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態,有偷窺狂!」程春野扯下斯文面具,臉紅脖子粗。「人家親熱於你屁事,你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了才說要拯救道德,硬拉我上這來,你有神經病!」
「無恥!胡說!你們就站在走廊上摟在一起親嘴,我又不是瞎子……嘔心死了,嘔心死了,忝不知恥的野男女!」
我想送他一杯茶」又算了,暴風眼太危險了。
程春野大聲疾呼:
「我們有戀愛的自由,這裡不是共產國家!」 、
「你們吵夠了沒有?」路華走進來。「愛麗絲,這種客人不必端茶出來。」他將一罐果汁放在我手上,不客氣的對客人說:「你們若不是要委託我辦案,請回去吧,我受夠了你們老是向我告狀,你們不能自己解決嗎?」
老先生的勇氣和固執勝過年輕人,洪亮的聲音在說:
「我簡直不相信我的耳朵,路先生,這是一樁師生戀的醜聞,師父和徒弟搞在一起,你居然不加聞問。」
程春野的狂面具再次被逼戴上。
「我和凡凡算什麼師生?我們有戀愛的自由,就是師生戀又如何?你以為你還活在四十年代啊。」
我的心在狂跳。他和凡凡?
路華說:「趙先生,你的租約何時到期?」
「下月十六。」
「程先生你的呢?」
「我到明年初一」
路華說:「你們既然處不來,只有其中一個搬家,趙先生,你趕快另覓清靜所在,就可以不必再理會這些人啦。」
「好,撤就搬,眼不見心不煩!」
趙老不減威風地走了出去。程春野朝路華點點頭,跨著勝利的步伐而走。又剩下我和路華兩個人。其他四人都在忙什麼呢?
路華眼珠一轉」一副嘲弄的無奈。
「請走罪魁渦首,以後會安靜點吧!」
我覺得我該說點什麼才行。
「他們的確不該煩你,理應去找房東才對。」
他大樂,笑得彎下腰來。 、
「你真被我猜中了,單純得可以,一點也沒有推理細胞,你就不會聯想到我是房東嗎?我的天,哈……哈…」
我驚愕之下,頓時感到被愚弄的不悅,叫道:
「我怎麼知道會有這麼年輕的房東?」
「好舒服,好久沒有這樣大笑了。」他笑夠了,便喘口氣歇歇。「房子是我大學畢業時我老爸送的禮物。他生前投身建築業,堅持議我請建築系,他去世後,我便決定順應自己的喜好,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大哥也是建築系畢業的。」我突然感到親切。
「又來了。」他皺起眉頭。「你再不停止戀兄情緒,男朋友遲早會跑掉。」
「我才沒有戀兄情結。」
「你有。」他憑什麼說得這麼肯定?
「我大哥搬出去了啊!」
「你二哥不是要退伍了嗎?」
「是啊!」我忍不住得意。
「看看,一你就是這樣。一般女孩子在談戀愛時,一聽到有人提起男朋友的名字,沒有不眉飛色舞的,你相反,只有在提到你哥哥時才有那種表情。這不叫戀兄情緒,叫什麼?我替你的男朋友悲哀。」
我鼓起腮幫子。他幹嘛老說些使我不舒服的話.我又那兒得罪他了?他根本不瞭解大哥、二哥和信實對一位孤女付出真正的手足之愛,多麼今我感動和感激。先父是青年喪父的孤兒,我唯一的家便是蔡家,父系的親戚多女兒,沒人領養我。當我孤獨時,我也不感到悲哀,因為我告訴自己:我一生最大的幸運,便是被蔡家收養。姨丈、姨媽不啻是我的親父母、信介、信良、信實就是我的親兄弟。
「我討厭你!」
滿腔言語化成一句話,我氣嘟嘟的走回總偵查室,我真的生氣了,因為他蔑視我對大哥他們的感情,我絕不原諒他!
我看見手中的果汁,要把它放回路華桌上時,忽覺有一隻手搭在肩膀上,很有力量。
「我是為你好。」聲音有點苦澀。
「你老是說話傷人。」我動也不動。
「我是想提醒你,男人的心也會受傷的。」肩上的重擔突然輕了,他走回座位,面對我。「告訴你實話,總比哄騙你好。」
「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我擔心你男朋友為這點傷你的心,那時候你才會受不了。」
他擔心?傑夫才不會。
我不再相信他的危言聳聽,回自己座位,拚命去想邱傑夫的好處,以便下班時能以愉悅的笑容迎接他。很快,又忘了要恨路華。
我們要先去吃飯,我已想好要吃水餃和酸辣湯,然後去看六點半的電影,「上帝也瘋狂續集」聽說很好看。 .
想得正美時,忽然有人靠攏過來,吳立中。
「愛麗絲,你這裡有沒有喉嚨痛的藥?我突然感到喉嚨不舒服。」
我拿出一盒喉錠,打開蓋子。
「一顆三元,十元三顆。」
「這價錢是怎麼算的?」他拿了一顆便吃。
「沒辦法,老闆沒撥這筆預算給我,只好請你們自力救濟。也有止痛藥,一顆十五元,喉痛、牙痛皆可用。」
他交出十元。
「另外兩顆先記著。」
我把十元放入用光了的護手膏的盒子中,輕輕搖晃,聲音挺美的。「這是醫藥基金,請多多利用。」
小吳一路笑出去;同回來的人宣傳。陸星座聽了,第一個來胡鬧。
「愛麗絲,我要治療失戀的藥。」
我瞪眼。「你會失戀?大情人。」
「你拒絕我的求婚,我真的失戀了。」
「沒有女孩子會答應你的求婚。因為你根本不是真心想結婚。我姨丈說,天生花心的人,到死都改不了。」
「你在剌傷我的心哦!」
我笑。「誰叫你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是真心的,只要你點個頭,我立刻去訂禮堂。」
「虧你閱歷女子無數,連求個婚都不會。怎麼可以嬉皮笑臉,一點誠意都沒有。」
「要我買束玫瑰花,或跪下來嗎?」 「
「好落伍!」我皺皺鼻子。「好了啦,大經理,玩笑到此為止。」
「你真的一點都不相信我的誠心?」
我搖頭。「我永遠搞不清楚你什麼時候是認真的。」
「那我真的失戀,給我失戀藥。」
我打開錢罐。「請沒十元。」
他二話不說便沒錢。 !
「謝謝你的樂捐,十元是顧問費。」我說:「指點你一條明路,請打二八——號電話,那裡有數位美麗能幹又擅長家事的淑女,你娶那一位都是福氣,至少以她們的才幹,不怕你婚後不老實,不會跟你客氣的。」
「二八——這好像是四麗的電話嘛。」
「答對了。」這幾天我數次向平平問凡凡的情況,雖凡凡一直避不見面,平平也不知多少事,但「四麗」的電話號碼倒還記在腦海裡。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方捷……」陸星座警覺的不往下說,拋下我走了。這種人居然向我求婚,真不光彩!
我發現路華在看我,我回視他。這個人也不老實,明明說他和陸星座已談好不再騷擾我,如今呢?也許不該怪他,畢竟陸星座是不甘於寂寞的人,我乃公司一枝花(可不是自吹自擂),他不在嘴上討便宜才怪。
小吳走進來要我幫他查台灣和美國的時差,他說:「江律師委託的調查快完成了,就差時間上的破綻,那個壞蛋堅持他當時在美國,很快就要露出馬腳了。」在他向路華報告時,我翻出世界各地時差一覽表。
「找舊金山。」路華下令。
「台北……下午八點,舊金山上午四點。」
「相差十六個小時。」 「
「對。」
江律師就是我們樓下的女律師江玉蝶,戴著一副金框眼鏡,穿著打扮很正式,大約三十五、六歲,旗下尚有二名小律師和職員,全歸她指揮,好能幹.大大的辦公室隔出一角,供楊極安會計師使用,據說是江律師的表哥或表弟。
下班時,我有意拖延一點時間,也許傑夫等不及跑上來,我便可乘機向大家介紹,以後就不會再有那些無聊的玩笑。傑夫等於是我的一張護身符。
我真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傑夫對待我一直那麼好,親切不失熱絡,如今我又要他當護身符,不知他作何感想?
然而他一直沒有成為一張護身符,我收好東西準備離去,突然想起一事。
「路先生,你該交水電費了,把單子塞在椅墊下解決不了問題。」
他恍然。「在椅墊下嗎?難怪我找不到。」
「到郵局辦理自動繳費吧,一勞水逸。」
「謝謝!」
「下周見。」
走出徵信社,習慣的瞄一眼釘在門口的鋼牌,每天見每天都奇怪,我居然會在這種公司上班!路華沒說錯,我太平凡了,缺乏推理細胞,他僱用我完全是想懲罰我的「衝動」!
一生唯一一次的衝動。不過我私下曾感激老闆是他,脾氣縱然壞點,卻沒有神經質,也不吹毛求疵。想出他幾點好處,熨平方才被他激起的心中縐痕,不再計較的結果,心懷舒暢,高高興興的等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