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褚萬年衝著妻子大聲咆哮:「看看你,教出什麼樣的孩子,她都是被你給寵壞的!」
葉菊蘭先是一怔,隨即瞇起眼,沒好氣地回嘴:「女兒又不只我一個人的,你難道就沒有責任?哼!誰不知道你心裡只有那個死去的女人,現在找到了借口,就名正言順地嫌我、怪我!既然看我們母女倆這麼不順眼,你乾脆把我們轟出去,好接回你的寶貝女兒!」
說到最後,她充滿憤怒和怨恨的雙眼,忿忿地瞪視著褚靜彤。
又來了!請靜彤在心裡痛苦地呻吟著,這樣的戲碼究竟要上演多少次?她還得承受多少責難?何時她才能真正擁有平靜的生活?
褚萬年看了一眼神傷的格靜彤,急忙收斂起脾氣,幸悻然地道:「你看你,又扯到哪裡去了?別什麼事都要扯上靜彤。」
葉菊蘭嗤哼一聲,仍舊不肯罷休地嘲諷道:「怎麼了,你捨不得是不是?」見他沉默不語,她更是怒火攻心,恨恨地又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說話是在向我表示不滿和抗議是吧!褚萬年,你別太過分了,我對她們母女還不夠寬宏大量嗎?」
「住嘴。」褚萬年突地大喝一聲,止住了葉菊蘭的叫囂,也使得褚靜彤纖細的身子猛地一震。
褚靜彤知道自己再也待不下去,她簡直到了坐立難安的痛苦程度,「我……我先回去了。」她喃喃地說道,一邊站起身來,踉踉蹌蹌、逃命似地奔出褚家,將所有的恩怨不快、傷害與折磨全都拋在身後,但求不必再看、再聽,再一次難過……
第二章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褚萬年在辦公室時,絕口不提杜庭淵入股投資之事,甚至連他的電話也不接。
褚靜彤當然瞭解他的用意,既然聯姻不成,一向重承諾、好面子的父親,說什麼也不願意杜庭淵無條件地幫助他。
據她所知,姐姐於三日前,已和那位於導演飛往香港,連大媽都攔不住她。
眼看父親愁眉深鎖、快快不樂的神情,加上為了資金調度的問題而疲於奔命,一連數日下來,竟迅速蒼老、憔悴得駭人。
褚靜彤苦思無計,只能暗暗著急,為父親擔憂,每次一接到杜庭淵的電話,她就有一股想告訴他真相的衝動,但又害怕他會不相信她,甚至瞧不起她,以為她別有意圖。
正凝思時,一陣腳步聲陡地響起,喚醒沉思中的她。
褚靜彤抬眼一望,站在她眼前的竟是——她的大媽葉菊蘭。
「大媽……有什麼事嗎?」褚靜彤一時怔楞住,說起話來也跟著結巴,「爸爸現在人正好不在辦公室裡。」
出乎意料地,葉菊蘭並無不悅的表情,只是答應了聲,然後緊盯著她,瞧了好半響,讓她渾身感到不自在,只能垂下眼瞼、不知所措地咬著下唇。
片刻後,葉菊蘭途自找了張椅子坐下,朝她頷首道:「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我不是來找你爸爸的。」
褚靜彤猶疑地看著她,大媽從不曾主動跟她說話,今天對待她的態度竟和往常不同!儘管心裡百般疑惑,她仍舊溫馴地走到葉菊蘭面前,沉默地坐了下來。
兩人默默無言對視了半晌,任由一室尷尬不自在的沉寂籠罩住她們。
葉菊蘭並不帶敵意、異常平靜的凝視教褚靜彤摸不著頭緒,不知道她所為何來;禁不住冗長的沉寂,她忍不住先開口問:「大媽,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葉菊蘭微微頷首,緩緩地說:「靜萱到香港去了,你知道吧!」她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的變化。
褚群彤點點頭,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表情。
「我希望你以靜萱的身份和杜先生交往。」葉菊蘭語出驚人地說道。
瞬時,褚靜彤腦袋一片空白,她怔怔地望著葉菊蘭,不敢相信她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我不在大媽的意思!」她迷惑不解地問。
葉菊蘭沒有立即解開她的疑惑,繼續說道:「當年給杜庭淵送水的那個小女孩是你吧!」話裡肯定的語氣多過質疑,她的眼直直地瞅著褚靜彤,像要看穿她似的。
褚靜彤震驚地回視著她,不明白為何大媽會知道是她而非姐姐,頃刻間,她不知道該承認還是否認,只是楞楞地望著葉菊蘭。
葉菊蘭皺著眉輕哼了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答案,那一天,靜萱一直跟在我身邊,哪有可能給人送水送餅乾!」
看著她心虛的臉,葉菊蘭頓了一頭才又繼續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假報靜萱的名字,也沒有興趣知道:只不過這事既然是你惹出來的,你就應該負責解決它!」
褚靜彤教這一番話給堵得啞口無言、不知所措;她無助地絞弄著雙手,好一會兒後才慌張地問:「大媽認為我應該怎麼做?」她的語氣虛弱且充滿無力感。
葉菊蘭漾開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很滿意她的回應。「你也知道你父親的個性,他不會平白無故受人恩惠,我想你也不希望公司就這樣垮了吧!唯今之計,你不妨先以靜萱的身份和杜庭淵交往,等時機成熟,再告訴他當年事情的真相。」
褚靜彤始終沉默不語地聽著,面對這一番突然又曲折的轉變,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他會相信她嗎?那樣深情而又出色的男人真的有可能是屬於她的嗎?
不!她沒有自信,不一樣的成長背景與家庭環境造成她對愛的不安全感,更對自己失去信心。
彷彿看出了她的猶豫,葉菊蘭硬著聲冷冷地道:「這麼多年來,褚家可沒虧待你,現在要你為褚家做一點事情你反倒遲疑不定、不情不願的,枉費萬年那麼疼你!」
她的指控讓褚靜彤頓感心慌和委屈,「我……我願意做任何事幫助爸爸渡過難關。」她乾啞地說著,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大媽,你要我怎麼做,我一定盡力做到!」
葉菊蘭這才滿意地揚起嘴角,冷淡地點點頭,「我不會逼你馬上和杜庭淵結婚,你可以先和他交往看看,只不過結不結婚,可也由不得你作主,倘若杜庭淵仍執意娶靜萱為妻,你仍然得嫁給他;在這段期間內自己好好想辦法讓他明白,當時的小女孩是你而不是靜萱。我可幫不了你!」
其實,她心裡多少仍有些私心。若不是因為女兒不肯,這麼優秀的對象怎麼也輪不到褚靜彤身上!她恨當初她的母親搶她丈夫的心,更恨自己的女兒不爭氣、不成材,平白將這麼好的丈夫人選拱手讓人!
因此,她不打算幫褚靜彤說出當年的小女孩是誰,她已經夠讓步了,能不能獲得幸福全靠她自己,她沒有必要再幫她;這次若非事關公司存亡,她說什麼也不會主動將她推給杜庭淵。
「我這麼說你懂了嗎?知道該怎麼做吧!」葉菊蘭不放心地問她。
褚靜彤茫然地點點頭,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況且,她對杜鷹淵也有些動情,自從她知道他念念不忘的人是她,並且百般尋找她,多年來始終不曾放棄過,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為他深深悸動且情債暗生。
也許她該給自己一個機會,畢竟真愛難尋、幸福難期,何不把握現在?
思及此,她稍稍敞開心胸,輕聲地回答:「我會照大媽的話去做。」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事情似的,趕緊問道:「這件事要怎麼跟爸爸說?」
葉菊蘭不耐煩地揮揮手,「這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跟他好好說清楚,他不會反對的!」
褚靜彤靜默地點點頭,外表看似平靜的她,此刻心湖正掀起陣陣漣滿,對於未來,她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她真的能擁有一份真摯不渝的愛以及兩心相許、長長久久的幸福嗎?這疑問恐怕沒有人能回答她,畢竟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為了扮演好褚靜萱的角色,褚靜彤被迫搬回榕家大宅。
此刻的她,身著一件粉紫綸紗短洋裝,一頭長髮如瀑布般垂覆於骨架纖細的肩背上,瑩白的小臉上了一層淡妝,清新妍麗一如優雅恬淡的百合。
這身打扮是大媽對她的要求,因為今天晚上,她特地邀請杜庭淵到家裡用餐,讓他和褚靜彤正式見面。
基本上,她的父親已向杜庭淵表明他對聯煙一事有著極佳的意願:褚靜彤不禁好奇大媽是如何說服父親,同意讓她頂替姐姐的身份和位置,但是從父親歡喜又輕鬆的表情看來,公司的危機應已獲得解決。
一切彷彿進行得很順利,但褚靜彤的情緒卻始終緊繃著,神情也顯得有些惴惴不安,她的心狂跳著,老實說,除了緊張之外,她還感到一絲喜悅。雖然她是以褚靜萱的身份和杜庭淵見面,但她終究得以和他正面接觸,她不再是那個只能躲在暗處的褚靜彤。
當她正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時,一陣響亮的門鈴聲驚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