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上英心裡的不痛快自不待言,但嘴巴長在別人鼻子下面,役法子一一縫上,只有不理不睬,直到須上英的青梅竹馬官勇賜,有天提早下班來接須上英,乍遇和同學一路談笑走出校門的席熏雅,暈黃的夕陽餘暉投射在她的發、她的衣。她週身彷彿有一圈晶亮光芒在跳躍,她的笑容美得像一首詩,久久閃爍在官勇賜的記憶裡,揮不走趕不去。終於對席熏雅展開一連串的追求行動,也掀起須上英對席熏雅的舊恨新仇,到處散播對席熏雅不利的謠言,將她說成貌似天使,心比蛇蠍的拜金女郎,瞧見英俊又有錢的男人,即使明知對方有論及婚嫁的女友,也要不擇手段的搶過去!
席熏雅不予理會,須上英卻不肯罷休,當著許多同學的面前,直接要求席熏雅引退:「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爸爸只是一間小公司的經理,你不要想飛上枝頭作鳳凰,妄謀官家少奶奶之位!照照鏡子吧,你就該明白官勇賜只當你是玩一玩的對象,不可能正式娶你,因為官爸爸不會允許,官媽媽更看不上一位小家碧玉!你若不想日後給人玩過像只破鞋一樣的甩掉,勸你離官勇賜遠一點!人窮若再沒志氣,只有當情婦的命了!」
席熏雅氣得啞口無言。明明不關她的事,她一次也不曾答應官勇賜的約會,為的就是不願傷害須上英,結果須上英卻反過來傷害她,狠狠咬了她一口。
這時魏霞雨很有義氣的站在席熏雅身旁幫她說話,反譏須上英一頓:「什ど時代了,還講門當戶對?虧得你也算是新潮的大學生,思想尚停留在十九世紀!若論身份,熏雅只比你高不比你低,人家好歹是清清白白正派人家出身。你呢,一個私生女,連父親是阿貓阿狗都不知是誰的私生女……」
須上英一巴掌打過去,被魏霞雨接住,罵道:「你憑什ど打人?我本來還不想說,是你先欺人太甚。官勇賜可不是你丈夫,他有權利追求任何他喜歡的女孩,自然包括熏雅在內。你說他跟你論及婚嫁,恐怕是一面之詞,自往臉上帖金的說法,官勇賜倘若愛你受到非娶你不可,就不會被其它女人所吸引,由此可見,是你在自作多情!你這朵『校花』小心很快要變成『笑話』了!可憐的熏雅還枉作好人,一直拒絕官勇賜的追求,深怕傷害你,卻反被你咬一口!也難怪,私生女就是私生女……」
「你再敢說我是私生女——」
「我沒說錯啊!你母親是有名的服裝設計師須允翠,眾所皆知須允翠至今未婚,突然蹦出一個女兒,不是冒牌貨就是私生女!」魏霞雨對上流杜會的小道消息可靈通得很。「本來未婚生女也沒什ど,可是看看你這副潑婦罵街的德行,侮辱人身,毫無教養,實在怪不得大家看不起私生女。」
須上英哭著跑走了,臨走前指著熏雅的鼻子說道:「我恨你!我一輩子都恨你!」
真是一場無妄之災!這是席熏雅對須上英的全部印象了。卻因此促成席熏雅和魏霞雨結成莫逆之交,她的一番話雖毒,但正好以毒攻毒,成功地扭轉須上英所散播之謠言所帶來的無形傷害,大家反而同情席熏雅。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ど奇怪,你不願傷害的人未必肯領你的情,而平日素無瓜葛的人卻肯急人之難的伸出援手。
親近後,席熏雅發現魏霞雨的來歷可不小,她的舅舅於守界是建築業大亨,名下土地無數,近來更與香港百貨業巨擘的千里集團合資在台興建一佔地千坪以上的購物中心,很快即將開幕;她的母親於妹柔,離婚後一直住在娘家,席熏雅見過她一回,覺得她非常高雅,令人愛慕,可是魏霞雨對自己的母親卻頗有微詞:「當年她有勇氣背叛家庭,和我那位窮爸爸私奔,卻又吃不了苦,才一年就抱著剛滿月的我回來投靠娘家,真是太沒骨氣了!尤其外公、外婆相繼去世後,留給她一筆資產,她也不肯趁此機會獨立,仍住在那棟大房子裡,雖然舅舅和表哥不會說什ど,但表姐自從舅媽死後,當自己是唯一的女主人,私下常對我端著好大的架子!她不敢對我媽怎樣,因為舅舅很疼我媽,她只有針對我擺威風。幾次我要求我媽媽搬出去,她反問我住的好好地為何要走?簡直仍像個小孩子,老想著依賴長兄而活,連什ど時候要去哪裡度假都沒辦法拿定主意,因為舅舅自會派人訂好機票、飯店,甚至連伴遊的人都幫她找好了,她只需提起傭人為她收拾好的行李坐上司機開的驕車使成了。你說,這樣的母親對我有任何意義嗎?她根本很少注意到我,我的存在對她而言大概可有可無。我已經決定了,畢業後找到工作就搬出去,不再指望我那個洋娃娃母親了。」
也許因為有這樣的母親,魏霞雨顯得比同年齡的女孩堅強、獨立,有旺盛的企圖心,而且尖牙利舌,絕不肯做寄人籬下的小媳婦。
她這樣說她表姐:「於聆春畢業於紐約FIT,後又轉攻珠寶設計,得到一項珠寶設計大獎,回國後就準備自己創立品牌,同時人也變得愈來愈勢利,再加上舅舅和千里集團的總裁有意兩家聯姻,把她配給那位少東,很快要訂婚了,於聆春的身價更似直上青天,愈發不可一世。但我可不吃她那一套,我不靠她吃飯,也不打算替她工作,自然不必看她臉色!她再敢招惹我,我就去誘惑那位少東,搶走她未婚夫,讓她灰頭土臉,沒臉見人。」
「哦,霞雨!」席熏雅笑彎了腰。虧她想得出這條計謀!
「你以為我做不到嗎?」魏霞雨挑眉瞪眼,低吼一聲。驀然她正經起來,捧著熏雅那張被上帝精雕細琢的如玉容顏,左看右看,讚歎道:「你真美!要不然由你去誘惑那位少東好了,英雄難過美人關,你比於聆春更美上三分呢!」
「我可沒有於守界這樣的爸爸,不可能有機會見到那位少東。」
「千里姻緣一線牽,這種事用常理說不通的。」
「算啦!我才不想當灰姑娘,作麻雀變鳳凰的白日夢,我要向你學習,靠自己的力量在杜會上立足。」
「你現在已比我了不起了,年年名列前茅爭取最高獎學金,英文又頂呱呱,不但兼家教,又常替出版杜翻譯小說。」
「我喜歡旅行,到處看看增廣見識,又愛打扮漂亮,無一不需要金錢。家裡無庸我分擔家計已經夠幸運了,不好意思再加添父母的負擔。」席熏雅笑得好像自己的力量太微薄,不值一提。
「熏雅,你知道我為什ど特別喜歡你嗎?」魏霞雨自顧自地往下說:「剛入學時認識你,直覺你跟我媽很相似,一副脆弱美人的模樣,讓人看了就想抱在懷裡疼一疼,其實是個沒用的人。可是,後來我的想法改變,你拒絕競選校花,不愛浮名,成續總是名列前茅,可見你很有頭腦,也很有主見。你擁有與我母親相近似的迷人氣質,卻沒有她的懦弱不長進,認識你愈深就愈加愛護你。不過啊,你該學著面對惡人時凶一點,以免日後吃虧。」
「惡人?」席熏雅大惑不解,側頭思考時的表情好可愛。
魏霞雨瞪著她,歎息了一聲,熏雅的生活圈很單純,這輩子大概沒見過惡人,所以無法想像。「就是想欺負你的人,像須上英和官勇賜。」
「哦,那只是一場誤會罷啦!」
席熏雅見好友那ど認真的表情,反而有趣的嘻嘻而笑。
那次須上英當面找她麻煩後,隔日官勇賜又來接席熏雅放學,邀她吃飯。席熏雅不習慣給人難堪,也不提須上英來找過她,只對他搖搖頭,說趕著上家教爐,官勇賜不死心的說:「上爐之前總要吃飯吧,我保證準時將你送到學生住處好嗎?」
其實官勇賜是很誠懇在追求她,她不免有點感動,無奈心不在他身上,又何苦擾亂一池波心?她也看出須上英對官勇賜很認真,既然她不愛他就應成全須上英,至少讓官勇賜不再對她存有幻想,這點她做得到。
「我拒絕你這ど多次你還不明白嗎?」她的眼中明明白白含著無言的冷漠。「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官先生,去追求須上英吧,她真的很愛你。」
「她當然愛我,不過那是兄妹之情。」一股強烈的失落感,使官勇賜更加認真的說:「須阿姨在美國求發展那幾年,上英寄養在我家,我沒有其它兄弟姐妹,疼她好比疼親妹妹似的,可是那絕非兒女私情,你千萬不可誤會。」
「你們畢竟不是親兄妹,家世又相當,不是非常相配嗎?至於我,除了長得不難看之外,其它條件都比不過須上英,我不愛你,更不願夾在你們中間,請你放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