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後,衛希瓏總算注意到妻子嬌美動人的一面,也不由得讚歎羽童是天生的美人胎;這也是一項優點吧,至少帶得出去,不會丟他的臉。可惜智慧與容貌往往成反比,他多希望她也是出身名校的博士或碩士,這才談得上優生學啊!
「希瓏,你在想什麼?」
「妳很漂亮。」他老實說。
「噢!希瓏,我好高興,你很少誇獎人呢!」羽童忘了新娘的害羞,直接投入他懷中,熱情的氣息吹拂他。「我會為你保住這份美麗,絕不會讓自己有一天邋遢得使你丟臉。」她柔美的聲音迴盪於安寧的房中。「可是你知道嗎?我的美來自於你的愛,是愛情使我美麗。你會永遠愛我吧,希瓏?」
「當然。」
這是一個愛我的小女人,衛希瓏心想,我很容易控制她的心,就由她去影響她父親,讓他們為我犧牲一切。
「羽童,妳今天做了一件令我難堪的事。」
「什麼事?」
「妳不應該向歐去蓬表示關切,妳忘了妳是我的新娘嗎?」
「我沒有忘記,我怎捨得忘記,我只是同情他而已。」
「可憐的歐去蓬,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女人同情。」衛希瓏拖長語氣,略顯輕蔑。「他是個邪惡的男人,專門敗壞女人的名譽,任何女人只要跟歐去蓬三個字連在一起,就等於貼上了『蕩婦』的標籤。」
「他真那麼壞?」
「不錯,所以我不希望妳對那種人產生興趣。」
「我才沒有,你們不說,我根本不曉得他是誰。」
「現在妳知道了,難保妳不會像那些女人一樣有興趣。」
「希瓏,你不要誤會我嘛!」
羽童不高興了,衛希瓏見好就收。
「乖妻,我當然瞭解妳絕不同於那些膚淺的女人,只是我太愛妳,太在乎妳,所以忍不住擔心,妳能諒解嗎?」
「希瓏,你真可愛,連這也擔心!」他的甜言蜜語令羽童感動得屏息呼應,生怕聽漏了一個字。「你放心吧,我從不欣賞那類型的男子,我喜歡的是你這樣有學問的人;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明白我已找到了我的白馬王子。」
「妳發誓!」
「我發誓!」羽童舉起一掌。
「妳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
「我願意。」
「妳可知道我要做一個讓妳父親看重的人,我--」
「我知道的,希瓏。像你條件如此優渥的男人,絕不甘心以主治大夫終老。爸爸說過他會助你一臂之力,等他退休後你就可以順利接主任之職,說不定二十年後你就是院長呢!」
「這才是我的好乖妻。」
衛希瓏終於伸臂擁住她,付出了些許的愛。
* * *
婚後不久,羽童不願整日無所事事,便以她自幼習琴的才藝,到一家音樂教室教授鋼琴,從國小學生教起。
衛希瓏不反對她出去工作,只是很遺憾的說:
「教一些沒有天資的小孩已經夠累人了,還要讓小孩的父母以為自己的孩子是天才,也真難為妳了。」
「我不會向學琴小孩的父母誇大其實,那對學生不好;再說除非有心當演奏家,學音樂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慢慢都會有進步的。」
「那不是浪費時間嗎?為何不針對自己的才能去學呢?」
「不學學看哪裡知道有沒有這方面的才能。」
「妳從小就學,到現在也只能去騙小孩子的錢了。」
「我……騙錢?我很認真在教,盡可能使他們快樂的學習。」
「妳就是有這種想法,所以才一事無成。」他目光停在她身上,非常短暫,也非常冷漠。「一個人若要有所成就,必須痛下苦功,不能凡事當成興趣,或只想快樂的學習,那絕對只能學到皮毛,徒然浪費許多時間而已。」
「希瓏,我……」
「算啦!自幼富裕的人都是這樣子,很少肯咬緊牙根努力到底。」
羽童羞慚地低了頭,只因她的確有機會在鋼琴演奏上更上層樓,只是一聽說出名的演奏家每天都要練習十個小時以上,她便為之怯步,她知道如此一來她一定會討厭鋼琴的,她不想將大半青春輕擲於黑白鍵上,她缺乏那份豪勇。
「希瓏,我只想做一位好妻子、好母親,行有餘力再計畫發展自己的事業,這樣平凡的我,你會討厭嗎?」
「這也是大多數女人的心願,我怎會討厭。」
他說得輕鬆,羽童卻覺得他言不由衷。
連他們的新婚熱度都比她想要的短太多了,一星期的蜜月度完後,他們幾乎已成了尋常夫妻,不管羽童多麼努力營造氣氛,衛希瓏一心全在醫院,像只呆頭鵝,無暇注意嬌妻的浪漫心態。
她回家向父親抱怨給希瓏太多工作壓力,不知孟慶余向他說了什麼,希瓏回來臉色鐵青的發了一晚的脾氣,「不要以為妳是主任的女兒就有多了不起,我絕不允許老婆妨礙我的前程……」嚇得羽童再也不敢向父親埋怨什麼。
又有一次她打電話進開刀房,也使他不高興的冷言冷語,於是羽童知道,他很忌諱別人說他娶的是「主任的女兒」。
她有時會感覺他們兩人像在夢中低語,各想各的。然而只要見到他眸子中露出溫柔的訊息,她又會不由自主地投入他懷中。
除了教琴,羽童也常往娘家跑,既探望了老父,又可以向仇阿姨多學幾樣拿手菜,順便討教些夫婦相處之道。
仇璦苗就不只一次向她耳提面命:
「生個孩子吧!孩子最能填補夫妻之間感情的空白處。」
「我跟希瓏好得不得了,哪有什麼空白處?」
「讀書我讀得沒妳多,形容的或許不太好,但道理我懂,總之就是趕快生個孩子。妳想想,即使是雙胞胎也未必能夠完全心意相通,何況兩個不同姓的人。」
仇璦苗是羽童母親的一位表姊妹,三十多歲就守了寡,為了撫養兩個兒子,到孟家來幫忙家事,那時羽童母親病得很重,正需要一個人幫傭和照料小羽童。如今仇璦苗的兩個兒子都大了,不樂意母親再幫傭賺錢,可是仇璦苗說她做慣了,何況羽童嫁後,孟慶余一個人也顧不來一個家。
「生孩子啊?」羽童有點心動。
「你們結婚那麼久了,沒有生才奇怪。」
「還沒滿週年,哪裡算久了?」
「手腳真慢!我那時候都一年生一個,連生兩個兒子。」
「阿姨真厲害。可是時代不同了,我們現在才不想一結婚就生小孩,新婚期限拖得愈長愈好呢!」
「少跟我來時代不同了這些鬼話,男人啊,沒有不想要兒子的,我勸妳趕快生,這樣婚姻基礎才穩固。」
「為什麼?」
「一個男人只要有良心,就算不顧念髮妻,也會顧慮到孩子,想玩花樣的時候就會多猶豫一下,亂搞的機會可低多了。」
「亂講,我看那些外遇的男人,十個裡八個有孩子的。」
「那種男人平時一定很少接近小孩,少了血濃於水的感情。」
「阿姨就是能自圓其說。」
「至少有了小孩,可以讓妳忙一點,不會無聊。」
「這倒是,爸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是啊,當醫生太太,尤其是名醫的太太,的確是非常無聊的,妳要跟數不清的病患分享妳的丈夫,還不能埋怨。」
「可是我又非常愛他!」羽童也有點無奈。
「那就是妳的不幸了。」仇璦苗一副看穿人生的口吻。
「不幸?」
「夫妻之間就是這樣子,愛得較深的一方通常也是付出最多、犧牲最多的一個。照我意思,妳應該嫁一個愛妳比妳愛他更深的男人,這樣比較幸福。」
「希瓏很愛我!」羽童不高興的加重語氣。
「我看他更愛他的工作,根本很少花時間在妳身上。」
「阿姨最討厭了,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我不會說好聽的話,只曉得說實話。」仇璦苗無奈的瞄她一眼。
「希瓏工作忙我知道,但他還是非常的愛我!」
羽童彷彿要證明這點,在結婚週年紀念日當天,她不作任何暗示,在家裡準備了鮮花和大餐,她相信希瓏一定會趕回來慶祝的。
可是希瓏沒有回來,而且她第一次發現她的丈夫也會欺騙她。
她等到八點鐘時,菜全涼了,心也冷了一半,但還抱著希望,打了電話去醫院,值班的梁郡妮卻告訴她:
「衛醫師他早就走了啊!和谷……」
「和誰?」
「沒有啦!」梁郡妮暗暗叫苦。
「郡妮,拜託妳告訴我實話。」
「等他回去妳問他好了。」
「不,我現在就要知道。」羽童激動得幾乎抑不住欲湧上的淚水。「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他竟然跟別人出去,我要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和谷醫師一起走的。」
「男的谷醫師還是女的谷醫師?」
「這還用問嗎?」梁郡妮不願由自己口中道出實情。
羽童恍然明白了。衛希瓏和谷經綸在醫院中彼此互不交談,自然不可能一塊外出了。她認識谷經綸,是位專心於醫術上的良醫,對於醫院內部的勾心鬥角很不以為然,本身避之唯恐不及,於是有人說他是位「醫呆子」!是希瓏疑心他有意競爭主任的地位,即使當谷琇晶的面,他也不肯先主動向他打招呼,以谷經綸木訥內向的個性自然也不會去巴結人家,才形成互不說話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