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烏鴉,瞧你篤定的像沒事人,看我如何耍你。」
「申總管,」少年終於開口:「你認定東西一定在我房裡,未免失之武斷,說不定賊子趁這個空檔已揣著東西往城外跑,可憐你白費一番工夫。」
申總管一想也對,寶寶想來可錯極了,忙道:「申爺別上當。孫府財大勢大,外面自有其他人在搜尋,發現可疑人物必會來向你稟明,可是一直沒消息,可見賊人不在外頭;再則申爺辛勞半夜,不覺得這位黑兄的背影最像賊人?若是,申爺須記得縱虎歸山悔之莫及,不如查個清楚,免得事後懊惱。」
有道理,申總管英明果斷的下令:「仔細找,床下、樑上,任何角落都不能放過。」
黧黑少年再也忍不住了,衝到寶寶身前,好奇的道:「我與你有仇嗎?還是為了傍晚我不小心的撞倒了你……」
寶寶截口笑道:「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而且這件糗事我們雙方都有錯,一個走路不專心,一個走路太莽撞,誰是誰非分不清。只是,反正被吵得無法睡,不如大家來玩遊戲,我向申總管告發你,你可以反咬我一口啊,誰拜託你悶聲吃大虧來著?如果你缺乏演藝細胞,就看我一個人表演吧!」
他說得很小聲,申總管站遠了沒聽見,黧黑少年可聽得目瞪口呆,險些岔了氣,像看到怪物似的盯著寶寶看。
寶寶不認輸,雙眼瞪得比他大,倒把他給瞪醒了,吁了一口大氣。
「師父臨走之前,曾向我提起有一個小孩出身顯赫,運氣又異乎常人的好,小小年紀竟是『金童閻羅』的愛弟,行事出人意表,難以捉摸,若不是身在太原,我會將你誤認為是他。師父說,見到他,可須提防一二,以免上當。」
「好哇!」寶寶杏眼圓睜,在心中暗叫:「搞了半天,原來是方自如的笨徒弟,怪不得,怪不得!瞧見他便覺得面善,原來是那位有一張鍾馗臉的老哥的兒子,父子倆一般的黑,還好這小子多少遺傳到他娘的外貌,長相不那麼嚇人。他方才說什麼來著?那個該死的俠盜沒事弄來一個祝香瑤擺在大哥身邊,成天東晃西晃的盡礙我的眼,我都還沒找他算帳,他反倒先編派我的不是。要不是他再三囉嗦,沒能耐替人照顧妹妹卻又要逞強,結果麻煩惹到大哥頭上來了,害得大哥失常,突發驚人之語說我是女的,追根究柢,這一切全是方自如的錯!我正愁找不到人為我帶路,這小子八成去尋師助陣,只要跟著他走,還怕找不到方自如和祝文韜嗎?即使用捆的用拖的,也要把祝文韜拖回『金龍社』讓他們兄妹重聚,看祝香瑤還好意思再待下去嗎?」
這念頭不過閃電間事,寶寶回房抱了行李出來,神秘兮兮的朝少年一笑,突然展喉大叫:「申總管,偷盜玉龍杯的小偷正是這位黑兄!」
大家全莫名所以的望著他,黧黑少年氣得說不出話來。
「房中搜不出玉龍杯,你如何證明他是偷盜者?」申總管問。
寶寶笑嘻嘻,不是好事情。「剛才他在我耳邊嘀嘀咕咕的笑你笨,誇耀他賊贓藏得好,我看申爺辛苦一夜徒勞無功,心生不忍,所以決定將實情告訴你。」
黧黑少年握拳怒叫道:「小孩兒信口雌黃,血口噴人,真是太毒辣!我何時說過那些話?你只為了好玩就欲害人性命,瞧我教訓你。」
「大膽!我有證據,你這只黑烏鴉呱呱亂叫什麼?」
「證據在哪?你最好拿得出來,否則定不與你甘休!」
寶寶撇撇嘴。「你火氣太大,遇上了我,注定要敗事。」
「口說害不死人,你少出狂言,證據呢?」
「申爺,那玉龍杯高度有多高?」寶寶反問當事人。
「一寸三分,十分小巧玲瓏,反而更顯出手工之精妙,世上罕見。」
點點頭,寶寶哪兒也不看,只把一雙精靈大眼盯住少年上下左右的一再打量,最後,終於將自己盯在少年的發頂,笑道:「黑兄的髮型十分古怪,裡面好像藏有東西。」
一語驚醒夢中人,申總管等人全望向少爺發頂,喝一聲:
「上,不要讓他跑了。」
孫府家僕一擁而上,黧黑少年左一拳,右一腳,孫府人立即東倒西倒,只有申總管頗有兩下子,卻也抵不住十招,黧黑少年趁機突圍,順手牽羊將肇事者秦寶寶拖走,寶寶拚命掙扎,大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他會殺了我……」
聲音愈去愈遠,終於聽不見。
黑暗中,黧黑少年左手緊緊捉住寶寶,寶寶一路大喊大叫,引得孫府人出來圍攻,少年右手迎敵綽綽有餘,終於逃出敵陣。
沒得玩了,寶寶滿足笑道:「好了,遊戲結束,你可以放手了。」
少年又氣又怒,反而加重力道,寶寶痛呼一聲。
「我不會逃的,你放手,捏得太緊我會痛。」
氣得重哼一聲,少年道:「你也知道痛嗎?從頭到尾你不斷扇風點火,終於使得我們互鬥,被打的人不會痛嗎?」
「那些狗奴才平日向無辜的百姓揩油佔便宜,作威作福不可一世,反正你有武功,代老百姓教訓他們一頓也是應該的。」
「客棧中不只我一個武人,如何偏偏找上我?」
寶寶以大人教訓小孩的口吻道:「學武之人偶爾主持正義不是應該的嗎?你推三阻四,嘮叨不停,你師父是怎麼教你的,只教你如何偷東西嗎?唉喲!」少年手勁加重,寶寶痛得大叫:「你昂藏七尺男子度量卻比螞蟻還小,只會仗恃蠻力欺凌弱小。」
稍稍鬆點手勁,少年冷笑道:「你的外表確實弱小,心可黑得很,專修『害死人不賠命之學』。」
嗤的一聲,寶寶笑了。「我的口吻你可學得十足十,其實,憑你是方自如的弟子,那些狗奴才害不死你,我早就知道的。」
怵然一驚,少年詫異的問:「你知道我師父?」
寶寶娓娓道來:「我不但知道你是方自如的徒弟,還知道你是『金龍社』大執法陰離魂的獨養兒子,姓陰名武,而且曾拜三領主席如秀為義父。」
「你……你怎麼知道?你是誰?」
如此追問,等於承認他正是陰離魂的獨生子陰武。
「我嗎?是個神機妙算的小半仙,姓秦名寶寶是也。」
陰武不敢置信,重新打量寶寶。「你……你就是那個闖禍精、惹事精、鬼靈精的三精小怪?」這少年講話也未免太「直接」了,失之婉轉。
寶寶一翻白眼。「這又是你師父說的?」
陰武嘿嘿直笑。「我今天才發現師父很有形容的天賦,實在把你形容得太好了,三精小怪,呵呵……」
「可惡的方自如,我非撥光你鬍子不可。」寶寶心中記下這筆帳,伸出右掌,道:「少廢話,東西拿來!」
「什麼東西?我可沒偷你一絲半縷。」
「少裝瘋賣傻,玉龍杯拿出來借我見識一下。」
陰武既知道他是那位鬼靈精,也不否認。「不錯,玉龍杯在我身上,可是,憑什麼要我拿出來借你看?」這小鬼挺壞的,難保他不會左手拿,右手放入自己懷裡。
「小子,就憑我是你的『長輩』。」寶寶搖頭晃腦的數來:「第一,你師父和衛紫衣哥哥是平輩好友,我是他兄弟,自然和你師父平輩,我就是你師叔,而且,你要知道少林第十七代的明智、明月等人論輩分也該叫我師叔,連四川唐門的『唐門十二少』也須尊稱我一聲娃娃叔叔,只因我非少林門下也非唐門中人,所以免了他們尷尬,大家平輩稱呼。你若不將玉龍杯拿出來,我端起師叔架子,你還是非乖乖奉上不可,不如爽快點,大家就做平輩朋友。第二,你學藝未滿就敢出來做案,今晚若是失手被擒,人盤問出你乃方自如門下,豈不壞了你師父從不失手的盛名?下次遇見師父,看他會不會把你趕出師門?第三……」
「夠了,夠了。」陰武聽得頭皮發麻,連忙告饒:「你千萬不可以對師父透露半點風聲,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學得如何。」
「拿來,我數到三,一、二……」
「別數那麼快。」陰武解下髮束,從中掏出一隻玉杯,遞給寶寶。
「喏,拿去,就為了這只破杯子鬧得一夜雞犬不寧。」
但見玉龍杯十分小巧,它有玉器的晶瑩,實則釉瓷燒成,杯上凹凹凸凸浮上一條蟠龍。
「真可愛的杯子,難怪富人爭相搜購。」
「只要你不告訴師父今晚的事,這杯子就送你。」
寶寶十分有趣道:「放心吧,我只是唬唬你,誰有興趣到賊窩打小報告,多沒趣!不過,你真捨得將玉龍杯送我?」
陰武雖有被愚弄之感,總算安心了,洩氣道:「那杯子喝酒嫌小,我又未出道,沒法子脫手,不如送你。」
「你倒會做順手人情。」寶寶挑剔道:「不過你也差勁,只偷一個能做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