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飛機啊!」有人去機場逛街的嗎?瞧這種白癡級的問話,他該不會連小學都沒畢業吧?
「搭飛機?」他摸摸頭。
「是啊!」她趕緊走回餐桌旁解釋道。「你不是專程來台灣看表姑媽的嗎?昨天咱們已經去探望過了,所以你今天應該要搭飛機回去啦,我也要恢復上班啦,以後大家各忙各的,保重!」
也許他是故意裝蒜的,但碰上凡事都直言不諱的她,就不管用了。
他聽完之後,並沒有馬上回去整裝待發,反而,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又坐回椅子上去了。
「看表姑媽只是我來這裡的第一件事,另外還有兩件還沒完成。」他那抑揚頓挫的獨特男性低沉嗓音,現在聽來卻很刺她的耳。
糟了,他又蹺起腿來,一副賴著不走的樣子。
還有兩件事!真煩。
「哪兩件事?不如今天全部將它們完成吧!」她今天一定要趕他走。
既然這樣,他就不客氣了。「那你跟我走吧。」他說得稀鬆平常,神情卻異常認真。
跟他走?
「你以為我是那種隨便跟男人私奔的女人嗎?」她火冒三丈地貼近他的臉,奈何他人高馬大只能瞪到他的下巴。
管星野並沒有被她嚇到,只是愣了一會兒,睜大了眼,卻看不清楚她整個的輪廓,因為兩人的臉實在靠得太近了,鼻尖頂著鼻尖,唇對唇。
他幾乎可以感受到黎芝縵那兩片盛怒如綻放的蓓蕾,所散發出來的吸引力,迷眩了他的意識,幾乎將他吸了過去,忘我地吻住她。
突然有人大吼一聲。「你們在幹什麼?」
兩人同時轉過頭向門口,成了臉頰貼臉頰,瞪大眼珠子,默契十足。
「小傑!」她霍地推開管星野跳下桌去,衝到門口,一把將兒子抱進懷裡又親又吻的。
管星野發現臉頰居然一陣熱熱的,像個第一次和女生約會的男孩子,有著嫩生生的緊張失措感。哇,不可思議,沒想到在女人堆裡鍛練得快成情聖的他,竟然會因為方才一時的正常生理反應而渾身燥熱不已!幸好,那個笨女人沒察覺。
「你是誰?」小傑從媽咪的懷裡鑽出顆小蘿蔔頭來,直指管星野問道。
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管星野只好重心未泯地裝可愛。「你猜呀,猜對了,帶你去打棒球。」轉移別人的注意力。
「真的?」小傑一聽到打棒球,馬上擺出和顏悅色。 「你是我「小阿姨」的男朋友?」
管星野用眼尾瞟了黎芝縵的表情,只見她氣鼓鼓的像只青蛙在吹氣,真逗。
「小孩子有耳沒嘴。」她學起小時候母親常用來訓斥她的話。
小傑可不管她的反應。「我猜對了沒?」
管星野笑而不答,他怕黎芝縵會氣得爆炸,卻用另一種迂迴的方式說:「看來我得陪你去打一場棒球了。」
小傑開心地又叫又跳。「那你一定是「忠厚老實」 的男人吧?我的「小阿姨」說她只喜歡忠厚老實的男人哦,對不對呀?「小阿姨」。」他對這個會打棒球又會臉紅的叔叔挺有好感的。
「啊?」管星野和黎芝縵尷尬地對望著。
管星野意謂深長地凝視著她,原來她跟流蘇一樣都鍾情於像老哥那樣剛毅水訥沒情調的男人。怎麼辦?他會裝酷裝可愛,就是不會裝忠厚老實啊。
黎芝縵見對方悶不吭聲,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心想她再不說話好像就承認自己真的喜歡他似的。
「放心,你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地忠厚老實的味道。」她是不會當眾承認喜歡他的,這是面子問題。
管星野也禮尚往來地吐槽回去。「像你這麼潑辣的女人,再忠厚老實的男人也受不了你。」
他居然說她是潑辣的女人,好,那她就潑辣給他瞧瞧。
「喂,你這個「俗仔」,吃我的、住我的,還敢罵我!」她把小傑放在桌子上,插起腰來,擺出潑婦的標準姿態。
管星野實在無法想像,那張長得跟流蘇一模一樣的嘴巴,竟會吐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話來,還把他罵得好像是吃軟飯似的皮條客。
「既然你那麼討厭我,我走!」他賭氣地回房收拾簡單的行囊,男子氣概怎能被一介女流踐踏。
小傑見會打棒球的叔叔要走了,急著幫他說好話。 「媽咪呀,那個叔叔真的是忠厚老實的好男人啊,剛才我進門時看到他想親你,可是又害羞,還羞得整個臉紅通通的,挺忠厚老實的,哎呀,笨媽咪,你看不出他喜歡你嗎?」
「小孩子懂什麼?他是和媽咪吵架吵得面紅耳赤。」 嘴裡雖然這樣說著,但心裡卻也不否認方才兩人靠得近,她確實感受到一股吸引力,若不是小傑適時出現,她可能會被他的男性吸引力吸過去呢。
「媽咪呀,你要溫柔一點嘛,不然忠厚老實的男人會被你嚇跑的。」小傑的童言童語如當頭棒喝。
溫柔!唉,身為單親媽媽,為了生活總是忙得團團轉,哪還有空去想溫柔的事,她連怎麼做個正常的女人都忘得一千二淨了,更別提如何在男人面前展現溫柔了。也許杜離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另交大陸妹的原因吧。
管星野步出房門,走到小傑面前,抱起他。「忠厚老實的叔叔下次再陪你打棒球,再見!」儘管黎芝縵就站在小傑的身旁,他卻視若無睹。「幫我跟你的「小阿姨」說再見!」
小傑聽話地轉身對媽咪說:「他要我跟你說再見!」 嘟著小嘴,小心眼裡希望媽咪能回心轉意,阻止會打棒球的叔叔離去。
黎芝縵就是死鴨子嘴硬,勾開眼,斜過臉去,不想看他那張俊臉,怕自己又心軟了,留他下來,給自己找麻煩。「要走就快走,別拖拖拉拉!」
管星野放下小傑,壓抑住怒意,步伐沉重地走向大門,臨出去前再度回頭。「你會後悔的。」匡地一聲,消失在門後面了。
總算把他攆走了,可是她心裡卻不怎麼好受,像被他說中了一樣,一把抱起小傑,逗著可愛的兒子說: 「小傑他說你會後悔的。」
「什麼是後悔?」小傑不知道這兩個大人到底在幹什麼?
她笑了,笑得有點苦澀。她知道,那句話是說給她聽的。其實自己也不是真心要趕他走,只是心情無端煩躁,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不安,像小的時候,做了錯事,又沒人發覺,一直悶在心裡,壓抑很難受。
第七章
隔天,一進辦公室,總機的妹妹就一臉同情的哀怨表情對她說:「芝縵姊,今天的頭版你看了沒?」
「還沒!」她才剛送小傑去上課,哪來的時間看報呢。
攝影組的十三郎見了她,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問題。「芝縵,今天的頭版看了沒?」
她搖搖頭,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十三郎垂著八字眉。「等一下要是想哭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你。」
哭?自從決定未婚生下小傑那一刻起,她已經把所有的淚哭干了。「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節嗎?」
接著是銀珊走過來,丟給她一份報紙,把她的頭壓向頭版上的一張照片。
「咦!這傢伙怎麼上了頭版?」一定是昨天被她趕出去,沒地方可住又沒錢,所以鋌而走險犯法了。
「他不上頭版誰有資格上!嘖嘖,沒想到Mr. mento長得那麼帥,又有錢,最重要的是他還未婚呢 ——」
「等等,你在說誰啊?」報紙上明明刊登的是被她掃地出門的管星野,怎麼銀珊會一臉崇拜偶像的無知少女模樣,在一旁兀自陶醉看,嘴裡還喃喃地念著Mr. mento的名字。
「他呀!」歐銀珊也指著相片上的人。
唉,有交集了,她們說的是同一個人。「他的名字叫「饅頭」呀,大姊!」
「是啊,是Mento啊,那個美國科技業的當紅炸子雞Mento嘛!現在全台灣的未婚女人都認識他了,我可慘嘍!情敵那麼多,怎麼勾引他呀——」
歐銀珊還在盤算她情敵的正確人數,黎芝縵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手機響了都沒聽見。
「芝縵,你的手機在響呀。」歐銀珊看她發呆得像個傻子。
她兩眼空洞地接聽手機。「喂……」聲音抖抖的,像恐怖片裡夜半三更出現在墳場的——鬼魅之音。
「「妹妹」,是媽媽啦,那個電腦博士有沒有愛上你?」母親沒頭沒腦問道。
「媽,你在說誰呀?哪來的電腦博士?」為什麼每次她正煩的時候,母親一定要來插一腳呢?
「就是你的大姨媽的大伯家的小兒子呀,他就是你要採訪的那個「密斯特饅頭」啊。」
母親的破爛英文再破再爛,她都聽得懂,只是為何全台灣的人都知道,連她母親從來不看報紙的鄉下人都知道了,她卻還被蒙在鼓裡。
「媽,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她氣得想砸了那支大哥大洩憤。「啪!」沒說再見便用力地掛掉電話,總算手機還留了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