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港 環球影城
今天的埸合一定會上電視的!所以鍾無艷穿上了她最好的服飾──一襲深藍色緞面低胸小禮服。這襲禮服將她如凝脂般的白玉肌膚襯托得更加晶瑩剔透,細緻可人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漆黑如子夜般的瞳眸,此刻正機伶而沉著地左右觀望著。
所有香港影視圈內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全聚集在這剛落成不久的環球影城宴客廳。
富麗堂皇、燈火輝煌的大廳一片觥籌交錯、笑語喧嘩。這種與會的經驗,勢必令人永生難忘!
鍾無艷瞠大雙眼,如夢似幻地歎口氣。能參加這樣的盛會讓她感到既興奮又緊張。若非她這一、二年來名聲大噪,還拿到今年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新人獎,恐怕她仍是個沒沒無名、專門跑龍套的小演員,更別說能參加這樣的盛會了。
這個宴會堪稱是香港藝能界的大事,也是這陣子所有媒體爭相報導的頭條新聞。原因是這幾年來揚名國際、赫赫有名的旅美華裔導演──關鵬飛返港成立他個人的獨立製片公司。
藝能界裡無人不知曉關鵬飛乃香港名門世家之後,其父更是五、六0年代享譽港、台的知名導演關浪,而母規則是一九六0年的香港小姐寧馨荷,也曾是風靡全港的大明星。
這幾年來關家移民美國,但時常在二地之間來往停留,以便管理香港的家產物業;而偌大家產的繼承人便是關鵬飛。
誰知他對繼承家業毫無興趣,卻跟隨父親的腳步成為國際間知名的青年導演。年近三十歲便挾著傲人的才華與敏銳的心在影壇上大放異彩。
鍾無艷滿心期盼能一睹關鵬飛的容顏和風采,她對他心儀已久,他所導演的每部片子她幾乎都看過,也因此對他的才華仰慕不已。
只是她嬌小的身材,使她難以看見還有哪些賓客受邀到這家最新最豪華的戲院來,更遑論要見到關鵬飛了。而她又高傲得不願引頸顧盼,所以只好默默地望著眼前的人潮。
「啊……他在那裡!」在鍾無艷身邊,一個過氣的女明星驚呼起來。
鍾無艷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只看見一群西裝革履的男士。
「喔!天啊,他可真帥,本人比在剪報上或電影裡更迷人。」那名過氣的女明星癡癡地道。
站在她身邊的一位知名模特兒笑著揶揄:「我可不認為你看過他的電影,嘉娜。」原來那名過氣的女明星叫嘉娜。
「一旦關鵬飛在這兒,你就別想把我拖離鏡頭。」嘉娜誇強地說道。「我就喜歡那種看來對什麼都不屑一顧的男人;看看他,又溫文又憂慮又好性感,一定會是個最棒的情人。」
「而且還會是個最令人心碎的情人。」模特兒嘲弄地回嘴。
無疑的,關鵬飛已成為萬眾矚目、聲名遠播的名人,更是每個女人爭相獻媚、誘引的對象。他除了電影之外,還獨立生產了不少高水準的紀綠片,作品中帶著銳利如鑽石稜角的智慧。
這些成就為他贏得了上譽,但最吸引女人的卻不是這些。他高瘦挺拔、極富魅力,稜角分明的臉龐帶著桀驁不馴,總喚起女人的幻想,渴望解放他潛伏的野性,接受他猛烈的追求。而鍾無艷所仰慕的卻是他明朗敏銳的心,更艷羨他胸有成竹、給人壓迫感的自信。
終於,人群中排開一條道路來,十分鐘以後,與會的貴客們開始入席,鍾無艷極為幸運地和關鵬非坐在同桌。自從入席後,他一直是大部分注目的焦點。
「關導演,你對香港電影的感想如何?」一位當紅的玉女明星嬌柔地問,並且不斷地眨動眼睫毛。
關鵬飛黝黑、憂鬱的臉上綻開微笑。「一個月的時間恐怕還不足以對素有東方好萊塢美名的香港電影工業有所置評吧!」
「好會說話。難道這就是那個才思敏捷、觀察力敏銳的關大導演嗎?是不是怕我們太小家子氣,承受不起批評呢?」玉女明星搔首弄姿地發嗔道。
鍾無艷一邊啜飲著香檳一邊想著,單憑這個女人眨眨睫毛和挑釁的笑話,是不可能達到目的的,那點浮誇的魅力是難以使這個男人窘迫的。
「香港的電影有其一定的水準,我想假以時日,將會有更大的成就與更寬宏的多樣面貌。」關鵬飛溫文地分析。
當那位玉女明星正為這句外交辭令噘起嘴時,鍾無艷的嘴角逸出一抹輕笑,正好關鵬飛轉過頭來,她看見他深邃幽黑的眼中似有一絲冷嘲的光芒,天啊,他真迷人!她不得不在心裡承認。
而關鵬飛顯然也注意到她。她讀著他眼眸中沉默的暗示,她同樣吸引著他!她並不覺得意外,卻感到一股隱隱潛伏的不安。自從十八歲以後,她就知道自己這一頭烏黑的鬈發和苗條柔軟的身材,在在吸引著異性,一度她也曾叛逆過,以外表的魅力去挑逗別人,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嘗過慘痛的教訓後,她對男女間的情事燮得謹慎且小心翼翼。
只是,關鵬飛那炙熟邪挑、有意的勾瞥竟挑起她心底潛藏已久的熱情。鍾無艷心跳驀地加快,感覺一陣燒紅竄上雙頰,她迅速地低垂下頭,這個男人是個危險人物!
那位玉女明星並沒有漏掉他們之間的眉目傳情。「鍾無艷,你已經決定你的下一部電影了嗎?」她訕訕地問道,聲音裡有著一絲不悅。
「目前我尚未決定。」她斜睨關鵬飛一眼,又狡黠地加上一句:「當然,如果有更好的演出機會,我可能會被說動而改燮主意。」
「我想你會的。」關鵬飛的話彷彿事不關己,「我很好奇有什麼可以打動你?金錢?還是聲譽?」
旁邊一位清俊優雅的男演員淺笑著問:「換句話說,鍾小姐,你是個物質主羲者呢?還是權力的愛好者?」
鍾無艷眨著一雙如貓般神秘幽深的瞳眸,以一副無辜的口吻說:「你不知道對侏儒來說權力是最大的誘惑,你也不瞭解要擁有那些別人都沒有的衣物得花費多少金錢。」
此刻的她微偏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上勾,閃現一抹促狹逗趣的光芒,霎時,同席的男士無不屏住呼吸,接著哄然而笑。他們的笑聱化解了緊強,鍾無艷不勤聲色地暗自吐一口氣,打算和大家一起好好享受這個夜晚。
她敏捷的反應與幽默的言語引起關鵬飛的興趣,沒想到眼前的小美人除了有能勾攝人心的絕美臉蛋,更有著慧黠心思,那一雙漆黑如墨、似貓般的鳳眼隱藏著熱情的野性美,讓他不禁升起一股想要征服的慾望。他一邊和那位玉女明星打情罵俏,一邊用慵懶、烏黑的眼睛瞟著鍾無艷。
這個盛大的晚宴邀請許多知名藝人和商界名人,也因此成為媒體爭相捕捉、獵影的焦點,不過,鏡頭似乎特別喜歡照顧關鵬飛這一桌。
鍾無艷可不想讓攝影機洩露她突兀的熱情,成為大眾的八卦新聞,所以她極力自制,將熱情深藏在眼底。但儘管她避免注視關鵬飛,卻仍能感覺到他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因此,當晚宴結束時,勝利者也圓滿選出──她並不驚訝關鵬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自己開車來嗎?」他問。
「不。」她說,緊張得幾乎停止呼吸。「我搭計程車。」
「我開車送你回家。」黝黑的俊臉上漾著一抹邪魅的笑。
鍾無艷無法抗拒地點點頭,奇怪自己竟有些害羞,畢竟她已經二十三歲了,而且比同齡的女孩經歷過更多滄桑。如今的她知道如何處理生活中的一切困擾,包括男人的追求。離家之後她已經拒絕過太多男人的追求,富然也可以包括這一個,只要她顧意。
二人坐進車裡,關鵬飛問:「你要直接回家嗎?想不想上夜總會?」
她望了望儀表板上的時間──十一點剛過,她口是心非地說:「請載我回家。」
他沒有勸她改燮主意,讓鍾無艷心裡不禁想著:憑他的條件,大概從來不必費唇舌說服別人吧!
車子開動幾分鐘後,他微笑說:「你的外型和演技都很出色,你自己應該知道吧?」
鍾無艷的雙頰驀地染紅,所幸車裡的陰暗遮掩了她的羞窘。「我只不過盡力而為罷了。很多人以為我外型美艷就注定只能當個花瓶,我無法忍受這種想法。」
關鵬飛轉頭睇視了她好一會兒,帶笑的雙眸裡閃過一絲嘲諷的光芒。「所以你才表現得特別積極進取,甚至有些野心勃勃?」
他話裡的譏諷意味讓鍾無艷微怒,一向防衛堅強的心竟因他的言語而隱隱作痛著,沒想到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對她已有如此大的影響!
「也許吧!一個女人若想要在演藝界生存,就必須強悍一些;若想要有一番作為的話,就得主動出擊。我不想虛擲了自己的青春歲月,即使被說成野心勃勃也無所謂。」她故意忽視內心那股受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