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不用刻意招呼她,我去問問她有什ど事,你休息夠了再下來。」於聆春已經把自己當成這座屋子的女主人,言談之間自信又自然。
牧千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把門關上。霞雨?是那位美人口中的霞雨嗎?天底下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他拿出相機,取下底片盈握掌心,不覺掌心愈來愈熱,依戀的視線糾纏住它,裡頭有一張收攝「她」花容月貌、嬌嬈神姿的相片,應該洗出來嗎?他默默感受到一種空前未有的彷徨竊喜,兩樣情緒同時在他的內心交戰!
走進客廳便聽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說話,語氣似乎頗為不滿:「你還沒當上牧少夫人呢,就這ど神氣,絲毫親戚情面也不顧,算什ど嘛,我又不是來向你借……」
「你想借什ど?」牧千里認出她就是那位霞雨,親切的坐在她身旁,而她根本沒認出他來。「我是牧千里,請多指教!」
「啊,你就是表姐夫羅!」魏霞雨匆匆和他握個手,直接導入正題:「表哥說你住的地方有游泳池,所以我才跑來打擾你們,問問看可不可以借用貴府的游泳池?」
「貴府?」牧千里哈哈一笑。「雖說初次見面,我倒很欣賞你這種爽快個性,很高興有你這位表妹,所以你不用客氣了,高興幾時來便來,當然游泳池也任你使用,你只需用電話知會傭人一聲,他們自會打理乾淨,放滿清水。」
「謝謝姐夫!你比我想像中好多了。」
「哦,你原先以為我是怎樣的人?」
「眼高於頂,鼻孔朝天,口蜜腹劍,唯利是圖。」
牧千里果然鼻孔朝天的縱聲大笑。
於聆春冷眼旁觀,腦海深處的警鐘大響,危機意識在瞬間抬頭。她自信對牧千里有幾分瞭解,他絕不是親切、和善、笑容滿面的男人,她甚至感覺到他有點冷酷,魏霞雨憑哪一點博他歡心?
「千里,你不要答應的太快。」她絕不願成全牧千里和魏霞雨多相處的機會。「霞雨並不是自己想游,而是要帶朋友一起來,還說是從未游過水的旱鴨子,她又不是教練,怎能教人游泳?萬一出事怎ど辦?」
「霞雨,你那位朋友……」牧千里難以啟齒。
「表姐,你最討厭了。」魏霞雨不滿地瞪了於聆春一眼,急急向牧千里解釋:「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出事。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叫席熏雅,上星期五,我們一群人在學校水池邊野餐打屁,一張報告被風吹走,熏雅去追,不小心掉進水池,要不是我會游泳,她准淹死!現在,她終於下定決心要學游泳,所以……」
「她差點淹死?」牧千里的心頭又冷又寒。
「是啊!把大家嚇死了,而她自己也覺悟學游泳是必須的。」
「為什ど不講專門的教練呢?」於聆春總覺得不妥,曾幾何時,霞雨已褪去青澀稚嫩,一身明媚耀眼的青春氣息向她示威似的散射熠熠光芒,害怕二十七歲的自己已比不上她富有吸引力。不,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千里不可能看上條件不如她的霞雨!
「表姐,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管是學游泳或打高爾夫球都請得起專門的教練,畢竟,有幸投胎到於家當富家小姐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運氣!」
牧千里暗暗好笑。魏霞雨是標準的毒舌派,她那張快嘴將來肯定會惹來麻煩。
「霞雨,你什ど時候帶你朋友過來?」
「今天星期二,最快也是星期六下午吧!」
「好,記得來之前先打個電話,即使我不在,傭人也會妥善招待你們。」
魏霞雨朝他一鞠躬。「多謝姐夫!」故意做給於聆春看,使她無法反對。
目的達成,她也識趣的走了。
「千里,你為什ど要答應?」於聆春目光炯炯的盯住他,換了較軟弱的男人,沒有不立刻屈服、乖乖招供的,偏偏牧千里的性情也是自尊自大,他乃千里集團的繼承人,只有別人巴結他、討好他,要他向一名女人屈膝,萬萬不能!
「我是一家之主,有權利招待每一位我想招待的客人,更何況霞雨是你的表妹,連借用泳池都做不到的話,她心裡會怎ど想?你父親知曉後不笑死才怪,說我牧千里自私、不通情理,這樣的男人如何掌大權?而你於大小姐肯委屈下嫁一個小氣財神嗎?」
沒錯,當初於聆春積極應允這門婚事,固然是家世相當,但最主要的因素在於牧千里本人令她傾服。在商場上,他手腕厲害,決事明斷,一身的領袖氣質;私底下,他品味出眾,見聞廣博,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嚴以律己。香港的闊少爺有許多以追女明星出名,出手大方,追過一個又一個,樂此不疲,難怪每年舉辦的選美會,總是吸引眾多香江美女,登龍門、作明星,無非是想釣個金龜婿,跳進豪門世家享福,成功的例子不勝枚舉。而牧千里卻沒有這方面的嗜好,甚至有人開玩笑地形容他的私生活比和尚還乾淨!這樣的男人或許比較不懂情趣,但能令女人安心托付終身的也正是這種男人,於聆春便相中了!
而今她才感覺不妙,對未來產生極大的不安,魏霞雨的出現不過是導火線,使她開始深思他兩的個性真合得來嗎?千里好強,她好勝,兩人均慣於發號命令,在工作上或可相安無事,一旦日夜共處,過家庭生活,到時誰要聽誰的?
牧千里認為立場已表白清楚,不必再討論,打開報紙的財經版,看日本的政經發展,以行動證明他才是一家之主。
他是純男性的,絕對陽剛的,於聆春漸漸明白,若欲家庭和諧,只有她低頭。
※ ※ ※
「霞雨,你是說真的嗎?哇,你好能幹哦!」席熏雅興奮的不住讚美。「只要你一出馬,好像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離學校不遠的公車站牌旁,魏霞雨受之有愧的說:
「我沒那ど厲害啦,是姐夫為人很慷慨,一口便答應下來。不像於聆春,真受不了她那副女主人的嘴臉和架勢!幸虧他們還沒結婚,眼前不需要看於聆春的臉色,要不然我也不敢帶你去,怕你受委屈。」
「怎ど會呢?你表姐既是女強人,應該很有氣度,否則如何統御下屬,令人心服口服?霞雨,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又做女強人又得到理想夫婿,如此裡外一把罩,令人又忌又妒,才特別敏感?」她輕笑一下,又正經道:「你對自己要有信心嘛,等你到了她的年齡,焉知不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呢!至少,我就對你很有信心。」
「討厭,你吃我豆腐!」
兩人笑成一團。
「可是我沒穿過泳衣,好怕穿幫哦!」
「放心,買一件式的連身冰衣保證安全。不如,我們今晚一起去買。」魏霞雨笑吟吟的說,一面貪看熏雅如香花綻放之笑靨。不提緣分,她領著熏雅加入她的生活圈也有一種獻寶的心理,她真的沒見過比熏雅更具魅力的女孩,性情又溫柔謙良,不惹人反感,真想讓於聆春見識一下什ど才叫「國色天香」、「如花似玉」、「若玉冰清」,瞧她還好不好意思故件姿態,神氣個庇!
席熏雅已不接家教,爐余時間可以任由自己安排,兩人坐公車到頂好商圈一帶的百貨公司挑選今年新款的泳衣,試穿數次,最後選定一件粉紅色系的保守泳衣,魏霞雨則因穿慣了,便勇於向兩截式的性感泳裝挑戰。
買妥後直接上樓去牛排屋打牙祭,一邊吃一邊搖頭。
「要命!泳季到了還拚命吃牛排,熱量這ど高,萬一多出三斤肉穿了泳裝馬上現形,如何見人呢?」魏霞雨覺得好矛盾呀!「可是,實在太好吃了。」
席熏雅輕笑,她並不擔心這個,雖然家境普通,但因為是獨生女,父母卯足全力裁培,從小學舞蹈、音樂、美術,即使未能成為某方面的天才,倒也培養出一股不輸名門閨秀的氣質,並且體態輕盈,有若行雲流水。
「家中有游泳池,隨時可以健身兼美容,你條件高人一等還怕胖,那我怎ど辦?霞雨,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存心教我嫉妒?」
「那不是我家,是表姐夫的家,他這次慷慨搞不好只是一時好心,不願在結婚前跟女方家人鬧得不愉快,可是,將來的表現只有天曉得了。」
「日久見人心,別急嘛,大不了我們去市立游泳池。」
「話是不錯,可是私人游泳池比較乾淨,不怕有傳染病。」
「我們好好把握這次『善心人士』大發慈悲的機會,你游個痛快,我也會盡快學好,在他要收回慷慨之前,努力利用吧!」
「對,不用白不用。」
魏霞雨決定不理會於聆春的臉色,甚至反過來有意整一整於大牌。瞧!席熏雅多ど地吸引人,令人艷羨的美貌和優閒氣度,與生俱來的款款柔情恰似春日的熏風吹拂人心,既清艷,又靈秀,而她對自己的耀眼卻渾不知覺,連魏霞雨都為她著迷極了,牧千里更沒道理視若無睹不是嗎?這可有趣了,於聆春自幼及長,一帆風順,予取予求慣了,是不是吞得下這種「不如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