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放鶴更急著想知道,他是不顧任何危機都要救回媚雪的。
「快說!快說!」
龍湖這才放鬆抓住他胳臂的手,沉聲道:「這消息我也是最近才證實它的真實性。據說兩年前,江南第一大鏢局福平鏢局的總鏢頭丁劍樵老英雄,親臨道觀向觀主租借這片林子三年,以五百兩紋銀的厚利收買了觀主的心,再說,丁老英雄的面子他也不敢不賣,事情很快成交。然而租借這片樹林用意何在呢?丁老英雄不提,觀主也不敢多問。據知這片林子的盡頭是一處斷岸絕壁,終年雲霧茫茫,當初建觀時就是怕有人不小心失足摔落懸崖喪命,才遍植林木以擋去路。」
「老英雄出面租借三年,教人想破頭也想不通他的目的,因為兩年來丁老英雄一次也不曾上山;這消息傳揚出去,引來不少好事的江湖人意欲一探究竟,結果竟無一人全身而退,死了三人,二十九人受傷。」他們三人聽了臉色微變,龍湖沉吟一下,又道:
「我曾好奇的打探一下,發現喪命的這些人生前都幹過不少壞事,死不足惜。若我猜測的沒錯,這密林某處必隱居著一位絕世高人,為了某種原因暫居此地,自然不希望有人打擾。我也找過受傷的二人詢問,都說沒見著人影,不知不覺間就突然受傷了,嚇得他們屁滾尿流,直叫有鬼,連爬帶滾的逃命。」
「世上竟有這等高人?」朱旅星將信將疑。
「人外有人。」杜放鶴見識的原比他多,又從師父口中得知這世上有不少身懷絕技的高人沒沒無聞的隱居在名山大澤、鬧市小巷中,倒不懷疑龍湖所言誇大,只是──
「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非進去不可。」
「我明白,只是提醒大家各自小心。」
朱旅星靈機一動。「何不告之林內主人,我們是沒有惡意的。」
「膽小鬼!」秦藥兒不屑的撇了撇嘴,更加瞧扁他。「姑娘我倒想會一會那神秘人物,看他有多大本事。」邁開玉足,提起中氣、扯直嗓子便叫道:「喂,林子裡面的,你聽清楚啦!本姑娘的姊姊不知道此林易主,一時興起走進去參觀參觀。她不會武功,沒有任何企圖,所以你絕不能動她一根寒毛,否則『青龍社』就和你結定這梁子。現今本姑娘要進去尋找姊姊,有本事你就現身一見。」
話說得響亮,威風十足,骨子裡不就跟朱旅星的用意一樣嗎?表明了他們不是來闖林的,好心點就讓路吧!朱旅星懷疑的眼神瞄了瞄她,到底懂事,不加點破。
「你提起青龍社幹嘛?」龍湖狠瞪她一眼,這師妹最懂得狐假虎威。
這時,身旁人影一閃,杜放鶴已闖入林中去也。
太監不急,皇帝可急了,拋下三個長舌男女,御駕親征啦!
※※※
秦媚雪昏倒了。
一顆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石子打中她的軟麻穴,她立即人事不知。
一片白雲飄了下來……哦,不,是一位宛如白雲般彌灑,身手似白雲一樣輕靈的白衣青年,似一片白雲飄落在媚雪跟前,踏葉無聲。
「好美的女人!」他的聲音也宛如白雲一般的輕柔、溫煦。
沒人知曉他從哪裡來,師承何門阿派,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丁劍樵多年的痼疾在他手中得到根治,心中萬分感激,只是這位謎一般的恩人性情古怪,不要診金,卻也不容他白受恩惠,叫他出面租借林了後,便飄然而去。
劍樵一方面照辦,私底下則四處打聽他的來歷,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由一位武林宿老口中得知,他曾醫好武當掌門靈虛道長的內傷,救下崆峒長老因中毒箭必須截肢的一條右腿,治癒了某位將軍每逢陰雨天氣必發作的酸疼之症……他從不留下姓名,但因他的形貌、氣質大異常人,久而久之,口耳相傳得知有位白衣青年乃當代奇人,心中推崇,封他一個外號──
白雲公子!!
他的形蹤也宛如白雲鏢紗無蹤,除非他想見你,否則絕不讓你找著他。
他性情孤傲,不容他人侵犯,既然租借此林三年,擅自闖入者,無一人能全身而退,輕者傷筋折骨,重者斷命歸陰。
然而眼下這姑娘分明是不會半點武功的千金小姐,怎有膽子獨身闖入幽暗的密林中?
他千年古井般的心竟起波瀾,為了這名女子?
一見到她,如同遭重擊般,心思再也無法平靜。
「莫非──我命中的情劫已臨頭?」兩年前,他算出自己將歷一場情劫,只要能躲過三年,情劫運勢自然而消,為了不妨礙修業,他選定道觀以避女色;為防萬一,隱身於密林之中潛心練功,只要再一年即可功德圓滿,結果,仍是躲不過?
「是你嗎?我的情劫!」白雲公子小心翼翼地扶抱起她上半身,觸及芙蓉面頰,驚覺她臉上猶有淚濕,正欲解開穴道問明根由,這時突然傳來放肆的女聲,聽得他冷冷一哼:「青龍社?青龍社?哼!無知小輩。」
真正令他動容的,是隨後傳來一聲充滿感情的呼喚:「媚雪──」是年輕男子有力的聲音,熱烈而激情的聲音。
白雲公子無聲的問:「你的淚,是因為他嗎?」心中莫名地痛起來,一旋身,消失了蹤影。
一粒小石子無聲射至,解了媚雪的穴道。
秦媚雪悠悠醒轉,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待看清週遭濃林密佈,她應該害怕的;但不知為什麼,她半分恐懼也無,似乎……有一雙溫暖的眼神在看著她、保護她……
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呢?
「媚雪──阿媚!」杜放鶴飛奔至她面前,猛然抱住她,嘶聲道:「你可教我擔足了心事!以後,不許你再突然跑開,不許你離開我!」
是他嗎?是他嗎?這種安心的感覺是因為他的出現嗎?
媚雪不解的搖了搖混亂的腦袋。
「你仍在生我的氣?阿媚,我是無心的,我的目的只想讓你有身為威遠侯夫人的自覺,教你不需避著我,主動來親近我。」
「我還不是你的夫人。」
「你想退婚嗎?令尊肯答應嗎?」
在他炯炯眼神的注視下,媚雪心知今生已無退路,她是非他而不能嫁了。瞧他冒汗的額頭,微紅的眼睛,他真的很擔心她,狂亂的在搜尋她的身影,那樣有力的擁抱騙不了人,他在乎她、需要她,或許正愛著她吧!
這一刻,她真心接納了他,她未來的夫君。
她噙笑偎入他懷裡。「不嫁你,我還能嫁給誰呢?」
杜放鶴受寵若驚的擁緊她,冰雪終於對他融化了,匯成柔情的小溪流向他的心中。
「阿媚,阿媚!我發誓,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照顧你、愛護你,不讓你蒙受任何委屈和不幸。」他除了要防範寶賢王那班人向她下手,還得擔心他的大姊康成王妃可能會有的反應,她高貴的出身所衍生的貴族腦袋怎肯輕易接受一介民女當她的弟媳婦?作妾還差不多!不管怎麼樣,杜放鶴絕不願見媚雪遭受親戚們的白眼看待。
其他的親戚倒也罷了,他們少有人不畏懼他的怒氣和一身神力,沒事絕不敢上門煩他,只有長姊若母的康成王妃……
看來,他得鼓勵朱旅星先行一步,回京當他的說客。
秦媚雪不瞭解他的煩惱,聽完他的「告白」,感動之餘也有一點好奇:「堂堂侯爵的夫人,會有什麼委屈和不幸呢?」
根據藥兒的情報,威遠侯是朝廷最有勢力的權貴之一,當他的夫人再神氣也不過,這樣尊貴的地位還要抱怨委屈、不平,別的姑娘家豈非全該上吊了?
杜放鶴認為還不是挑明的時候,怕她會嚇得逃之夭夭。要是真跑了老婆,那他多丟臉!
「沒什麼,只是怕你一時適應不了京城的環境。」
「所以我才邀妹子隨我一道同行,有藥兒陪著我,我會很快適應新環境。」
提到秦藥兒,不是杜放鶴心存偏見,他是怎麼看她怎麼不順眼。任何人只消洞悉她如何「人盡其才」的利用她的師兄,就不會懷疑她有膽子「挾其姊以令威遠侯」,開始動腦子準備從他身上撈點好處,她八成是曹操轉世的,奸滑成性!
偏偏媚雪最疼這位妹子,他能奈她何?
「啊──你在幹什麼?」說鬼鬼到,秦藥兒發現他們的蹤影,立即衝過來把他們兩人分開,挑眉瞪眼的橫在杜放鶴面前,指著他罵:「還沒拜堂以前,你少動手動腳的欺負我姊姊;你可以不要臉,姊姊的名節卻不容你玷污!」
「放肆!我對你一再容忍,你莫要得寸進尺。」杜放鶴真想打醒她,不是每個人都會像龍湖一樣容忍她的予取予求。
「我說錯話了嗎?」藥兒把臉轉向媚雪,撒嬌道:「你看他啦,得了便宜又凶人。我擔心姊姊吃虧,才說兩句請他自重的話,他就翻臉了。這樣窮凶極惡的教訓你可愛的妹妹,沒教養又沒肚量,試想他將來會對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