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美!」他這一聲讚美使得她噗一笑。
「同樣一張臉看了好幾年,大哥居然沒看膩,也算念舊了。
這時,她有一種感覺:他們必能結成夫婦,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如此想來,倒無需急著走入婚姻的牢籠,好好享受「無事一身輕」的快活,順便多方探聽當上「魁首夫人」之後須受多少規範限制。搞不好做魁首夫人一點也不好玩,須先想法子扭轉局勢,再不成,便落跑。
「人是舊的好,東西是新的好。」他坐在那裡對她凝視,兩片堅毅穩重的嘴唇帶著微笑。每回瞧見她那對眼珠子不懷好意地滾來滾去,他便忍不住想笑。「什麼事使你這樣偷笑?秦大姑娘!」
他這一問,使她驚異地的注意力如此敏銳。真是的,她可真容易得意忘形,自露馬腳,這樣如何能做一名稱職的魁首夫人呢?像衛紫衣一樣留給世人莫測高深的印象。她的表情太豐富了,很容易讀出她的心事。
「我什麼事都沒有!我要去找席媽媽玩啦!」
她一溜煙的跑出屋子,衛紫衣追出花廳,正好看見戰平走進,心情翻了一翻。
「出了什麼事?」
「有一位莊姑娘求見魁首。」
「什麼來歷?」
「莊月色,山西太原人氏,她自稱來自『明義堂』。」
「明義堂?」衛紫衣滿臉狐疑。「她和古思謙有何關連?」
「表親。」
「她可明言來此見我,所為何事?」
「她想賣劍。」
「千里迢迢來找我賣劍,我可真榮幸。」他微微露出笑容,說道:「貴客光臨,吩咐下去,今晚在大廳設宴,屆時莊姑娘可亮出寶劍,總有人出得起價錢,不教她徒勞往返,有負『明義堂』的聲譽。」
戰平有點懂了。
「魁首可是懷疑她的來歷?」
「『明義堂』的兵器一向供不應求,哪需上門兜售?」
「那為何不趕她走算了?」
「誰在乎她是不是『明義堂』的人?寶劍難求、這才是正經事。」有一句話他沒說:也許她真是「明義堂」主人古思謙的小輩,誰曉得?不過,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早想為寶寶挑一件順手的防身兵刃。
雨停了,一道彩虹映入她眼底。
「太美了!下雨雖然討厭,但雨後的彩虹卻是我生平所見到的最美麗的東西了。」寶寶用一種敬畏的聲調,由衷地讚歎。
「小姐,該沐浴了。」
「你真掃興!小棒頭,你的眼睛從來不看向窗外嗎?」
「窗內的事足夠我忙碌了,彩虹有什麼好看的?」小棒頭走過去關上窗欞,拉了小姐至屏風後褪下衣物,一面說道:「魁首設宴,你可不能遲到。」浴水裡已添加了江南來的香油,等她整個人浸泡過去,又忙著為她撿點替換衣裳。
「小棒頭,你幹嘛關上窗子?把窗戶打開,我可以一邊洗澡一邊看彩虹。」說著便光溜溜的要跑去開窗。
小棒頭嚇死了,擋在窗前,死也不讓開。
「小姐,你又忘了你是姑娘家呀?!開窗洗澡?不怕被不肖之徒偷看了去,到時候你哭死也沒人同情。」
「當女人真麻煩!」無奈,又縮回澡桶裡。「小棒頭,你當個姑娘是打小當習慣的,可是,我瞧你可不大像個姑娘。」
「哪裡不像?」小棒頭抬頭挺胸,展露自己發育得很不錯的身段。
「那有什麼?要比好身材,你比得過二領主夫人嗎?」寶寶不以自己瘦弱的骨架為恥,倒嘲笑起小棒頭比上不足、比下也未必有餘。「比不過的就別勉強,但總要設法使自己有一樣贏過人家,才不枉當女人一場。」
「我沒有小姐那樣美麗,教二領主夫人自歎不如;也沒讀過幾天書,一首詩都背不全;不曾練武強身,機巧智謀樣村不行……哎呀,小姐,你拿我和二領主夫人相比,根本就沒道理嘛!」
小棒頭有種感覺,自己可能又被耍了。
「你真孬種,尚未一比高下就先求饒。」秦寶寶對她大搖其頭。「在容貌上拚不過,就設法在氣質上取勝。美麗與否是天生的,強求不來,氣質卻可以由後天養成。我知道馬泰喜歡你,但你自問能令他神魂顛倒嗎?」
「不能。」一說到馬泰,小棒頭不由自主的女兒態畢露。
在寶寶被接回少林寺的那一段日子,誰都不知寶寶還能不能回來,她成了沒主的狗兒,多虧有馬泰出面罩她,才沒被當作多餘的閒雜人等,不是攆出山門就是貶到廚房打雜。她由感激而漸生愛意,兩人已訂下終身,等明年來春完婚。
「好小姐,你教教我,要怎麼做才能使馬泰神魂顛倒呢?這氣質……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她真摯而熱烈的追問,實在有一點茫茫然。
寶寶用手輕掩著嘴,一下子笑了出來。「哦,老天!小棒頭,氣質不是什麼玩意兒,它……它就是……哎呀,氣質就是氣質嘛,看也看不見,模也摸不著,不過,就是教人看了心醉、看了服氣,承認你是一位有氣質的美女。」
小棒頭那黑溜溜的眼珠子帶著一抹強烈的好奇,肆無忌憚的問說:「還是有聽沒有懂,可不可以舉例說明?」
「行啊!」她的嘴角向上彎,連眼睛都笑瞇了。「比如你有心事,煩惱馬泰對你的感情有一天會變質,對未來有所疑懼,這時,你可以對著夜空長歎一聲:『更殘漏盡,美夢轉眼成空。」』再做出西子捧心的哀愁樣,就成啦!」
小棒頭當場示範,那表情卻像拉肚子拉不出來的痛苦狀。
「這個樣子像不像?你看我這樣做,看起來像位有氣質的美人嗎?」
「像,像極了!」寶寶偷笑得差點內傷。「你記得找個時間在馬泰面前來上這一段,他不昏倒,你回頭找我。」
「昏倒?」
「被你迷得暈頭轉向,昏倒啦!」
「真的如此神奇?」小棒頭躍躍欲試。
「我擔保他一定會對你另眼相看。」寶寶趁她自我陶醉時,吐了吐小舌。
捉弄一名老實人,成就感真的不大。
等她追關還有沒有第二招,寶寶忍不住噗妹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你笑什麼?」
「笑你貪心,小心貪多嚼不爛。」寶寶收住笑,故作一本正經的教她:「逮著機會就在馬泰看得到的地方描花繡朵、裁裳縫衣,嘴裡再喃喃叨念:『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斗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表情是無奈的,聲音是哀愁的,馬泰聽了,必然心酸眼熱,對你加倍的憐措,提早將你娶了過去。」
小棒頭牢記在心,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才不急著嫁人呢!
我要伺候小姐,直到小姐出嫁,我才放心嫁人。」
「拜託,你明年二十了,想當老姑姿?我可不想馬泰到大哥面前告我一狀,說我害他討不到老婆。呵,我才不必你伺候呢!」
「他……他不敢。」
「你別死鴨子嘴硬,明明想嫁得要命……」
「我才沒有呢!」
「好吧,既然你堅持不急著嫁人,反正我由你伺候慣了,不如多使喚幾年,待你二十七、八歲再將你嫁出去也不遲。」
「小姐!小姐!」小棒頭可急了。
「又怎麼了?成全你一番心意又錯啦?!」
「可是…可是等我到那時候,馬泰就太老了。」小棒頭急得快哭了。「馬泰不比魁首,魁首天生一張童顏,加上內功深湛,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馬泰不一樣,他生得老成,他又比我大上十二歲,等我二十七、八,他都四十了,這可怎麼好?不行啦,不行啦,他一定不肯的。」
寶寶聳聳肩。「是你自己不急著嫁人,並非我阻止你嫁,馬泰要怪也怪你,與我何干?唉,我也很同情馬泰,可是使不上力。」一臉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偽善表情。
「小姐!」小棒頭再老實,聽她的口氣,也曉得自己又教她捉弄了去,放心之餘,連連跺腳。「你愛捉弄人的毛病,何時才改呀?」
「有人天生好騙得很,不騙騙她,豈不辜負老天造出這樣一個人來。」
小棒頭嘟起了嘴,不吭聲。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省得又給小主子捉住把柄,戲弄一番!在寶寶面前,還是多做事少開口。
今晚夜宴,少說得打扮一番,新做的粉紫色夏衫搭配月華裙,薄霧般的裙幅,淡雅中亦顯華麗;頭戴紫玉首飾,風頭鞋上綴有明珠,姿容鮮麗如今夏初綻的新荷。
寶寶對鏡旋轉了下身子,有如凌波仙子一般。她玉顏光潤,雙目轉如星,吐氣幽蘭,聲若黃鶯,甜甜的酒窩怡然可喜,真乃一位絕妙佳人!
「小姐真是太美了!」小棒頭身為女子,亦感覺心神搖曳。
「為什麼非盛妝赴宴不可呢?」打扮得美美的,自己看了也娛目悅心,不過,這同時也是一種拘束,非拿出規矩來不可,表現一下氣質,才好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