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彥聰用遙控器打開大門,將車子開進去,然後停在一棟較大約兩層樓木屋前,旁邊還有十來間的小木屋。
附近的草坪修剪整齊,花木整理得井然有序,看起來經過一番細心的照料。
「下車。」關彥聰冷冷地去下一句,逕自走進屋裡,也不怕她逃走。
藍宛瑜下車,還沒站穩,已經先抱著腹部蹲下來。她的神色似有一抹痛苦,但經過一會兒,她緩緩支撐著站起來,並且很緩慢的走著。她的手像保護什麼似的緊緊按著腹部,卻每走一步,盈盈的眸眶裡就多擒著一滴淚。
關彥聰走出來,盯著她不穩的步伐踩上屋前的階梯。不過只有幾個階梯,她的走法卻似已登過千層樓高一般完全的無力且搖搖欲墜,他緊握住欲仲向前的手掌擺放在身側,並且站在原地不讓自己動彈。
直到藍宛瑜走到他面前,他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汗濕。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她的額際滲出冷汗,臉龐難掩痛楚。
「我扶你進去。」他終於還是忍不住。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她戒懼地退後一步,腦際閃過他曾經強吻她的畫面。
關彥聰瞪視她一會兒,握起拳頭憤怒地轉身走進去。
「立刻進來!」
藍宛瑜悶哼一聲,抬手抹去淚水,緩步跟隨進去。
屋裡的擺設簡單,以暗色為主調,充斥冷酷的味道,並且有一份新的感覺,應該剛裝潢好不久。
「你還沒回答我,帶我來這裡做什麼?」藍宛瑜抓著椅背,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關彥聰瞅著她,「你不問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藍宛瑜沉默了一會兒。
「這裡是什麼地方?」如果他要她問。
「我的家。我回台灣以後真的。你記不記得十年前我告訴過你,不管我到哪裡,不管你在任何地方,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我會找到你,到時候你將痛不欲生?」他對她遞出冰冷的視線。
「我能夠忘記嗎?你不也做到了?」藍宛瑜垂下眼瞼,口氣冷冷淡淡。
「不,還不夠,我說了,我要你痛不欲生,而我發現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你的愛人——余翊死!」他冷酷無情的口氣裡混雜了一絲妒恨。
藍宛瑜猛然瞪向他,「我跟你來了,你答應過我不傷害他。」
「我只答應你不炸掉他的醫院連累無辜。」關彥聰冷笑,「談到他,你的精神就來了。」他重重地坐在沙發上。
「我早告訴過你,如果你敢傷他毫髮,我也不會苟活。」藍宛瑜一手抓著椅背,一手緊緊抱住腹部。
「我也早提醒你,任何接近你的男人都該死,還特別警告你,不要讓余翊靠近你……你不該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關彥聰對她怒目切齒,眸底卻充滿著複雜柙色。
藍宛瑜冷視他半晌,深深吸了口氣,心底彷彿作下決定。
「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我應該聽你的話,不應該對余翊說……我愛他。」她掉下淚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別傷害他……我求你,好嗎?」
關彥聰幾乎動容,面對雲鬢花貌,他朝思暮想十年的女人,又是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乞求他,他豈能不心軟?然而,她居然是為了別的男人而求他,面對同時令他憎恨的女人,他又如何能夠原諒!
「你要自己打電話叫他來,還是由我代勞?」他的口氣透著一股寒意。
藍宛瑜的眼淚落得更快。余翊說過,她想哭就哭;余翊說過,會陪著她,幫她擦眼淚……
「我已經求你了……你說,究竟要怎麼做……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罷手?」她閉上眼,再張開時,雙眸清亮,淚水卻依然直落。
沒有人了……只有她為他們的孩子哭……余翊……
「只要你痛不欲生,我就會罷手;只有餘翊死,你才會痛不欲生。」你才不屬於任何人!他真正想告訴她的只有這句無法說出口的話。
藍宛瑜搖頭,「你錯了,不是只有餘翊。你要我痛苦,是認為我害了四條人命冤死,如果我再賠你兩條人命……那是不是夠了?」
她錯了,她不該牽累余翊,既然是她錯了,就應該要由她承擔一切後果。
「兩條?」關彥聰瞇起森冷的黑眸瞪視她,「你,包括你妹妹?」
藍宛揄只是沉默地流淚。
「你為了余翊,竟然連妹妹的命都可以犧牲!」關彥聰咬牙,狠狠的瞪著她。
「我們藍家只欠你兩條人命……你要記住,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她哭著凝望他。
「不,不夠,不夠!不夠!就算你死了,我還是要余翊的命!」不准你死!他憤怒的抓起無線電話。
「不——」藍宛瑜跑過去搶過電話,「你不能這麼做,他是無辜的!」
「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就必須自認倒霉!」你為什麼要愛他?你不該,你不該!關彥聰妒火中燒地奪回電話,並推倒她。
藍宛瑜跌坐到地板上。
「關彥聰!不要,不要這麼做!」她站不起來,她好痛,只有哭著乞求他。
他怔了半晌,心底一股伸手牽扶她的慾望被他的自制力強壓下來。
他不去看她,不顧她的乞求,決定撥電話時,電話鈴聲卻響了。
關彥聰皴著眉按下通話鍵。
「喂……King!你怎麼會有這裡的電話號碼?……幫裡……有事嗎?……你說什麼?」關彥聰瞇起冷眸,咬牙,「你別管這件事……你想拿人情壓我……你現在正在這麼做!……朋友?你還認為我是嗎?……別對我說教!……King……可惡!你聽著,我就答應你這一次,只有一次!……不必了,自己留著享用!」關彥聰收線,氣憤地將電話摔到地上。
藍宛瑜看著。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似乎余翊不會有事了,因為關彥聰把電話摔了……這樣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安心的陪著孩子走了……
關彥聰顯然非常不甘心,他以惱怒的眼光睨向地上的人兒。
「血……為什麼這麼多血?」他沒有注意,他居然一直沒有注意到:「藍宛瑜,這是怎麼回事?」
他蹲到她身旁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她不但臉色慘白,連嘴唇都發紫。
「你……難道……」關彥聰瞪住她,心裡卻一陣抽痛。
「我的……孩子沒了……我和孩子的命……」絲微的氣息斯了。
「這就是你承諾的兩條人命?」關彥聰如遭雷殛。
不,我絕不讓你死!他抱起她衝出大門。
他對King許下承諾了,會平安送她回醫院……
你怎能害我做一個不守信的人!
第十章
藍宛瑜被送回醫院後,經由余翊的急救,存活下一絲氣息。
余翊極度的沉著、冷靜,手術以後的四十八小時完全守在加護病房內,寸步未離。
映入眸底的沒有其它,只有宛瑜,他的摯愛。
「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姊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藍宛婷只能在病房外的長廊上焦急、生氣。
余翊下了命令,只有他,任何人不准踏入病房。
顧及病人的安危,沒有人敢擅入。
「宛婷,你冷靜些,有餘翊在,宛瑜不會有事的。」上官小雅拉著她。
「雅姊,你一定知道什麼吧?告訴我好嗎?」藍宛婷無法忍受什麼都不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上官小雅無奈地搖頭。
藍宛婷不再逼問她,把目標轉向也一直守在病房外的一男一女。他們各據一地,也互不交談,那男子神色冷酷,目光卻直盯著房門口,未眨過一下。
「你們……是什麼人?跟我姊出事有什麼關係?」她來回審視他們。
男子置若罔聞,連一個眼神都沒有,酷得接近冷血,教人生氣,她只好完全把目標放在女子身上。
她開口了,「藍小姐,請你別著急,耐心等待令姊清醒,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藍宛婷嗽起嘴,實在不甘心。到底是誰通知她到醫院的?居然只是通知她來走廊罰站,什麼也不告訴她,又不讓她進去探望姊姊,這實在太沒道理了!
又經過十二小時。
病房內,余翊握住藍宛瑜的手,抵在額頭祈禱。
只要宛瑜醒來,我的壽命分她一半,讓我們同年同月同日死。上帝、蒼天,不管你們誰作主,請實現我的願望……
余翊不停地重複同樣的禱詞,不停地重複。
驀地,他手裡的柔夷動了,恢復了生機。
「宛瑜?」余翊幾乎屏息凝神。
藍宛瑜緩緩掀起眼瞼,轉向一直呼喚她的聲音來源。
「余翊……」她嘶啞脆弱地喚著。
「你終於醒了,宛瑜……」余翊緊緊握住她的手親吻,無限的激動使身體顫抖。
「余翊……你在哭……」她看見了他眸眶裡盈淚。
「我高興,你沒有棄我而去。」余翊俯身吻她,不在乎讓她看見他哭。
最重要的是,他親手救回她的命了。
「我沒有死?」藍宛瑜一片茫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