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釵偏不。她花言巧語,小心刺探,這可比她自己談戀愛有趣多了,因為這位堂姊從小就被教育得像聖女貞德,地很好奇花靈敢不敢放開來愛一次?
「他有沒有誇你長得漂亮?說你的名字好聽?」
有。花靈不自覺地抿嘴一笑。
︵他說:「你叫花靈,是管理百花的花神呢?還是嬉戲花叢間的精靈?」︶「到底怎麼樣了嘛,一點進展都沒有嗎?這麼點出息!」
花靈知道如何移轉地的舌頭:「你自己呢?跟新的小羅先生準備定下來了嗎?」
「他啊,算了,約會幾次就沒味道了,跟我的白馬王子相差太遠。」雪釵的歎息聲可以壓垮男人的自尊心。
「你最好別太過分,姓羅的並不多。」
「這一個不姓羅。」雪釵想到目前所遇的一個難題,有點懨懨的。「媽跟我說,王梁打電話給我,想約我。」
「王棟的弟弟,那個王梁?」花靈不無意外。.:「就是他,那時我不在,是媽接的。依你看他下次約我,我要不要答應?」
「你喜歡他就答應,不喜歡就別答應。」
「就是不曉得喜不喜歡才問你嘛!」雪釵顯得很苦惱:「他長得還可以啦,但配我這樣的美女未免不太登對,可是,他的條件又很好,跟我們家可說門當戶對,爸媽也樂見其成,所以我才猶豫不決,進退兩難。」
花靈很想乾脆裝昏倒算了,免得再聽雪釵說一些自我矛盾的話,她執意非經過生死相許的熱戀,否則不結婚,而內心的某個角落卻另有一雙手緊抱住算盤不放,斤斤計較著彼此的財富與地位。
最後她又自己下結論:「如果你跟王棟結婚了。而我又嫁給王梁,那我們不成了妯娌嗎?可好玩了,我得叫你一聲『二嫂』耶,呵呵……」她半點不認真的開玩笑。
「瘋小姐!」
「花靈,這很有趣耶!有我作你的戀愛顧問。保你一次成功,走進禮堂,到時你如何謝我這位紅娘姊?」
「如果每次約會回來都得忍受你的『事後檢討會』,不如我去向王棟求婚,早點把自己嫁掉算了。」花靈丟過去一個衛生眼。
「你--向男人求婚?」宛如見到天下最滑稽的事,雪釵倒在床上,檀口大張,一手指著她,活像一隻快樂的小母雞,笑得咯咯咯:「你?你敢?我拿我的全部首飾打賭,要是你敢開這個口,我就陪嫁過去做你的傭人,哈哈……」
花靈自然不敢。岳二小姐根本不會做家事。
第二章
公婆為他們準備的新居在淡水,離海不遠的三層樓別墅,意外地也有幾株紫薇花點綴前庭後院,輕紅蜜紫地開了一滿蓋,映襯著石榴花顯得過艷了。
王棟說可以隨她的意佈置,只別更動他的地下工作室和三樓的收藏室。
花靈對著紫薇花看了一黃昏,彎腰將吹落的花瓣拾滿手,驀然將它們全拋向天空,一陣花雨灑下淋了她香滿身,她又笑又叫像個孩子一樣。不,不要改變,這裡太美了。讓紫薇花繼續陪伴她吧!
王棟在一旁將她速描下來,她大聲抗議。
他笑:「你絕對沒有看過自已這麼漂亮過,亮麗剔透光耀如水晶。」
花靈眨貶眼,年輕且天真。
「你需要一點revolt的精神和追求liberty的熱切。」
「反抗和自由。什麼意思?」
「就是--釋放出真實的你。」
「我不是本來的我嗎?」她被他弄糊塗了。
「你是,但還不完全是。」
他走近一步,柔唇雙雙接觸在一起,就在紫薇花下,他第一次吻了她,熱烈的將她吻了起來。這種溫暖、昏眩,卻又使人著迷的滋味,繼續了好久。她的心中搖惑不定,激動得想獻出自己,卻又畏怯地想保護自己。當他的舌輕敲她的唇,趁她鳳眼圓睜時長驅直入,使這個吻更加深長纏綿,她終於閉上雙眼,無力地偎在他懷抱內,感覺得出他的手臂環著她,氣息漸粗。
最初,花靈感到一陣心慌,一陣迷眩,這吻來得毫無預兆,然後似乎有個細微的聲音在告訴她,她應該離開王棟的懷抱,奈何她已無力掙扎。
她覺得自己成了王棟的俘虜,那莫名的奇異快感散佈到她全身,令她的身軀微微戰慄,恍如成了王棟的一部分。
他急促的說:「第一天見到你,我就想這麼做了。」他依然溫柔的摟著她,聲音雖然低,卻充滿勁力。
「你……你……」花靈幾乎無力回答了。
「你不該像外表這樣冷漠的,是誰壓抑了你的本性?」
「沒……沒有人,我本來就這樣。」
「你在騙自己。不過,你不說我也知道。」當他灼熱專注的目光又掃過她的紅唇,她竟有被他熱吻著的異樣感受。「在印度有一首古老的情歌,大意是說:『猶如浪花不能躍離江海,我已傾倒於你甜美的柔唇;獻上我的財富與生命,成為你終身的俘虜。』」
說到此,他又攫捕了這對誘人的紅唇,充滿了柔情蜜意,令人無法抗拒。這怎麼可能呢?花靈不敢相信她居然在回吻他,她會不會因此變成壞女人呢?她害怕了,想掙離他。終於當王棟放開她,去揀回草地上的畫冊,她仍在心裡揣度自己是否可靠,怎能一被撩撥即迸發出熱光?
花靈遠遠地避至花影裡,深黑的眸子默默地凝視著他。
「嚇著你了嗎?」王棟走過來,直直望入她凝眸深處。
「我一點也不怕你。」她輕輕的說。他一直對她很好,只有今天不一樣。
「那你在怕什麼呢?」
「沒有。」有意把自己拉回現實似的,她改變話題:「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將我畫成什麼模樣?」
王棟搖搖頭。「尚未完成的作品我不願公開。」
還好他不再追問不休,她不是真的想看。
距婚期尚有六日,她必須趕回家吃晚飯,再聽一遍伯父母的叮嚀:「你受過高等教育,更應該切記你的娘家與夫家均是有頭有臉的人,丟不起面子,你以後做人行事千萬要謹慎。」或是:「把你嫁出門就是王家的人了,要是你日後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醜事,我會立刻宣佈和你脫離關係。」
花靈企盼往後再也不必聽人說教,搬到淡水太好了。
「花靈!」王棟啼笑皆非的看她。「第一次碰上你這種連談戀愛都不專心的人。你究竟魂飛何處?」
「對不起!我在想伯父母叮嚀我做好妻子的事。」
「不用想了,你伯父母的標準我不敢苟同。結婚後,你會發現我的要求很有彈性,沒有嚴重的怪僻。」
「那我先謝謝你了。老實說,我心裡有點慌。」
「我也是。」
「你--也會?」她以為他灑脫得聳聳肩就過去了。
「我也是第一次結婚啊!」
她噗哧一聲笑了。「我會記住。」
※※※
「小姐,你到家了。」
「要不要進去坐坐?」
「不了。」他不想再聽一次岳引商誇耀他如何將無父無母的花靈教育成一位淑女的偉大胸襟。一個人舌頭太長,眼睛就半瞎,那個大嘴巴完全無視於花靈的困窘與自尊,王棟當場差點翻臉。
「對了,花靈,我幾個朋友想見你,明天你出不出來?」
「男生還是女生?」
「都有。」他奇怪她怎會這樣問?「你不愛見男生,還是不愛見女生?」
「男生,我不習慣。」真丟臉,他一定要笑她了,花靈真氣自己的舌頭。
「花靈,他們都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他很柔和的說:「你可以跟我相處得很好,自然也能與別人共處,為什麼你對自己沒信心呢?」
「好的,你要我去,我就去。」
「這麼柔順!」王棟不知為何輕歎了一口氣。「別再擔心你是否做得了好妻子,我不是暴君。明天見!」
花靈目送他的車子去得遠了,才緩緩走進家門。
似乎有一點奇妙的東西注入了她的身體,令她整個人都有一股新的覺醒,然而她又摸不透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愫,似乎在說:「她從未真正的生活過!」彷如在喊:「她從未真正的生活過!」
她憧憬過愛情,也有不少男孩子在學校裡向她表示過愛慕之意,但每一次她都逃開了,從來只像一位局外人觀賞一幅賞心悅目的傑作,看著別人一次又一次的墜人愛河,自己卻無法獲得心神上的投入。
花靈本身並無遺憾,沒有人規定非婚前戀愛不可,或許在婚後,她會同她的丈夫相戀,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投入,這不也很美!
花靈穿過院子,還沒走到屋前就聽見爭吵聲,而且那聲音--天吶!岳雪征怎麼選在這節骨眼上回來?她可不想再成為他「關懷」下的代罪羔羊。
「這不公平!」雪征好不容易爭取到假期回來,他不會輕易讓步的。「爸,媽,拜託您們講講情理,花靈連一次戀愛的經驗都沒有,匆匆忙忙就結婚,而且丈夫還不是她自己選的,她一定心不甘情不願,又怎會幸福呢?我沒有說要退婚,只是緩上一、兩年,讓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磨練得堅強一點。她太嬌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