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戈」
她哭了起來,委屈得如同他真打了她的屁股一樣。
青戈在門外聽了一會兒,狠下心走開。
等在電梯前,忽然間靜悄悄地反教人心寒,他又躡足走回辦公室,心想她若冷靜了,倒也毋需多管……鏘!嘩啦!砰!……各種雜音一入耳,他心知糟了,急急推門而入。
「我的天!」
他的辦公廳像給移至外太空,瞬間失去地心引力,桌上的文具、電話、傳真機……甚至椅子、小茶几……形形色色各樣物兵全浮在半空中,給吊了鋼絲一般,間或有的失控,有的摔下,有的碰撞成一塊,總之熱鬧極了。
「停下來!歌舲!」他一邊躲一邊喊。
於是茶杯摔了,電話線扯斷了,……「我說停止!停止!」他搶過來擁抱住歌舲。「你答應我不再使用超能力,快停止,歌舲,你的精神負荷不了。你想自殺嗎?」
她的眼坤閃爍炫人的光芒,他定定地望住她的眼,輕輕地撫著,「放鬆!乖,阿舲,全身放輕鬆,沒事了,放輕鬆,……」
他一聲比一聲放輕柔,像在愛撫他最心愛的孩子,終於,她緩緩合上妙目,身子一軟,昏睡過去。
他吐出一口大氣,這才發覺剛才緊張得全身冒汗。
眼看現場一片混亂,明天來上班的同仁怕不以為遭小偷破壞?
青戈一時也管不了那許多,抱了歌舲下樓,放進車裡,繫妥安全帶,好一會兒.他就盯著她天使般的睡容搖頭,顯得很擔憂地自語:「你是最差勁的超能力者,一發功往往先自傷身體。」
發動車子時,他又笑了:「不過,你也是最可愛的女巫。」
他曉得她這一睡,最少八個小時才醒得過來。
***
公寓裡,因為傢俱太少因而顯得空洞。
他放了一缸洗澡水,倒入浴精,撩起一缸泡泡,然後將全身發汗的歌舲脫成初生嬰兒,放入浴缸泡著。
早一個月前就有兩箱子歌舲的衣物用品往他這兒迭,枉他竊悅好些天,甚而購回數瓶不同香味的法國沐浴精……不過,今天總算派上用場了,光是睡袍便有三件。
一襲真絲,雪白;一襲混紡紗,銀紅;一襲細棉,水藍。他挑最後一件,式樣最保守,稱得上稚氣的。
走回浴室,他的小嬌妻昏睡如故,頭枕在毛巾上,一副今夜不設防的姿態,即使名正言順是她的丈夫,也只敢做上一回君子。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可以完全捕捉住她平時難得流露的溫柔和羞怯,彷彿正作著美夢,使她顯得更為動人。
她是青戈年輕的歲月中所見過最吸引他的女孩,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所以如此著迷的原因。她的氣度和風範使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尊貴的公主,然而她多變的性情和與生俱來之異能,讓她變成愛遊戲人間的妖精。
他自認知她甚深,在美期間,寒暑假都是他陪著她一道去超能力研究中心作測驗,他完全掌握她的情況,兩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溫達榮臨終前要牧師到病房為他們證婚,他很高興能娶到他喜歡的女孩子,根本沒想要拒絕,可是,老天為證,他不是為了當監護人而結婚,他要做她的丈夫!
丈夫這兩個字她懂嗎?他為自己感到難過。
「我真是自找麻煩!」他抱她上床時回答自己,「不過你別想我會放過你!你視我為監護人,好,我會做到,等哪一天你開竅了,老婆啊老婆,你老公會連本帶利討回公道,你等著吧!」
她在床上蟋縮成一團,像一隻小貓咪,唇角猶蕩笑意,他的威脅她半點不知情。
***
清晨九點。
青戈搖醒她。「歌舲,起床啦!你睡得夠了。」
她一腳踢開被單,翻個身又不動了。
他看了半晌,直到電話鈴響。
「喂!……我知道,我立刻過去,……不,不,不用報警,你叫大家整理一下,有何損失等我去了再談。」
歌舲立刻醒來。「發生什麼事了?」
「職員說,公司遭小偷,現場一片混亂。」
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我昨晚闖禍了嗎?」
他友善地笑笑。「一件小事而已。」他繼續扮演監護人。「學校我代你請了一天假,你可以在這裡休息半天,下午我叫杜漁來接你。桌上有麵包、牛奶,你餓了就吃,還有你的衣服在衣櫥裡。」
她沒有反應,他一面打領帶一面藉著眼角的餘光,他瞥見她瞪著他看了好久。他無法再佯裝下去了,轉過頭,他的眼睛閃爍生動的光彩,這時他幾乎是好看的了,臉上的笑容也很溫暖。「怎麼樣?你一切都還好吧?」
「我很好。這裡是你的公寓?」
「你很失望?」
「有一點,看起來跟你的人一樣冷淡。」
「噢!多承誚贊。」
「不過你的領帶很好看,花色滿新鮮的。」
「兩百元有找,一元。」
「真的嗎?」她的每一根神經都活動起來,跪坐在床上,拿著他的領帶又看又摸。「你運氣不錯,撿了便宜?。」
「還好啦!其實兩百塊一條和兩千塊一條的領帶,普通人根本分不出來。我見它很配我幾件衣服,就買了。」
「你要上班啦!」
「嗯,我晚上回高雄,下星期二再上來。」
「你不在,我可以住這裡吧?」
「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不放心。」
他笑著吻吻她的鬒發,出門去了。
她詭異的笑出聲,跳下地,盡情參觀這間公寓,哇塞,還真夠單調,再住下去靈性都快被磨光了。
在小抽屜裡,她找到她想要的東西,這才拉開衣櫥,任意挑選幾套衣服,在身上比著,等換好衣服,她便上街找鎖店,將青戈大門的鑰匙配了一副放在身上。
下午她到公司去,杜漁正幫著送貨回來,一見她眼睛魅起,「歌舲,你穿這身杏黃色的衣服真好看,今年的新裝嗎?」他和唐瓦夫婦一樣,人前叫她小姐,私下呼她小名。
「真的好看?這是爺爺從國外帶回來的,我嫌它們太成熟了一點,所以就擱到一邊去。
你覺得還不錯嗎?」
「不信你去問江先生。」
「他今天又吃飯盒?」
杜漁呵呵笑。「答對了!」
歌舲走進公司,看一切都井然有序很正常,疑問了半天總算放下心來。昨夜她悲怒之下,恨不得將公司毀了,起先她還清醒,昏睡後的情形她即完全不知了。
「青戈,你怎麼那麼愛吃飯盒?」她俏立在他眼前。
「好吃,方便。」他仔細盯視她一會兒,眼裡有徘徊不去的激賞。「你今天不大一樣哦,可愛尚不足以形容。」
「是不是比較成熟?」
「成熟?哈哈!你那一臉小孩子表情……」
「喂,客氣一點哪!」
「是,是,我老實說好了,」午休時間他人也風趣些。「平日你看起來像小女生,今天則有年輕女孩的風韻了。」
「這樣嗎?我偶爾也打扮得成熟世故哩,只是你忙得沒時間注意罷了。」她偷眼瞧去,只見他滿臉不以為然,便目不轉晴地瞧著他。「我自知這一張臉孔不夠艷麗,更需要衣裝了」俯身在他耳根吹氣,「我穿露背裝你見過嗎?我穿迷你裙你見過嗎?還有……哧,你想看不想看?老公。」
他像突然憶起她的身材是極其嬌艷的,臉現尷尬之色。「這裡是公司,歌舲。」
她狡黠的據嘴一笑。「我知道啊,誰教你今早對我那麼一板一眼,像我媽。」
「那不是你要的嗎?」
「是你自己胡思亂想吧,不要每次都怪我。」
他在她臀部拍一記。「回去做你的事,下星期我回來就要下半年全部的圖樣,你若交不出來,我會押著你熬夜趕工,聽明白嗎?」
「知道啦!」又不甘心的嘟起嘴。「我一定不會長壽。」意指他虐待她。他又重重拍她一記,再偷吻她一下,這時上班時間到了,他使丟下地她去工作。
「唉,他怎麼那麼愛工作,我真希望他能帶我出去玩,就像在美國時,背起睡袋,騎著機車自助旅行。」歌舲心裡如此期望,一方面又明白短期內不可能實現。
「可憐的青戈,他太辛苦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溫大小姐說要給人驚喜,就絕不是普通的小工程。
青戈南下這期間,她動用許多人,將公寓作一番徹底的改變。
因為房子是租來的,所以利用機能性的裝潢,將來要搬走時,可以連新傢俱一起搬,唯有牆上粉刷、壁紙只好便宜房東了。
「這才像一個家嘛!」
她性喜多變,每一回裝修房子就變換一種風格,這回她相中樸素的歐洲鄉村風味,使用許多原木器材和花布。
上學時,她叫杜漁過來監工,一下課自個兒就往這兒跑。
「杜叔叔,你覺得他會喜歡嗎?」
「當然,這麼好的家誰能夠不喜歡?」
歌舲滿足了,開懷的笑了。
知道青戈要回來那天,唐瓦過來幫她煮了一某好菜,臨走時還說:「乖乖,你愈來愈像好太太了,青戈真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