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受過傷害的人,除了自己,旁人很難理解當事者的心情,但至少在這個事件中,你很幸運,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損傷,除了心靈的打擊之外。」齊景熙犀利又客觀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不帶一絲同情的眼光。「誠如你所說的,我或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瞭解那些傷痛,如果不願意活在那片陰影底下,只有一個方法——救你自己,你的人生才會再度充滿希望。」
現在對她來說,同情只會使她內心更為難過,那些驕傲與自尊,正是受了傷的人最需要的。他真誠地握著她的手,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至少能略盡些棉薄之力,讓她好過些。
她的生命還有任何的希望?聽起來有些諷刺呵,面對這個骯髒齷齪的世界,沈秋池幾乎是死了心的,除了「晴光」那一片淨土,這個男人就不能好心點,饒了她嗎?
但是齊景熙的話也沒有錯,如果就這樣放棄了,回到「晴光」中,除了讓年邁的院長操心之外,春江、夏荷和冬海三個好姐妹,又將是怎樣的心痛?她們依然會想盡一切方法來幫助她。
不,雖然她天生遲鈍,也不難看出春江和夏荷自己正為某些事情困擾,而冬海還是個學生,更不能因此加重負擔。「晴光」已經處於多事之秋,她又怎麼忍心為大家添麻煩呢?
她是需要幫助的,而今可以求援的人,除了眼前的齊景熙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方纔他說過的話穿過層層迷霧,來到那被怨恨與痛楚包裹的心裡,透露出一絲曙光。
「怎麼樣救呢?」沈秋池開口問道。
欣喜於她的改變,齊景熙綻開微笑說:「試試看吧,跟著我,鐵定會有辦法讓你痊癒的。」
「相信你就可以,是嗎?」在心中沉吟著,聽他說得如此輕鬆,沈秋池多少有些懷疑。
然而在這個時候,除了相信他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她苦笑著,就算傾盡全數的賭資,也要狠狠地搏上一搏吧!反正自己也沒有東西可以輸了。
w j l b n
從發生夏安臣那件事第二天開始,沈秋池辭去了開廣的工作,當然,不是由她自己出面,而是齊景熙替她遞的辭呈。
當他再跨進出版社時,冷凝的眼神掃瞄下,為沈秋池招來禍端的女同事只差沒有羞愧自盡。她是無心的呀,都怪沈秋池多事,可以涼涼地坐在辦公室中偏不幹,撈什子要幫忙,一切都是天意,誰知道她順手抽出的人物竟是夏安臣,又不是她故意安排的。
自然,主編為了自己的疏忽感到愧疚,雖然齊景熙冷淡的話語中隱約透露沈秋池還算無恙,可是碰上夏安臣那種人,多少受了驚;所以面對他代為提出的辭呈,也只能唯唯諾諾地答應。
唉,這次可虧大了,除了少了個做事任勞任怨的沈秋池之外,連原本的金雞蛋「齊景熙的文章」也飛了。
「可以了嗎?」見齊景熙從出版社走出來,沈秋池趕緊問道,她是跟著他一道來的,只是她還沒有辦法面對這些人,雖然她很想當她們是無心之過,可痛楚仍在,自己的度量也不是想像中的宏大,所以她選擇在車上等待。
「當然嘍,你不要擔心!」
「不要為難她們,我相信她們……不是故意的。」咬著唇說出這一句,她還是很體諒別人的。
「喂喂,你很侮辱我唷,難道相貌堂堂的我,看起來很像個吝嗇鬼嗎?我很大方的,你不要多心了。」齊景熙上了車,輕輕鬆鬆地開車上路,他不要她活在那道陰影中,自然不會著墨太多。
「那就好。」她像鬆了口氣,最後的時刻到了,依然不希望自己給旁人帶來麻煩,閉上眼睛,她並不想再多看「開廣」一眼。
「累了嗎?睡會兒吧,你需要多休息,昨晚並沒有得到太充分的睡眠。」齊景熙隨時都在觀察她,自然對沈秋池所有最細微的部分也不放過。
他伸手撫平了她額上的皺折,從現在開始,他真的多了個責任,可是向來排斥女人的內心中,並沒有產生不滿的情緒,相反的,他飄蕩多年的心沒來由得多了分踏實感。
w j l b n
時光荏苒,沈秋池在齊景熙的身旁待上一段時間了。
在他的堅持之下,她勉為其難地搬進了他家,為了讓她早日適應社會的生活,有個雄性動物在身旁,效果更好,他說,這個雄性動物的不二人選,當然是他本人。
不論用意何在,至少齊景熙對自己說出口的話負責,為了實現諾言,他想盡一切法子治療她的恐懼症,姑且不論成效如何,至少面對雄性動物時,沈秋池已經可以克服顫抖的身子,侃侃而談。
這該是可喜的現象,能面對最艱巨的恐慌,畢竟社會是由兩性動物所組成,不是女人就是男人,沈秋池好歹也算是順利地跨出一大步,然而要到完全痊癒,恐怕還得等些時日,因為在壓抑的內心深處,她還是會有所懼怕,怕的是別的男人靠近她的身子——除了他之外。
剛開始的深夜中,在極度驚惶中,沈秋池還是會為夜晚的惡夢而在淚流滿腮中驚醒。
「不要、不要!」在數不盡的夜裡,她低喃著請求釋放。
夜的魔力總帶有幾許的張狂,釋放出心底最深的懼怕,化成無形的惡魔,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著她的心神。
「秋池,醒來吧,你沒事的。」不怕艱辛困苦,齊景熙總是陪在身旁,溫柔地細語安慰,讓她能再度沉入夢鄉。
「我在哪裡?」環顧四周,好不容易擺脫惡夢時,她張開受驚的大眼,盛滿其中的儘是不安。
「這裡是我家,而我就在你的身旁。」他的聲音有著和緩的作用,如春風般吹拂她極度敏感的心。
「喔。」知道有所依靠,在剩餘的夜晚中,她總算可以放心地睡去。
漸漸地,她的夢魘少了許多,驚嚇不再是家常便飯,偶爾醒來的時候,還能看見他輕靠在床頭,長睫毛覆蓋下,緊閉的雙眼已然睡去,像個全然失去防備的孩子似的。
就這樣,齊景熙倦極而睡去的容顏,開始烙印在她的心上,安全感跟著一點一滴累積著,然後,在不打擾他的睡眠狀況下,她會伸手輕握住他的手,直到心頭充滿暖意,再也沒有任何陰影的存在。
除了夜裡的貼心相待,白天時,他也會拉著她到各處走走,有時候是到人煙罕至的郊野,讓心胸開闊;有時候是在人潮洶湧的市集,增進抵抗力。
起初沈秋池對人群是排斥的,尤其是在人來人往的人潮中,難免會與陌生男人的身子擦肩而過,這時候,她的身子會明顯地一僵,無力再移動,雙唇開始緊抿,額上的冷汗搶著要冒出頭。
只是不管到何處,齊景熙的雙手都會緊緊地拉著她,給予無限的勇氣,在他的支持下,她終於還是克服了一切障礙,重新面對大眾,除了偶爾地緊張之外,彷彿沒有任何事能撼動她。
沈秋池明白自己懷抱著無限感激,只是她不知道,那份情感早超過了一般的感激,在不知名的內心深處,早就已經為他空出一席地,齊景熙的一舉一動,無形中都影響了她。
沈秋池沒有深思其中的原因,單純的她只認為是肺腑之情。
身為作家的齊景熙感覺自然敏銳許多,對於沈秋池,他一直懷有特殊的情感,初相識時只覺得她有趣,經過種種磨難,頭一次為了女人做出特大犧牲的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喜歡她。
雖然不能明確指出他何時喜歡上沈秋池,也許情愫早在相逢的片刻萌芽,然而他卻清楚地知道,促成他情感加速成長的原因,大多來自見著她受到驚嚇後的脆弱,那種楚楚可憐的梨花帶雨模樣,不帶半絲的誘惑與做作,激發了他純男性的保護欲。
看到她天天地成長,不管是對生活的自信還是對他的依賴,都讓齊景熙的心中感到無限欣慰。這女人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模範生,看著她眼中的迷惘逐漸消失,他也開心至極。
白天沒有外出時,她會親手為他烹調食品;晚上夜深人靜時,再送上香甜的消夜,雖然在可媲美美食家的他的比評下,手藝不是絕佳,然而那份心意足以彌補一切的不足。
最後她會在他的親吻下——印在頰上的那種,乖乖地上床睡覺,甜蜜人夢。
無可救藥的,齊景熙就是愛上她依賴與信任的神情,並且樂此不疲,他早將沈秋池的一切視為自己的包袱而責無旁貸。
w j l b n
「我的少爺呀,這些日子你到哪兒去了?害人也不要用這種方法,你知道我的頭髮都快急白了嗎?」找了許久之後,秦晶琥終於在今天找到他的衣食父母,與齊景熙甫見面他就開始大聲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