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底卻有一份失落、涼意和一股淡淡的酸楚。
※ ※ ※
楊凱茵當了六月新娘,當她捧著花束,低垂著頭,穿著美麗的婚紗緩緩步上紅毯時,她想起徐志摩的一首「新催妝曲」,有幾句是這樣寫的:新娘,你為什麼緊鎖你的眉尖,聽掌聲如春雷吼,鼓樂暴雨似的流,在繽紛的花雨中步慵慵的向前。新娘上禮堂不是上殺人的屠場,聽掌聲如震天雷,鼓樂暴雨似的催,那台上站著的不是吃人的魔王,他是新郎,他是新郎,你的新郎……新娘,誰不艷羨你的幸福,你的榮華!
直到婚禮結束,回到「新家」,她依然告訴著自己:新娘,誰不艷羨你的幸福,你的榮華!
但一再勸慰自己的結果,卻仍是黛蛾長斂,任是和風吹不展。楊凱茵也不知道自己愁什麼,悶悶不樂做什麼?
「凱茵,你還喜歡這裡嗎?」問嗥拉掉了領帶,脫去西服。
他搬出那間窄小破舊的公寓,另外租了一層二十多坪的公寓做為兩人的新屋,即使結婚,他依然沒有打算搬回家。在頂亞的股份是去世的三叔留給他的,給楊家的聘金則是向二哥問魷周轉,他幫岳父、岳母移民加拿大,也是問魷幫的忙,因為從高中畢業後他就決定自立更生,並不是跟家裡有過節,他只是想拭試自己的能力。
楊凱茵環視著她的新家,這裡看不見豪華的東西,包括傢俱、寢具、廚具都是簡單實用,一點都和奢華搭不上邊。除了他,他周圍的一切都平凡,而她,發覺她喜歡這樣的平凡。
她點點頭,「我很喜歡。」
問嗥拉起她的手,凝視一張絕美的容顏,她有細長的柳眉,巧挺的直鼻,剔透細緻的肌膚和嫣紅的唇瓣,他喜歡她黑紅緞般垂腰的發,而如今她已經成為他的妻。
「委屈一下,我保證過兩年為你買一棟有庭園的別墅。」他輕攬她的腰,他美麗高貴的妻子,應該住更高級的地方,但當前他的能力只給得起這些,如果不是怕她成為別人的,他會等自己更有能力了才娶她。
「一點也不委屈,我真的很喜歡。」楊凱茵瞅見丈夫炯亮的眼裡略帶一絲愧色,她輕輕柔柔的語氣裡更加認真。
問嗥輕摟著她纖細如柳的腰,貪看著他絕倫的妻子.這段時間一直為兩人的婚禮忙碌。好不容易結婚了,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她說。楊凱茵一雙望著丈夫的剪水眼瞳緩緩露出疑惑,他為什麼一直盯著她?
「我臉上有什麼?」她伸起蔥白的手摸摸臉。
問嗥揚起嘴角,「你的臉上有女人妒羨,男人仰慕的五官。」
他撫摸她如緞的髮絲,.輕輕勾起她微尖的下巴,貪戀地望著她薄軟而櫻紅的小口。
他的碰觸教楊凱茵莫名地臉兒熱燙,神色困窘極了。
問嗥發覺到她的不自在,他不捨的緩緩放開她,雖然已經結婚,但兩人其實相處的時間相當短暫。
「凱茵,你累了吧?先休息吧,今晚我睡客廳……」他要的不只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他打算耐心的和她培養感情,直到她愛他,直到他佔有她的心了,他才會奪取她的身體,在這之前,他命令自己不准強迫她。
楊凱茵一張柔麗的容顏有一刻怔忡,這和她母親說的「新婚之夜」完全不一樣。其實,她從剛才就一直緊張著那未經驗過的一刻到來,母親說,她必須好好伺候她的丈夫,不能令他不滿意,她聽得懵懂,不太瞭解怎麼做才能「令他滿意」;但母親說,到時候她自然會明白,害得她懸著一顆忐忑的心直到現在。不能否認的,問嗥的話確實讓她鬆一口氣,他今晚不跟她睡,她依然能夠自己一個人睡,確實令她安心不少。
她點點頭,聽丈夫的話,進入臥室。
雖然沒有到國外度蜜月,問嗥還是帶妻子玩遍了南台灣,他當然明白感情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不過,起碼幾日的朝夕相處有助於瞭解彼此。也許是相處的時間還不夠吧,凱茵對於他,總是客客氣氣,感情上似乎有所保留,他知道,還需要給她時間適應他。
※ ※ ※
七月初,陽光刺人,空氣中飄浮著一股熱流。
重回工作的第一天,問嗥一走進租於七樓的羽程科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雙雙暖昧的眼神。
公司不大,除卻合夥火商繼羽和沈東白及他,請來的員工還不到十個人,平均年齡也只有二十五歲、卻個個都是菁英中的菁英,每個人的年薪早超過百萬了。公司另外有分紅制度,不過因為剛起步,正在發展當中。今年大伙都有心理準備了,想要大賺一番,得等今年開發完成的新產品真正問,幾個合夥大都打包票說,明年起將是羽程科技的紅年。
「幹嘛啊你們?」問嗥笑著遞出白眼,一張俊逸勘黑的臉龐像燦爛的陽光一般迷人。
他現在成為公司唯一一個有家室的人,也就是說,他的不同剛好成為眾人「攻擊」的焦點。
「好奇。」距離他最近的小楊說。
「想看看結婚的男人有什麼不同。°晶靈坐在位置上,拿一根筆桿敲敲桌面。
「好像也沒什麼改變嘛。」抱著胸膛,對著問嗥上下睇視的是晨。
「也沒長出三頭六臂來。」從椅子上回頭的是錢。
「當我怪物啊!」問嗥過去拍他一個頭,這些人根本沒當他是老闆。
商繼羽剛好從另辟出來的一間小型會議室開門出來,「唷,新郎倌來啦。」
商繼羽的母親有四分之一的蘇格蘭血統,而他的外表大半承襲了氣質極優雅的商母,有著一雙淺咖啡色迷人的眼晴,短短的頭髮是淺褐色的;他有相當突出迷人的五官,加上白皙的皮膚,不開口的時候容易給人一種斯文的錯覺。但其實他是那種連髒話也能「朗朗上口」的人,言行舉止不止粗魯,還相當沒氣質,脾氣也是粗暴狂野的,他的一群朋友全為他俊美的外貌「搖頭歎息」。
沈東白搭著他的肩膀探出頭,接著走出來。「好久不見。」別人說起來極為平常的招呼語,到了沈東白的口中,就成為別有意味、半似揶榆的調弄了。
他留著一頭及肩長髮,染了幾條白銀色,總是用黑色鞋帶捆束在腦後。他從來只穿白色系寬鬆、柔軟的衣服,面露微笑,即使盛氣中也是一副「溫和」的外表,所以給人一股高深莫測的神秘感,加上他有一雙漂亮的勾魂眼,所以商繼羽老叫他「桃花眼」。
「別鬧了你們。」問嗥陽光般的笑容依然掛在嘴邊,惹來兩個死黨各給他一個白眼,他不以為意地推門進入三人共同的辦公室。
商繼羽和沈東白跟著進來。「你他媽的少給我笑那種樣子,結婚了不起啊!」商繼羽似乎相當看不慣,連帶椅子也跟他有仇似的挨了他一踢。
「老羽,你也見過人家老婆是大美人了,也難怪他那樣。」沈東白拍拍商繼羽的肩膀,狀似安撫。顯然兩人都對一臉春風得意的「新人」不具好感。
「死傢伙。」商繼羽挺嫉妒的。
「這就對了,你只要明白這跟實力無關,純粹是他走運就好了,別氣了。」沈東白點點頭。說起來,兩人年紀都比問嗥大那麼一不點,講才能、論外表,他們自認都比問啤好上一大截,也自誇比問嗥有女人緣。然而問嗥先結婚,娶的還是絕倫的大美人,一下子把他們的面子給掃光,哪能不嘔。
問嗥一臉「明白理解」他們心情的表情,絲毫不在意兩人的咒罵和譏諷,他揚著寬大的笑容對著他們,「沒有關係,請繼續,我可以忍受空有實力,沒有運氣的人發牢騷。」
「臭小子!」商繼羽往他的頭敲去,卻被問嗥輕易的閃開了。
「喂,動口別動手啊。°問嗥咧嘴笑著警告他。
「真有心情玩。」沈東白看兩人一眼,轉而認真的問問嗥,「楊家夫妻移民到加拿大了?」
「是啊。」問曝點點頭,收起了嘻笑的神色。
「你這麼做值得?」沈東白若有所思的瞅著他。
「你幹嘛要玩買老婆,這麼迂腐的遊戲啊,還跟那個姓唐的敗類結下樑子,划得來嗎?」商繼羽只差沒有直接對他說「笨蛋」。
「什麼買老婆?你今天沒刷牙啊!」問嗥反感的打他一肩。
「知道你愛她啦,不過她愛你嗎?我是提醒你,勉強的婚姻不會幸福。」商繼羽抱起胸膛。
「老羽,他都結婚了你還詛咒,說點祝福的話不會嗎?」沈東白依然是一副沉著不紊的神色。
「我才不像你這個桃花眼那麼虛偽。」商繼羽坐進皮椅,抬起腳往桌上擱。
「做人偶爾是需要這樣的,早就叫你學了。」沈東白揚著嘴角,口氣依然是慢條斯理的。
「高興!看不順眼的扁一扁就好了,我才不來虛與委蛇這一套。」商繼羽白他一眼,拿起他一早泡的高山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