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他在開玩笑,綻放笑花朵朵。
「衛大哥真風趣,原以為你太過一本正經,而有些彷徨,現在我放心了,相信 我們能相處得很好,也不枉我陪你走這一趟。」
這話聽來是在邀功,衛紫衣抱拳謝她一路辛勞。
「不,不,我不要你謝我,我甘心情願為你這麼做。換了其他人,跪下來求我 ,我都不屑一顧呢!」她眼中滿滿漾著柔情,表明對他的特別與專了卻不知自己語 聲雖然輕柔,事實上已流露非常驕傲的一面。
「我受寵若驚了。」衛紫衣冷淡的回應。他同意紫秋茹確實有驕傲的條件,但 身為男性,耳聽一名女子對男人挑斤檢兩,暗存輕視,真的很不是滋味。
「衛大哥理讓該當之無愧。」她聲音低柔,嬌美的容顏顯得更為容光煥發。「 與你同行,是我這輩子最感到快樂的事,當夜色降臨也不擔心是否有片瓦遮蓋,睡 在星光之下也不在乎,餐風露宿亦成了風雅事。」
「姑娘直一是好興致!『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這一路上我不曾安穩的睡上 一覺,閉上眼睛便瞧見寶寶吃不飽也睡不暖的慘狀,也不知她身上是否帶了藥,萬 一發病……唉!『餐風露宿』你說來風雅,對一個孩子卻是切膚的折磨。」
「衛大哥!」她吸了口氣:「寶寶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衛紫衣沒有回答,因為那是廢話。
「我該想到的。你為了一個叫秦寶寶的男孩千里奔波,不辭勞累,心心唸唸的 只有他的安危和快樂,我相信,他是很值得人喜愛的孩子。」紫秋茹感情用事的說 :「既然是衛大哥的愛弟,我自當竭盡全力的幫你找回他。」
事後她得寶寶知是位美嬌娃,不知要如何後悔呢!
他們進餐時夜幕已四垂,星星一顆一顆地在天邊閃爍不定。
週遭是如此的安靜,只偶然傳來鄰家的狗吠聲。離邱老捨家最近的是一座很大 的四合院,屬梁家莊宗族族長世居之所,在梁家莊是最有地位,也最富裕,出過三 位秀才、兩名舉人,稱得上書香門第,十分有名望。 的招待.篷門敞戶,拿不出好酒好肉待客。」
衛紫衣笑道:「大戶人家規矩待多,不如老丈家門前的小庭園,看著便怪舒心 的。」
邱老捨聞言喜動顏色,如遇知音,亡喚一對兒女出來見客。
餐桌上沒有山珍海味,有的只是鄉間村民的家常菜。「正月蔥,二韭」,三月 初的春韭依然柔嫩二盤韭菜炒肉絲正合節氣,鮮嫩好吃,一尾紅燒魚火候正好,色 香味俱全,年節留下來的火腿切成薄片做成一碟教人食指大動的蜜汁火腿,還有一 海碗的鮮筍草菇湯。
「太好吃了!怪不得蘇東坡說出『雪沫乳花浮千殘,藝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 味是清歡』鄉野果蔬的風味果然是好。」
「過獎,過獎!」邱老捨笑得合不攏口,顯然也上過私塾,聽得懂衛紫衣誠意 的機美。「年輕人,你做什麼營生?老漢這雙眼睛看過的人也不少,就沒見過像你 這麼出色的人物,三言兩語就使老漢、心花大開,厲害,厲害!」
「我只是實話實說,是貴府管家和小姐的手藝不凡。想我不過是一介商人,四 處討生活,飯館的菜色吃來吃去就那些,很難得吃到家傳好菜。」
「你這麼說我能理解,前人早有明言『在家千日好,出外時時難。,可是,年 輕人肯受磨練總有好處,不像我這犬子鎮日游手好閒,沒賺過一文錢,不知將來。 」
「爹!」邱成貴不耐煩的打斷他。「您怎麼說著說著又扯到我頭上來?您看別 人樣樣好,就瞧自己兒子不順眼。」
「你胡說些什麼?」
「我才沒胡說,您本來就……」
邱成貴還要辯駁,邱鳳女已扯過他衣角」低聲道:「哥,你少說兩句吧!惹爹 生氣,你又有什麼好處?」邱成貴哼了一聲,一筷子挾了五片火腿進嘴,這種難得 當到的好菜便宜外人不太傻了嗎?不如自己享受。
邱老捨搖頭歎氣。「老漢教子無方,真是慚愧。」
紫秋茹諷刺道:「天底下做父母的都一樣,嘴裡說是教子無方,心裡跟本捨不 得嚴格管教,要不然,你大可以把他吊起來抽一頓鞭子,或者乾脆一腳把他踢出家 門,在他沒學會養活家人的本事之前不許回來。相反的,若實在捨不得教兒子吃苦 ,就別再自怨自艾,認命吧,你兒子天生不是塊料!」
所有的人都像看著怪物般的看著她,聽聽她說的什麼話!人家說「癩痢頭兒子 是自己的好」,邱老捨尤宜一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一頓飯草草結束,做主人的再也提不起興致找話題聊天,原本打算用以待客的 一罈女兒紅,又原封不動的送回地窖。
春風習習,衛紫衣在屋裡待不住,出來散心,在星空下漫步,直到一座廢棄的 古井前的老樹下,密葉遮蔽了夜空,他看著一晷歡,倚著樹幹享受難得的清靜。
「衛大哥。」紫秋茹不久也跟來,不待衛紫衣開口,自己先聳了聳肩。「屋裹 好悶,鄉下地方沒什麼可消遣的。」
他深沉的看了她一眼,依然沉默。
她戰慄了一下,低下頭去。「你在怪我嗎?我並不以為我有說錯什麼。」很快 又倔強的抬起頭來。「我是聽不慣那老丈假充青天,肚裡一套,嘴上又一套,忍不 住要點醒他; 養子不教父之過!誰知他們聽不得實話。」
「紫姑娘,你毋需對我解釋什麼。」
「你果然在怪我。」
他反而了笑了。「我怪你什麼?你別多心,衛某人尚知分寸,不至於管過頭, 管到『紫竹宮』宮主身上。」
「聽你的口氣多生疏啊!分明不當我是自己人,才說得出這種話。」
「你能坦率直言,就不許我說老實話?」他微笑著回答,就像他慣常擺在臉上 的那種笑容,有禮的,卻也是冷淡的,不存幾分感情在裡頭。
「我倒情願你罵我兩句,反顯出真情。」
他幹什麼要罵她?她既不是他妹子也不是他老婆,他才懶得多事。她當了宮主, 心慣於發號施今,有時不免亙於理卻少了情,她還不明白這世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 非講道理不可;「父子天性」又有何道理可講?
合暗中,銀色月光也露出寂寞的表情,這可是在對映我的心?紫秋茹暗問自己 。她想過,衛紫衣本身已夠強了,或許嬌柔無依的弱女反而更能打動他的心?可姊 姊卻透露,去年曾暫住總壇的祝香瑤姑娘,嬌哪嫵媚又柔弱的姿態無人能比,大當 家照樣無動於衷,可見他也不愛軟骨頭。說來說去,關鍵出在寶寶身上,寶寶討厭 祝香瑤,衛紫衣自不會去親近她,因為他實在太寵愛寶寶了!
「妹子,想抓住大當家的人,首先便得抓住秦寶寶的心!」臨得之前,紫玉竹 將妹子拉入房中面授璣宜。「大當家對寶寶那股疼愛勁,我早瞧在眼裡,只要他喜 歡你,幫忙從中拉線,早晚當家都是你的人,咱們姊妹又能生活在一起了。」
紫秋茹從中瞭解到寶寶的份量,不再像頭一回聽姊姊形容時的不以為意。本來 嘛,她是沒必要在乎一個性喜調皮搗蛋的小鬼,不過既然想做他嫂子,不得不對未 來的叔另眼相看,表現一下「愛兄及弟」的風範。
「告訴我,他有多麼討人喜歡?我想,他一定生得俊美可愛,既活潑又伶俐。」 葉秋茹誘他開口,以示邱家那件不愉快的小插曲是過去式了。當然啦,所有的話題 中,只有秦寶寶的事最能誘衛紫衣開口。
「她嘛,」果然,他抬起一對因回憶而流露出溫柔疼愛的眼睛來,低聲而穩定 的道:「她的容顏美得讓我無法對她生氣,就算她再頑皮也拉不下臉嚴厲的責備她 ,或許,有部分心疼她從娘胎裡帶病出來的因素在裡頭,禁不住對她又愛又憐。」
「我聽說,他很會調皮搗蛋,一個有病的人怎會……」 衛紫衣皺著眉,靜靜的說:「若說誰最能感受到『生命無常』的內容真諦,無 非是生帶惡疾的可憐孩子,連能不能長大都是沒有把握的事,悲觀者只有倚榻等死 ,而樂天的人反而願意珍惜每一日中的每一刻,盡興的活著!寶寶她無寧是屬於後 者。」
「原來如此。」紫秋茹突然傷感了起來,如果衛紫衣一心一意的要陪伴秦寶寶 走完餘生,那她不是要等到不可預知的某一日。
不,不!她不能沮喪,這不是虻拚作風。
「你一個大男人哪懂得照顧孩子,不如為他找位細心體貼的好嫂子。」她小心 翼翼的說,一張臉卻不明所以的紅了起來,所幸夜色下不容易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