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捺興奮之情,畢竟親友中還沒聽說過有誰在跟人同居。
「哥,爸媽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他不耐煩的嚷嚷。
原來就是這件事情使家裡最近氣氛不對勁。
我幫著他整理書本畫冊圖表,一面思量該說些什麼,既可解謎,又不使老哥他老羞成怒,把氣出在我身上。 .
「大哥,你搬去和王小姐住一起,是不是因為不願意太早束縛彼此,所以先住看看合不合得來,再作結婚打算?」
「很對,你比爸媽開通多了。」
「爸媽會考慮王小姐的父母的想法,當然不會高興。」
「放心好了,掌珍一向自己管自己,她很獨立。」
「她都不管父母的想法?」
「她已經是大人了,我也是。」
好吧,你是大人,就可以不做我哥哥,不做父母的兒子,只顧王小姐高興不高興。不要以為我真的很天真,同居這碼事一定是王掌珍先提出來的,你怕失去她,所以言聽計從,搞得家裡烏煙瘴氣的!」
哼,一真教人不服氣!
「愛麗絲。」
「幹嘛?」
「你也跟爸媽一樣生我的氣嗎?」
看他說得那麼可憐,我心也軟了。
「哥,以前我可以在爸媽面前稱讚王小姐,現在呢?他們聽不進去了。」
「別這樣,愛麗絲,我不是去做壞事,我一樣會回來看你們,只是沒有住在一起而已。」他又補一句:「你還是我最可愛的妹妹啊!」
「我懷疑。」
「別孩子氣了,來,幫幫老哥。」
電鈴響了,過了好久好久,在我幾乎要放棄的岔兒,對講機傳出不耐煩的打哈聲:
「誰?」
「張麗絲。」我真是太和氣了。
更久的沈默,終於又有聲音:
「等一下。」
我猜他剛起床,不,我按鈴之時他還躺在床上「休養」,被我吵醒,如今正要去換衣服。回憶他的壞脾氣,我不安的看看手錶,十點八分,沒錯,我是按約定時間來的,而且小心的避免全身上下帶一點紫色彩。我安心了。
隔壁的徵信社很安靜的樣子,我探頭看一下,不見陸星座,嘿,不曉得他與在速食店「看對眼」的那位時髦小姐有無下文?我沒膽去追問,只能無聊的隨便亂猜。
漂亮的木門打開,鐵門自動往上升,路華穿著灰、白兩色的休間服出現,判官似的眼睛盯了我好一會,才說:
「請進。」好勉強的口氣!
「謝謝!」
我原要說他兩句不守時間啦,讓美麗的小姐在門外納涼啦,未免……但看他沒有笑容,識相的又嚥了回去。
對了,要溶化冰山,需要一把火,能帶來熱度的。我從提袋裡拿出一個紙盒,通過去。
「路先生,祝你早日康復。」
他先是一怔,跟著忍不住微微一笑。
「謝謝,你隨便坐。」
看他神色略和,我也大了膽子,享受真皮沙發的舒適。唉,有錢確有好處,光這套沙發就不是一般人享受得起。
也許我現在開始愛慕虛榮還來得及。我想。
路華提了壺水,放在電磁爐上加熱,又不知從那搜出兩碗速食碗麵,往電磁爐旁的沙發椅一坐,問我:
「你愛吃那一種?」指碗麵。
男人真懶,連速食麵部買碗裝的。
「我吃飽了,謝謝。」在互視時,我忍不住又說,「你生病了,吃這個不會營養不良嗎?」
「中午星座會送飯來。」
我指著帶來的紙盒。「那你早餐吃這個吧!」
「你做的?」
「是啊,我姨媽做的蜜棗樵,你有咖啡沒有,配咖啡吃最棒了。」
「好。」
他去拿了咖啡、奶精和兩組杯碟、茶匙,方糖罐。
「真奇怪,」我發出疑問,「你住得這麼漂亮,怎麼反而對吃的不講究。」看不出他肯喝即溶咖啡和速食麵。
「麻煩!」
「也對,做飯給自己吃的確沒意思。」
「那你都做給誰吃?」
「家人、親戚、朋友,氣氛熱絡吃得別有滋味,如果剩我一個人在家,我也懶得做菜,怎麼也提不起勁。」
他點點頭。看出沒什麼精神。
我不知如何先開口,便瞪著茶壺看它水滾。路華沖了兩杯咖啡,叫我隨意添糖,他吃了一塊蜜棗糕,盡責的說一聲「好吃」!
「謝謝你帶它來。」他說。
其實姨媽做多了蜜棗糕,本想送去給信介大哥,順便看看他好不好,誰知撲了個空,又原封不動提了回來。我跟姨媽說要去「探病」,她賭氣的讓我拿走,不給大哥了。
路華一面啜著咖啡,一面審視著我。
「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我等你說啊!」我答得爽快。
他停杯看我。「等我先開口?我根本不知道你突然來訪的用意,要我說什麼呢?」
我才吃驚呢!。
「什麼意恩?陸經理打電話給我,說你找我,所以我才來,他又說你生病了,不方便出門,只好女訪男。」
「星座說的?他在搞什鬼!」
「你沒有叫他打這個電話?」
「我的病還沒有嚴重到不能打電話。」
我是不是嗅出他在笑我笨?
突然間靈光一開,我明白了!忍俊不禁地大笑起來。陸星座對我還以顏色,擺了我一道,我居然信以為真,還……還真有一回事的和路華喝咖啡,勸他注意營養……
、陸星座這個人有意思,真皮!
路華看著我笑,不發一聲,顯然在等我解釋。
我說:「前天我和男朋友約會一在速食店碰止陸先生,他打擾我的約會,又隨便勾搭女孩子,所以臨走時我故意在那女孩面前叫他一聲妹夫,結果他就回報我啦,把我騙來這裡。」說著我又忍不住笑。
路華面帶調侃。
「原來如此。你也真惡作劇,星座對女人一向最有吸引力,偏偏遇上你給他來上這一手。你向來愛惡作劇嗎?」
「沒有,只是一時興起。算了,這也沒什麼,你不必怪他,只是突然來打擾你真不好意思,你繼續休息,我走了。」我拿起提袋,看看空的咖啡杯,遲疑一下,說道:「要不要我幫你洗杯子?你好像很沒有精神。」
「謝謝你,我得救了。」
「沒有那麼嚴重。」
我把杯子拿到廚房洗淨,放回原位。曾在此主廚一次,東西放哪,大致還有印象。
「路先生,我走了,再見!」
我朝路華擺擺手,走了出來。在徵信社門口往裡瞧,陸星座站在靠門口的桌旁和老劉在討論相片似的,我咳嗽一聲,他抬頭瞧見我,粲然一笑。我也回他一笑,然後直趨六O一「程春野工作室」找簡凡凡!
她在玩什麼花樣呀,不是說要撒下天羅地網抓住這兩個男人嗎?但看這情形,路華和陸星座還像是漏網之魚哩。
在六O一等不到有人開門出來,倒是對門的六O二走出一對男女,看起來女的比男的大些,又不像姊弟,那女的目中無我,朝男人親親臉,款擺略粗的腰,跳舞似的走向隔壁的六O四室,消失了。
那男的大約三十五、六歲,如果沒有猜措,應是凡凡口中的「半吊作家」伍書鋒。看他不像是精明幹練的男人,甚至缺少三十多歲男人該有的成熟氣度,有點吊兒郎當,還好,看得出他出身良好家庭,這也算是優點之一吧!
他看看我。「你找誰呀?」
我指指六O一室。
「找程瘋子還是他徒弟?兩個都不在,我看見他們一早就出去了。」
「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嗎?」
「天曉得!」
他聳聳肩,也消失了。
六樓住的大約都是些怪人,不過他己好心的告訴我答案,我不用再枯等,打道回府吧!
在一樓,遇上女牙醫林愛理正和郝瑤菁說著話,一瞧見我,林愛理衝著我說,
「我們新請來的小姐好能幹,手腳俐落,反應敏捷,點頭知尾,田大夫叫我負責訓練她,真的好輕鬆。」
郝瑤菁笑說:「是你會教人。」轉而對我說:「小甜甜以前不也做過,由誰負責教你?那個人一定不會教人。」
林愛理瞪了她一眼。我噗嗤一笑.
「新來的小姐叫什麼名字?」郝瑤菁還算有警覺。
「熊好。」林大夫白牙縫擠出兩個字。 、
「姓熊的不多,姓郝的更少,姓張就不稀奇了。」她忙著彌補一時之失,畢竟女醫生身價不比尋常。
我可不想站著聽人舌戰,走出大樓,立刻明白郝小姐對我這麼尖牙利舌的原因。
路華倚著鐵灰色的小轎車,而且換了咖啡色系的西褲、襯衫。他擺明在等我走過去。對病人要仁慈點,而且我還欠他一個老婆,內疚未消之前願意忍耐。
我走過去。「路先生怎麼不在屋裡休息?」
「小陸提醒我該去複診了,」他打開駕駛旁的座位門,「上車好嗎?我有話對你說,方才忘了。」
我看手錶的動作想必觸發他的想像力。
「你必須趕回去煮飯嗎?」
「不是,我和一位太太約好十一點以前把她訂的產品送到她家裡。」
「那條銜?」
「我說不出街名,蕭綜合醫院你知道嗎?就在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