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裡來的豹子膽,她衝口回道:
「誰教你老是亂欺負我!」
話一說出口,她立刻後悔。
媽呀,這下她完蛋了啦!
他靜默片刻,看起來好像很認真地緩緩回道:
「我只欺負我喜歡的人。」
「那你不要喜歡我——呃,你說什麼?」
他的意思是……他喜歡她?!
「我說,我喜歡你。」他平聲談調地再道。表情顯得漫不經心,但鏡片後的黑眸卻深蘊一抹認真。
她愣住,似乎聽不懂他說的話,過了好一會兒,等她消化了這幾個字後,她的下巴掉到膝蓋上。
季軍伸手將變成化石的她的下巴托回原位,但手一放開,她的下巴卻又脫臼似地馬上掉了下來,一張小口張得大大的。
玩遊戲似的,他又將她嘴巴會上托起,但一放手,她卻又張開;又會上、又張開……哈,實在太好玩了!
瓔桃大震驚了,腦勺彷彿被十噸重的鐵錘重重敲了一記。
呆了良久,她眨眨眼,請無論次地說過:
「氣象報告說明天天氣很好,會下雨……流浪狗很可憐……下個星期有數學小考……」她一邊喃喃自囈著,一邊像失憶的遊魂般返身步開。
季軍覺得她的反應有趣斃了,忍著笑跟上前問道:「你要去哪裡?」
「我要回家醫午覺,明天要上課……」她依然語無論次,因受到太大的刺激而無法思考。.「你走錯方向了。」
「是嗎?」她轉個方向再走。
「方向還是不對。」
「喔。」她又轉了個方向,結果在原地打轉了半天。
季軍忍不住噗嗤一聲,大聲笑出來。
她望向他,再度震驚不已——他竟然大笑?!
不對,一定是她在作夢,一個奇怪荒謬的惡夢!
「小桃子。」他笑喚。你怎麼會這麼可愛呢?」
聞言,她撞鬼似的駭視他。
他是誰?
不,他一定不是季軍,而是一個披著季軍的人皮的火星人。
季軍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經過他們身旁的同學無不大吃一驚,他們頭一次看見他笑成這副德住;平時他的笑不是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就是那種可以把地獄凍結的冷笑。
在他的笑聲中,瓔桃覆地回神,臉龐陡升的高溫熱得可以燒開水了,原來她又被他給耍了!
嗚嗚嗚……親愛的上帝,她何時才能脫離這個惡魔?
***
上帝說:「你們要脫離那邪惡的。」
瓔桃當然也想脫離啊,但奈何「那邪惡的」就像粘在身上的牛皮糖,甩都甩不掉,而且愈粘愈緊。
就像今年二月四日的情人節快到了,季軍竟然非要她親手做巧克力送他不可。她幹嘛要送他?他又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不想,但是她又不敢不從,對他的敬畏已到了令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媽,你可不可以教我做巧克力?」她向母親求救。在家裡她是個菜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主,廚房對她而言,是個陌生的領域。
記得有一次,田母想教她一些基本烹任,叫她洗米,她竟然用打蛋器洗。
田家一家人爆聲大笑,而當時也在場的季軍,只是淡淡微笑道:
「很有創意。」
瓔桃羞窘得要命,從此視廚房為禁地。
而今天瓔桃竟破天荒地主動要求要做巧克力,田母禁不住訝異,心念一轉,馬上聯想到西洋情人節。
「要做巧克力送人?」
「嗯。」瓔桃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季哥哥?」
「沒辦法。」她假裝不在意地聳聳肩。唉,除了他,還會有准強迫她送他巧克力咧?
田母立即熱心地為她準備材料,耐心地教導女兒。「要先把巧克塊融化,再加牛奶和精;然後……」
折騰了一陣,終於大功告成,只見餐桌上數顆長得歪七扭八的巧克力。
瓔桃禁不住沮喪,她果然沒有當家庭主婦的天分。
「媽,你在做什麼?滿屋子都是巧克力的味道。」田碔桐走進廚房。「咦,瓔桃,你怎麼在這裡?」
「哥哥來,你先吃吃著。」田母把他過來。
他一見醜醜的巧克力,心直口快地說:「這些是瓔桃做的嗎?好醜。」
瓔桃眉尾一垂。「算了,還是丟掉好了。」
「怎麼可以丟掉?這些都是你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就算不好吃,但心意比味道重要多了。」田母拿盤子將巧克力裝起來。「拿去,千萬不可以丟掉哦。」
田碔桐隨手拿了一顆剩下的巧克力丟進嘴裡嚼起來。「嘿,看起來醜醜的,可是沒想到還滿好吃的。」
一真的嗎?」瓔桃的明眸閉起光亮,心頭燃起一線希望。
等到二月十四日那天,瓔桃特地回家一趟,季軍已經在家門前等她了,她便將巧克力拿給他。
季軍的表情並無多大的變化。「你沒在裡面下毒吧?」
她是很想沒錯!
「既然怕就不要吃。」她挑釁道。
他不接腔,默默拆掉包裝,打開盤子。
「我知道它看起來很醜,但我哥說其實還不難吃。」她慌忙地說道。
他拿起一顆。「張開嘴巴。」
聽話的她下意識順從地張開嘴。
他將巧克力塞進她嘴裡。「能吃嗎?」
她嚼了嚼。「嗯。」雖不及外頭賣的,但味道還算差強人意。季軍凝視她片刻,抬手看看手錶,壞壞地說:
「一分鐘後沒有任何毒性反應,表示應該沒下毒。」他竟然拿她試毒!可惡!
「不送給你了,還我!」瓔桃火冒三丈地想將巧克力搶回來。
他拿高舉到頭上,令她搶不到,平聲道謝:
「謝謝你的情人節禮物。」
「是你強迫我送你的!」她忿忿不平地指出。
「還是謝謝你。」他親暱地探揉她的頭髮,綻開一抹難得有溫度、感覺十分真誠的溫柔微笑。
這個笑容讓瓔桃的小臉紅了,眨眨眼訥訥應道:「不客氣。」對他的怒氣,再次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下個月我會回送你禮物。」他預告過。
「不用了。」她婉拒,她平時就已經收到他巧立名目的一堆禮物,布偶、文具、書籍、飾品等等,她的房間快擺不下了。
「一點都不麻煩,我很早以前就想把那個東西送你,你一定會喜歡。」
瓔桃不由得興起了一絲絲期待。
常常如此,他逗她慌、惹她生氣,但很快地又討她歡心,教她想氣也氣不起來了。
他會送她什麼東西呢?
當天季軍回家後,一邊寫研究報告,一邊吃著瓔桃做的巧克力。他一向不愛吃甜食,可是,他把它們全部都吃光了,還意猶未盡。
只因巧克力的甜,甜在嘴裡,滲入心裡啊。
***
三月十四日,男生回送女生禮物的日子。
這天剛好是星期日,瓔桃回絕了同學的邀約待在家裡。
然後季軍來了。
「季軍,你來啦,我們家瓔桃等你好久了。」田母說。
「我才沒在等他!」瓔桃急忙辯駁。她並不認為自己是特地要等季軍,她只是想在家裡好好休息。
可是季軍的神情依然透露出一絲愉快,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向她。「送你的。」
「真的不用麻煩了。」瓔桃還是客氣地推卻。
季軍直瞅著她。
她不禁被他看得流下一滴冷汗。「那謝謝了。」
她接過盒子輕輕打開,赫見一隻小戒指,戒面上鑲了一顆小小的美麗晶鑽,閃耀奪目。
「這是真的鑽石嗎?」她吃驚地脫口問道。
「當然是……」
她吞了吞口水。
「假的。
「喔。」呼,幸好是假的,她可收不起這麼貴重的禮物。不過,她為何有種失望的感覺呢?假如是真的鑽石,不就代表求婚什麼的?
求婚?咦?她又想到哪裡去了?
「我替你戴上,看看尺寸合不合。若不合,我拿回去修改。」他說著,拿起戒指握著她的右手,將戒指套入她纖細的中指,大小完全剛剛好。
瓔桃看著手上的戒指,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喜歡嗎?」季軍問。
「嗯,喜歡,好漂亮。」她略微羞怯地頜首。
「呵,看起來好像新郎新娘交換戒指喔。」經過的田母笑道。
「媽,你又在亂說什麼了啦!」瓔桃俏臉飛上紅霞。
「田媽媽說的沒錯,你既然已經收下我的戒指,就表示你已經正式接受我的求婚了。」
她一愣。「什麼?」
「田媽媽,請你當證人好嗎?」季軍對田母說。
「這有什麼問題。」田母笑得好開懷。
「別……開玩笑了!」瓔桃倉皇地失聲叫道,想將戒指拔下,豈知它卻像粘在她手上,拔不下來。
「別用力拔,會受傷的,我在裡面塗了特殊膠水。」季軍悠然地說。
「你……」瓔桃柳眉倒豎地忿視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又狠狠地被他擺了一道!
他「邪惡」地回齒一笑:
「諸多多指教,親愛的未婚妻。」
***
隔日,瓔桃回到學校。
「瓔桃,你今天怎麼戴戒指來上課?學校規定學生不准戴飾品上課耶。」一名同學說。
「我知道。」瓔桃想哭也哭不出來。她也想把它拔下來呀!怎奈它卻粘得死緊,就像它原來的主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