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你和宋院長的DNA符合,你都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嗎?」雖然棠晁麾的推測仍未證實,但是……他現在慢慢發現,這個可能性愈來愈大了,而……包括他和宋秦芹的婚姻在內,參與這件事的人……恐怕不只是宋樵陽一個。
朱紫衣一怔,似乎經他這一提起,她才想到還有這個最重要的事實——
「對啊……我都忘了……那、那這麼說……這個身體……果然還是……不是我的。」她的眼眶一熟,淚水又滿眶,急著想多看他幾眼,迅速地把眼淚抹去,貪心地凝視著他俊逸的臉龐。
現在的確還不能證實這個身體到底是誰的,只是……他已經提醒她了,她就不能夠再多想一些嗎?唉。
他幫她擦眼淚,直言道:「那個庸醫……我是說,棠晁麾已經幫你做過診斷,你……這張臉被動過手術,也就是說你確實是朱紫衣。至於你和宋院長……只有一個結論,你是他的私生女。」
私生女哦,那是什麼意……思——她的眼睛緩緩瞪大,小嘴張成一個「大O」,整個人呆掉了。
私、私生女——宋伯伯的……私生女?
「……聖夜,就算想安慰我……這也太、太荒唐了。」她的心臟突然不聽話的狂跳……為這個太荒唐的消息。
「這件事很容易證實……再驗一次DNA就可以了。」只不過這次要驗的是朱紫衣和秦雪熒的。他瞅著她一時還難以接受的表情,緩緩扯起眉頭,正猶豫著一件事情該不該在這個時候說……
「紫衣,還有件事情。」
「……啊?」她傻傻地應了聲。
「你和澄翎的DNA已經比對過了,她確實是你生的。」
「哦……啊——」
唉……難道她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第十章
澄翎是她生的?
聽到這個話,她的眼淚直掉……
她一點記憶也沒有啊!
——複製記憶!
不要跟她講這種她聽也聽不懂的話啦!
——簡單來說,澄翎雖然出自她的肚皮,但是和他生孩子的「人」卻不是她,而是宋秦芹。
那和「借體還魂」沒有兩樣嘛,只不過借身體的人換成宋秦芹,而她就是那個出借身體的人……
這麼說就比較好懂了。
但她一眶眼淚就此更打不住。她還沒結婚耶,和他談戀愛也是事後的事,在此之前就「被迫」和他生了一個孩子……
她抱著七個月大的澄翎,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就會對著她傻傻地直笑……這到底像誰?
「嗚……」
「嘻……」那張小小的天真的笑臉對著一張哭臉,沒多久,小臉兒轉青,小嘴也開始顫抖,緩緩往下扁,「嗚……」
眼看女兒就要哭了,師聖夜瞇眼屏息,他拍拍朱紫衣的背,「你別哭了,再哭——」
「哇啊——哇啊——」
師聖夜僵了一張臉。「乖,澄翎,別哭……紫衣,你哄哄她——」
「嗚……嗚——」對著那張小小的放聲大哭的臉兒,她的嗚咽聲更淒慘了。
「紫衣……」這、這……師聖夜從來沒有想到,他也會有應付不來的情況,他——也有手忙腳亂的時候。「天!紫衣,你別抱著女兒哭啊……你、你快放開她……你快把她勒死……等等!你不能放掉她啊……哦、天……」
朱紫衣不哭了。她望著師聖夜慘白著一張臉,用怪異的姿勢接住他們的女兒,手在顫抖——她看得忘了哭泣。
小澄翎也不哭了。緊勒著她的力道突然沒了,小小的身子獲得解放,很自然地喘了一口氣……張望著面前一張相當熟悉的臉孔,她又開懷地笑了,隨即小手揮舞起來……
「八……八……」
「天……別動、別動啊……」
眼前這畫面……朱紫衣疑惑地問道:「你沒抱過小孩嗎?」她記得,他經常去看小澄翎啊。
「紫衣……我求你……快來接手。」
「嘻……嘻、嘻……嘻、嘻、嘻……」
「朱紫衣——」
「哈哈哈哈……老天,肚子好痛哦!」剛才還啜泣不停的臉兒不但笑開了,而且……早已忘了剛才為什麼哭泣。
天哦,原來也有他做不來的事啊……師聖夜耶!只不過抱個小孩……嘻嘻嘻。
「八、八……呵呵……」
「夠了……紫衣……」
※ ※ ※
聽說,最近師聖夜消瘦不少……
院長辦公室關起了門來,宋樵陽仔細地把女婿看了一遍。嗯……果然是瘦了。
沒聽說興揚集團的股票有下跌啊,而且最近不是還順利又吞下許多有潛力的公司……難道是為了這事情操勞過度?嗯,身為大集團的總裁,果然是相當辛苦。
「聖夜,你這麼忙,不用特地過來,以後有事情打個電話,我過去也是一樣。」兩個人在沙發裡坐下,宋樵陽請他喝茶。
師聖夜緩緩扯起眉頭。最近「誤會」他的人特別多……算了。
「我今天過來,是希望您能坦白相告。」
宋樵陽一怔,喝了一口茶,緩緩放下杯子,「什麼事啊?」他端著笑臉。裝傻。
「……您和我妻子是有親子關係,但是她和尊夫人並不是——她們兩人的DNA已經比對過,您就別再否認了。」
一句話,堵死張口欲言的宋樵陽。一張老臉瞬間羞愧又蒼白,「這、這件事你……你……」
「我是暗中進行,尊夫人並不知道,您放心。」他鷹冷的眼神瞅著宋樵陽。
宋樵陽一怔,緩緩鬆了口氣,表情同時難堪,瞥了一眼女婿,忽然之間,彷彿矮了一截,他戰戰兢兢,「你……不會打算告訴她吧?」
「那就得看您能夠坦白多少了。」要不是……看在他心愛女人的份上,這件事情,恐怕宋樵陽會很難跟他交代。他竟讓紫衣,也是他的女兒,受了這麼多委屈。
宋樵陽突然狐疑地瞅著他,「……你知道多少?」為什麼他會懷疑到她們不是……母女。
「……她始終是朱紫衣,是嗎?」
宋樵陽全身僵硬,一下子更蒼老不少,他緩緩低下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當時一場車禍,幾乎奪走兩條人命,我盡了最大的能力,也只能搶救一個……另一條逝去的生命,貢獻出器官,才能保住……另一個人。朱紫衣曾經在生前簽過器官捐贈同意書,宋秦芹並沒有,何況……她母親也一定不肯。再說……這麼大的手術,需要龐大的醫療費用和長時間的看護照顧……活下來的人,必須是宋秦芹,她才能夠完全康復。」
師聖夜望著他,一瞬間,彷彿看見了一個為人父親和丈夫的無奈和軟弱……他懂了,他也只是希望「他的女兒」好好的活下來……而他選了一個能夠在他身邊,得到妥善照顧的人。
「……所以,你為她們做複製記憶?讓活下來的那個人……一定是宋秦芹。」
宋樵陽相當震驚,為什麼他會……望著他一臉沉著篤定,反觀他這個活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居然這麼沉不住氣……他緊緊握著手……緩緩垂下一雙老眼。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總之,我承認……『現在的秦芹』的確是我的私生女。其他的,我一概不承認,不管你說什麼,我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師聖夜瞅著他。他不是不懂,而是……「不能」懂。
其實,他的回答,等於已經給了他答案……有些事情,的確是不能夠說出口的——畢竟,時候未到。
「岳父,您說……現在的秦芹,會永遠是現在的秦芹吧?」而他要的,只是一個肯定。
看見宋樵陽對著他的一聲喊叫張著一臉訝異和激動,他等待。
「……是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是的!」蒼老的臉,難得有了笑容。從他這一聲,他可以瞭解到他的女兒獲得了幸福,而他所做的,總算沒有白費、沒有白費了。
……有了女兒以後,他也能夠瞭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宋樵陽想做到的,也不過是給他「活下來的女兒」最好的照顧,如果當時「活著」的人是朱紫衣,那麼不只是一個家庭即將破碎,一場車禍,存活下來的朱紫衣,恐怕秦雪嫈也不會放過她,更不可能把自己女兒的器官捐出來……宋樵陽的確是用心良苦。
至於,宋樵陽為什麼讓朱紫衣「回來」,而終於「放棄」宋秦芹,他其實一點都不感興趣,不過原因……他大致能夠猜得出來。就像……神終於放棄一個人一樣,他想。
他起身,「我走了。對了,麻煩您轉告我父親一聲,他這次……總算沒有白費苦心。我想您一會兒會打電話給他吧?請順便告訴他,這回我謝謝他,但是……沒有下一次!希望他老人家別玩上癮了。惹火了我,恐怕得請他老人家『重出江湖』,自己去管公司了。」
他走出辦公室,同時帶上門。
……這孩子,果然不簡單啊。宋樵陽笑著抹去眼角的熱淚,趕緊拿起電話,打給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