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出一口氣,綻開甜美的笑容。
「怎麼你擔心的和我擔心的一樣?」
「你對病人非常仁慈。那麼,我們講和了?」
「講和了。」盼盼頓感全身輕鬆起來。
事情出乎意料的容易,使得盼盼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當允笙親匿地說:「過來,告訴我你怎會在這裡?」她也不介意的走至床前,趁卓彧招呼周沐蕾出去時,悄聲地說:「老狐狸把我騙來的。」
允笙一愣,隨即放聲大笑。護士要他多休息,他說:「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醫院吧!」
「對不起,我必須遵照醫師的指示。」丁護士說。
「那可以麻煩你出去嗎?」
護士走後,允笙指著床旁的椅子,「坐!」盼盼搖頭,目的已達成,她即想退出。
「拜託,我沒力氣重覆同樣的話。」他輕柔地說。
「看你精神滿好,我都忘了你是病人。」盼盼一時心軟,只好應了他的要求。
「住在這裡快樂嗎?」
「非常好,大家都很親切。」
「你呀!誰也不會真的對你生氣。」他眼中的神情令盼盼臉熱,那是情人看情人的眼神,奈何盼盼並無同等心思。她一扭身,企圖走開,忽聽他又說:「這個家一向冷清,偶爾來一位貴客,大家都很高興。」
「謝謝你這麼說。本來想今天回去……」「為什麼?因為我回來了?」
盼盼撒謊:「不是,是颱風停了。伯伯說颱風天不放心我一個人住,現在沒了借口,我不該回去嗎?」
「這不是卓家待客之道。」允笙笑說。
在盼盼好奇的打量他房中陳設時,他也放膽的注視她身上的變化,頭髮長了一點,穿一件白色無袖棉衫,搭配一條印花及膝圓裙,一雙皓臂渾圓細滑,光鮮的腳丫子套在低跟拖鞋裡,和在花蓮那期間比起來,感覺上少了幾分生澀,增添幾分嫵媚,整個人容光煥發,明艷無儔,更加可愛了。
見她就坐在自己身側,相距不過尺許,身上的香氣如麝如蘭,愈看愈美,允笙真想抱上一抱、親上一親,但是,別提現在沒力氣,就算體壯如牛,他敢說只要伸出一根手指頭,保證盼盼立刻跳起,竄逃得比黃鼠狼還快,不由歎了口氣。
盼盼調回目光,「我好像聽見你在歎氣。」
他沒好氣:「我頭痛!」
盼盼駭得跳起,「我去叫護士。」
「不,不要,看到她我頭更痛。」
盼盼呆呆聽著,人並不傻。「原來你在開我玩笑。」
看她天真,明顯涉世未深,允笙更加憐惜。情緒驚人的一變,帶邪的目光再度流連於她身上,手指輕揉鬍渣未刮的下巴,吸引人的微笑浮上他的嘴角。
「盼盼,你真是愈來愈漂亮了。」
盼盼的反應遠在允笙意料之外,她不疾不徐的說:「你們台北人的嘴比較甜,在家裡根本沒人誇我好看。」
他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不會吧?」
「爸爸不喜歡人家讚美我的外貌,他不許家裡的人說,訪客稍一提及他也是立刻將話題岔開。」
「這可奇了,他應該很感驕傲才是。」
「我聽他對媽說,外貌出眾的女孩原就自信,若再得人吹捧,不免趾高氣昂,不耐過平凡的生活,不小心便會闖出禍事,反而不妙。容顏再美,終會有一個叫『時間』的敵人把它偷走,人生好長,若只能以美麗驕人而再無其他長處,豈不可笑?所以只要有爸在場,他就不喜有人誇我美。」
現在允笙明白為何盼盼對自己的美麗總是顯得那麼漫不經心,原來有父親的愛心在裡面。她的艷麗是無可否認,光明正大擺在人人眼前,任何吹噓讚美均是多餘了。
此際羅婉心送晚餐進來,笑說:「待會兒再聊吧!盼盼,老爺在等你吃飯。」
***
一個小時後,盼盼回到自己房間,小几上的果盤放有一串葡萄和一粒大水梨。她真不懂這家的規矩,下班回家有點心吃,吃飽飯有一盤水果當消夜,被人照顧得這麼周到,她很不習慣,心想要吃什麼自己到冰箱拿不就好了嗎?
假使卓允笙從小受人這般伺候,也難怪他神氣了。盼盼愈想愈將過往的是非給消於無形,何況這次重逢,他的態度教人意外的好,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取出銀行法的參考書,盼盼頭痛的看著。最近一次和父親通電話,提醒她別疏於準備,女孩子該有安定的工作才好。當初要來台北,父親很不情願的答應,且約法三章,不可受人誘惑而加入娛樂圈,以考上銀行員為第一要務。
為了能來台北,盼盼任何條件都能答應,何況她從無靠外貌求發展的野心,銀行員的工作對她才是學以致用。但現在真的來了,卻與當初的目的相差甚遠,秦雨晨啊秦雨晨,你真忙得連打電話都抽不出時間嗎?
不想倒也心靜,愈想愈是煩惱,忍不珠淚暗滴。初闖情關,對方彷若有情又似無情,看似無意實是有意,那裡是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才真變化莫測,教她夢裡琢磨千百次,回首顧影自憐不知君在何處。
愈想愈覺委屈,盼盼為之眉宇深鎖,鬱鬱寡歡,原想念個幾章,也沒了心情,早早熄燈睡了。
心裡正惱呢!隔天雨晨就打電話到店裡,隨便一個理由,盼盼就什麼都原諒了,高高興興出去和他吃中飯。
***
她發覺雨晨又認真起來,接連數日均伴她嘗遍各色美味。盼盼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看他花錢花得這樣大方,素知他不屑向母親伸手,便勸他節省一點才好。
雨晨隔桌握住她手,笑說:「好啊!我們結婚後,你來管錢,免得入不敷出。」
盼盼嚇了一跳,縮回手,小聲道:「你說什麼啊?」心頭有如小鹿亂撞。
「結婚,你和我。你不願意嗎?」雨晨憂鬱的說。
「太突然了,以前也不見你有這個意思。」
「我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做下決定,我不能冒險讓你被卓允笙搶走。你知道嗎?你住在他家,我好嫉妒。」
「我並不是受他之邀,何況我曾拒絕他的求婚,他不可能再對我有感情。」盼盼以常理度測,為自己開脫。
「那你呢?也許這些天你發現了他的長處也說不定。」
「那又如何?」
「你有可能改變主意,喜歡上他啊?!」
若不是雨晨的語氣帶酸夾醋,盼盼真會生氣了。
「你當我見一個喜歡一個嗎?在他家,我常常想著你,無暇去注意他。」她沒提過允笙生病的事,如今尚在靜養,睡眠時間很長,一天難得見上一面。但這與雨晨無關,不便拿來搬弄。
「我還是不放心,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們結婚。」雨晨心中雖感歉疚,求婚的話終要說出口。
「太快了。雨晨,我提早搬回舅舅家,讓你安心好不好?」
「為什麼要拒絕我的求婚,盼盼?」
「我不是拒絕,我也很高興,但是,我……我總覺得你並沒有讓我真正瞭解你。」盼盼困難的說:「雨晨,你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嗎?」
「天啊!在這當口你還這般現實?」
「你怎能這麼說呢?餐風露宿的生活可不浪漫。」
「憑我的家世、我的學問,還怕我養不活你嗎?」
「可是你不是跟家裡不合嗎?」
「不管怎樣,我總是秦家的一分子,少不了我一份財產,我保你一生衣食無憂。」雨晨焦慮的大開支票。
盼盼聽了不免有些反感,雨晨的態度一反平時瀟灑從容,不像在求婚,說「逼婚」倒有七八分相彷彿。她雙眸深處好像有東西要射過去似的,集中於雨晨微微皺起的額頭上,細柔的聲音變得嚴肅:「雨晨,你向我求婚不是只為了我住在卓家吧?還有我不知道的因素是不是?你向女孩子求婚,卻沒有一點興奮的樣子,反而顯得情緒很混亂。」
「你沒讀過心理學,懂得什麼心理分析?」他的聲音是粗暴的低語。
她昂起下巴注視他。「我是沒受過高深的學術薰陶,但你現在的表現一點也不像有學問的人。」
雨晨緊張的嚥了口氣。「我道歉,盼盼,我……我很緊張,我受不了你的拒絕,我沒有求婚的經驗。」
她綻開笑靨。「你不需要如此,真的,我別無二心,你是我第一個男朋友,相信也是最後一個。但結婚太早了,我還有許多事沒做,我才二十歲。」
「但我已經三十一歲了。」他單刀直入地開口。
盼盼若無其事的說:「你不像會在乎年紀的人。」
「我母親在乎,尤其我弟先娶在前,使她非常不快。」
盼盼不語。
「我必須結婚,而你是我唯一願意娶的女孩。」
「你母親逼你成親,所以你來向我求婚。」她柔聲問。
雨晨澀澀地承認。
盼盼突然憶起一個月面也有個人向她求婚,奉的也是父命,只不同,那個人附帶上一個字:「愛」,過了一個月後的今天,又有人提結婚之事,這次奉的是母命,盼盼她等待復等待,對方始終沒開口說一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