀兒忙不迭的搖手又晃頭。
再拖下去怎麼得了!這麼緊張的生活多過幾天,她的心臟一定要休克。
「啊……不是的,你不要誤會……」猛然驚覺自己的反應過火了,容易啟人疑竇,她又忙著解釋:「我的意思是爺爺挑定的日子肯定是黃道吉日,我們還是不要辜負他的心意比較好……」說完後,呼吐一聲,好累。
望著她直接的表達方式,范羿行不禁笑了。
比起溫柔甜美,他也許更喜歡自然不造作性子的女孩吧,他很想告訴她盡量做自己無妨,但這麼一來就看不到她手忙腳亂的樣子了……
范羿行有些詫然,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發現自己的想法有了徹底的轉變。
彷彿金雀兒不再只是金家交給他的責任,他更非持著報恩心態居多而願意娶她,他真的想多認識這個活潑可愛的女孩。
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會不自覺地放鬆,所有的壓力頓時消失於無形,那是多年來未曾有過的舒暢感覺。
在孤兒院成長的緣故吧,他一直習慣腳踏實地的生活,當然也有過戀愛,只是歲月如水流逝,或許太過依賴理智,他一直無法找到一個能夠讓他熱烈去愛的女子,日子一久,竟然被一些好友或是部屬嘲弄,說他是一個與浪漫絕緣的男人。
若是如此,此時的悸動為了什麼?
熾熱的目光牢牢的看著她,黑眸的深處沒有分毫的玩笑,反倒有著濃濃的震撼,像是方才發覺了什麼令他震驚的認知。
久久緘默不語,范羿行決定保留這項樂趣,不在現下拆穿她蹩腳的演技。
「你……為什麼不說話了?」以為他起疑了,金雀兒問過話後,趕忙又垂下頭佯裝出怯柔。
「我在想婚禮前我們應該怎麼培養感情才好,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約會都上哪兒去?」太久沒戀愛,加上對於感情原本就不擅長,范羿行就算有心製造浪漫,也不知從何下手。
「你要帶我去約會?!」金雀兒興奮得雙眼發亮,差點感動得衝上前去抱住他。
「你不願意?」細細觀看她秀麗的五官,那雙圓圓的大眼,無時不流露著靈活清麗的氣質,豐潤的下巴飽滿性感,薄薄的上唇卻襯出她的伶俐俏皮……
很想知道,她究竟將那些利刺收到哪兒去藏了?
「我要,我要,我當然要!」她疊聲說著,似要強調心底的驚喜,又忘了要羞臊。
「你有比較想去的地方嗎?」「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金雀兒喜孜孜的提議,「班上的女同學好像都會和男朋友去看電影。」小臉漾著躍躍欲試的期待,期待下醞釀著曖昧的設計,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聽說好多女同學的初吻都是在電影院內被奪走的,因為電影院裡黑漆漆的,最是下手的好時機……雖然看電影是她提議的,但范羿行是個男人,應該比她更識「時務」、瞭解個中緣由吧?
呼呼,真希望快點兒嘗嘗接吻的滋味。
「好,就去看電影吧,明晚七點我去金園接你。」范羿行原本不懂她為何直盯著自己的嘴唇不放,但看她雙頰微微泛紅之後,立刻了然她的心裡打轉著怎樣的心思。
這丫頭!不知讓誰給教壞了。
「嗯……我們就要是夫妻了,以後我該怎麼叫你?」氣氛不再尷尬,金雀兒自然許多了。
「你想怎麼叫?」他想知道她會用鬼靈精怪的金雀兒或是假象溫柔的金雀兒,為他起個方便叫喚的小名。
「唔……」雙腿併攏得有些發酸,金雀兒試著不著痕跡的動了動覆在今夏流行條紋打摺圓裙裡的大腿。「叫你范范,好不好?」范范?!真像女人的小名,范羿行啼笑皆非。
應該知道的,藏在軀殼裡的那副靈魂,是教人防不勝防的金雀兒本尊,別指望她會有什麼正常的思考模式。
「對了,星期一下午你有沒有到過金日百貨?」他佯裝不經意的提起。
晴天霹靂,金雀兒背脊瞬地一凜。
看見她眼神開始不安的游移閃爍,范羿行發現自己找到打發無聊的好方法了。「那天我的車在金日停車場被一個伶牙俐齒的女人給撞了,被害者是我,但我卻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罵。」他幹嘛那樣看我?金雀兒做賊心虛而忸怩不安。「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為了來見他,她一早就去買了這身行頭,還特地上美容院吹直了卷髮,出門前甚至謹慎地站在鏡前再三審視自己,確定自己看起來不若那日的邋遢後,才敢來見他……她已經偽裝那麼多了,他不該還看得出來的!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和那個女人長得很像,當然,你們不會是同一人,你們的氣質根本是南轅北轍。」范羿行不打算嚇壞她,決定就此收手。
金雀兒卻打蛇隨棍上的附和,「對啊,我們怎可能是同一人……下午三點那時我正在學校上暑修課呢!」沒發現自己已不打自招,人家可從頭到尾沒提起過正確的時間呢。
「如果我在場,一定會幫你凶她一頓!」啊,錯了,淑女應該不會罵人的。偷瞄一眼,他似乎沒聽到,讓她安下了心。
「過個幾天,她可能會拿修理費的收據到公司請款……」「她不會去的!」「為什麼你知道她不會來?」范羿行打趣問道。
「那個……」金雀兒愕然,發現自己又衝動誤事了,「她當然不會去……
撞人的是她耶,不賠錢就算了,哪來的臉反向被害者求償?我猜她那時會凶你,一定是為了給自己找台階下。」嘔死了!
回頭說什麼也要將那輛還停放在車庫的豐田老爺車毀屍滅跡,還有那天穿過的衣服鞋子,一概不能留下成為證據,都是它們害她得自我貶蔑成不要臉的女人。
「還是你們女人瞭解女人的心態。」范羿行笑著答道。
像她這種年紀的年輕人是富有創造力的,尤其對於罵人的用辭,往往能讓國文老師聽了口吐白沫。
能感覺好好的氣氛讓自己弄擰了,金雀兒急著求去,「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唉,第一次出擊……失敗。
「我送你回去。」「好……」本想拒絕,但繼而一想,金雀兒決定讓他送了,若要等三哥過來,不知還要多久,這段等候的時間,她可沒辦法與他繼續獨處下去。
反正等會兒上車,她就開始裝睡,這樣就不怕說錯話,落得自己尷尬的下場了。
「啊……」還未完全站起,她突然痛呼一聲,又坐了回去。
「怎麼了?」范羿行一個箭步跨了過來。
「我的腿好像麻了……」金雀兒無力的說,不用別人告訴她,自己都覺得丟臉。
只是當一個多小時的淑女罷了,她的四肢就不堪折磨了。難道她真的學不來淑女的舉措?
「我幫你按摩一下,可以幫助血液循環。」看見她沮喪懊惱的神情,范羿行很想安慰她,她的表現已經夠好了,畢竟要動如脫兔的女孩靜如處子那麼久,著實不易。
原先由她帶來的震憾消褪後,只有某種甜甜的感動瀰漫在心中,像是已經預見某些結局的篤定心情。
………………………………………………
隔天。
金雀兒的好心情,在下車走了約莫五分鐘的路程後,宣告結束。
「我們可不可以走慢一點?」忍不住,她終於仰頭要求身旁的男人。
「你的腳是不是受傷了?」方才下車沒多久,范羿行就想問她這個問題了。
昨天晚上幫她按摩活絡筋脈時,他記得沒看見任何傷口。
「不是……」搖了搖頭,她的腳雖然沒有受傷,可是卻比受傷還痛。
「我看你走起路來似乎很不自然。」很自然的扶著她的手臂,她的樣子彷似舉步維艱,時時刻刻都有摔倒的危險。
「沒有的事!」金雀兒急忙否認,打死也不承認身為女人的自己,居然不會穿著高跟鞋走路。
相信她,這雙高跟鞋,拿尺來量的話,打包票一定有八、九公分,她從沒穿過那麼高的鞋,不免有些憂心仲仲,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像騰空似的,缺乏實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