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夕繪那雙流著淚的眼睛頓時化為喜悅的光芒,馬上走向加護病房。
☆ ☆ ☆
八月,一份如火焚一般的煎熬與痛苦,反應著李斯的心情。
喪禮才剛結束,孟盛年就開始以孟家主人的身份進駐孟家大宅,他根本一點也沒有把李斯放在眼裡。
「哼,果然會咬人的狗不會叫。」孟盛年滿臉譏諷地睇視李斯,儘管警方已經查出整個車禍事件純粹是一場意外,是貨車司機酒醉駕駛又超速闖紅燈導致的悲劇,孟盛年還是為肯相信,總是在李斯面前明嘲暗諷,彷彿整個事件都是李斯手導演一般,就因為李斯沒有一同坐上那部車,「我可憐的兄長啊,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養虎為患啊!」
李斯靜靜地看著孟得年的遺照,孟盛年的嘲諷他完全置若罔聞。
程俊用冰冷的眼神瞅著孟盛年,嘴角緩緩一揚,沉著有禮的詢問李斯,「請問『老爺』,需要我把那只亂叫的瘋狗掃出去嗎?」
孟盛年不敢置信的怔住,立刻大怒的指住程俊,「你——你這個小子,你好大的膽子,我要立刻把你開除,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程俊斯文有禮的一鞠躬,「這位『客人』,非常抱歉,只有主人才有開除管家的權利。當然,我們也不指望一隻瘋狗必須具備這麼點常識。」
孟盛年被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你這混蛋!等我——」
「叔父,我父親葬禮才結束,絳兒人還在醫院,您身為長輩,在這個時候更應該表現身為長者的風範才對吧?」李斯轉過身來,冷冷的注視著孟盛年。
孟盛年頓時啞口無言,儘管他在態度上擺明了以這個孟家的主人自居,但孟得年的遺囑還未公佈前,在孟絳兒還活著的時候,他其實什麼都不是。就算他已經認為孟絳兒是個半死人了,但孟得年有李斯這個「半子」,他想獲得兄長的遺產,還是要花一番功夫的。
孟盛年其實已經想好了,如果孟得年把所有的遺產都留給孟絳兒,那麼他就要告新婚不到一個月的李斯製造假車禍意圖謀殺取財!無論如何他要奪到孟家的一切!
本來孟得年的律師應該在今天公佈孟得年留下的遺囑,但因為已經呈半退休狀態的周律師半個月前就出國旅遊了,他的子女時還聯絡不上他,眼前也只有等他回來,才能夠知道孟得年留下的遺囑內容。
「少爺,醫院打來的電話。」一名女傭拿著無線電話匆匆跑進來。
「給我!」李斯馬上接過電話,「喂!夕繪……好,我立刻過去。」
「是不是絳兒她……」孟盛年沒有把話說白,但留在喉嚨裡的話任何人都可以看穿,他的表情很明顯就是在等「這一刻」。
李斯沒有分心再理會他,拿了車鑰匙馬上出門。
☆ ☆ ☆
李斯一到醫院,就被請進了院長辦公室,他本來想先去看看孟絳兒,鄭夕繪卻給了他一個青天霹靂。
「你說……什麼?」李斯全身僵冷,他以為鄭夕繪一定是瘋了才敢這麼做!她竟然說——
「我把絳兒的遺體火化了。」鄭夕繪再一次對著李斯說,帶著歉疚與難過的表情,「我很抱歉,在絳兒昨天醒過來的最後一刻沒有通知你。這是絳兒最後的遺願,她不想要你看見她的憔悴與死亡的臉孔,所以她交代我在她斷氣後把她火化,同時把骨灰灑向天際……她說,她會在天上保佑你……李斯,很對不起,為了完成絳兒的遺願,我無法通知你。這是絳兒本人最後簽的同意書,我想你應該認得她的字。」鄭夕繪把絳兒交代死後立刻火化的遺書遞向他。
李斯用僵硬的手指緩緩接過那張紙,上面確實是絳兒的親筆,只是不像平常那麼有力……他搖頭,無法置信!
「告訴我,你在騙我,這是不可能的……絳兒沒有死,她只是還昏迷著……她不可能就這樣……消失……不可能……」他臉上的血色迅速失去,一股冰冷從頭涼到腳底。
鄭夕繪一句話也沒有說,她垂下眼簾,掉下淚來。
李斯瞪著她,好半晌,當他回過神來,他狼狽的抓住她的手臂搖晃她,「你說!絳兒不可能就這樣消失!你憑什麼——你憑什麼火化她!你有什麼資格,就算她真的斷氣了,我是她的丈夫,我才是她的親人啊!」他鐵青著瞼大吼,怎麼樣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這樣的事實……真的是事實嗎?這真的是事實嗎?絳兒死了……已經死了……還已經化為灰燼?這是事實?
「……我只是完成絳兒的心願。」鄭夕繪好不容易掙脫李斯的手,她完全能夠瞭解李斯的心情,換成是她——不,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事實。不過……鄭夕繪毫無愧色的望著李斯,「我必須告訴你,我不是以醫院的院長身份去做這件事,我是絳兒的表姐,比起你這個被迫當成的丈夫,我比你更瞭解絳兒,我才是絳兒的親人!」
李斯望著她,許久、許久,他低啞的開口,「是真的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絳兒她真的不在了?你真的火化了她……把她的骨灰灑向天際……告訴我,這是真的嗎?」
他沉痛的情緒一度計鄭夕繪同情,她緩緩的點頭,「絳兒她說……她會在天上保佑你,她希望你能過得快樂。」
李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的呼吸……是不是會比較順暢、比較溫暖呢?
李斯……如果我死了,我會保佑你。
不,那是戲言,那不是真的!為什麼,為什麼會應驗了?李斯痛苦的心緊緊的繃住,他想不起絳兒對他說這些話時,他是怎麼回答她的……不!他今天必須承受這一切,全是她造成的,完全是盂絳兒!
她不該……不該留下他一個人來承受這一切!
第五章
周律師是孟得年相當好的朋友,他的年紀比孟得年還大,今年已經準備要正式退休。
當他知道孟得年意外身亡的消息,就立刻趕回來了,不過這已經是在孟得年下葬兩個禮拜以後,而孟絳兒的牌位也已經放在孟得年的旁邊。
周律師看著老友的遺照,忍不住又熱淚盈眶,一隻佈滿皺紋的手緩緩拿下眼鏡,拭去眼角的淚痕。
許久他才轉身面對孟盛年還有李斯。看得出來,孟盛年已經等得相當不耐煩,而李斯卻從頭到尾沒有任何的表情。
周律師清了清喉嚨,他向來對孟盛年不具好感。這會兒,慈樣的目光只放在李斯身上,他緩緩的說:「你父親才五十歲,身體還很硬朗,想不到會讓一場意外奪走生命。唉……」
「周律師,請你盡快公佈我大哥的遺囑吧,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在這裡聽你哀聲歎氣。」孟盛年蹺起腿,把眼光一橫,始終不曾掩飾他對等待的厭惡。
李斯看在他是長輩的份上,只是冷冷的望一眼孟盛年,沒有開口。
周律師也不計較,他開始公佈孟得年的遺囑。這份遺囑是在孟絳兒和李斯結婚之前就已經擬好的,孟得年還來不及做更改。
上面寫的是,孟得年死後,他名下有孟氏企業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由女兒孟絳兒繼承,其他的財產百分之二十捐給慈善機構,其餘絕大部分由李斯和孟絳兒共分,至於他的弟弟孟盛年,孟得年留給他國外的兩棟房子,還有國內的一筆土地和一千萬現金。
在孟得年生前,已經給了李斯和孟絳兒在孟氏企業各百分之十的股份,也就是說,在孟絳兒和孟得年均過世的情況下,李斯得以繼承妻子的全部,共獲得孟氏企業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無庸置疑的掌握了孟氏企業的經營權。
孟盛年顯然對於自己獲得的部分相當不滿意,他惱火的瞪向李斯,「哼!我今天要替我的兄長和侄女討回公道,你這個殺人犯!你謀財害命!是你殺了他們兩個人!你沒有資格繼承我們孟家的一切!李斯,你現在只有一個方法證明你的清白,那就是你自動放棄一切離開孟家,否則我一定要告你!」
李斯一點也不意外孟盛年會有如此激動的反應,事實上不只是孟盛年,外界也出現了一些質疑的聲音,儘管警方證實那完全是一場意外,但是畢竟他與孟絳兒結婚還不到一個月就發生這種事,任何人都難免會有這樣的聯想,同時也在質疑,是不是他收買了「公正」。
的確,他如今要證明他的清白,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棄一切,那麼那些在背後的聲音自然能夠平息。
「李斯,清者自清,就算你放棄一切,難保不會有負面的聲音,也許還會有更難聽的,說你是畏罪潛逃。所以你不必去在乎外人怎麼說,你的責任是延續孟翁辛苦一輩子得來的事業。」周律師完全不把孟盛年放在眼內。
「狗屁!姓李的憑什麼繼承我大哥的事業!公司那些股份我大哥是留給絳兒的,那是孟家的,他不過是一個在外面撿回來的外姓孩子,他沒有這種資格!我大哥如果知道絳兒會跟他一起走,一定不會留下這份遺囑的!我不承認它!」孟盛年大手一揮,擺明是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