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庭筠臉上微紅。
「我知道你武功好,總也沒好到有透視眼或者掐指神算吧?」白玉蓮得意地睨著他。
晏庭筠沉默半晌,認真而嚴肅的回視白玉蓮。「娘,我只愛月兒。」
他如此表態,反倒教白玉蓮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請娘相信,我如此做,全是為了月兒。」晏庭筠接著說。
「為了月兒?」
「不錯,我要帶月兒離開這裡,到江南,我要重新找回我的月兒。」
☆ ☆ ☆
「少爺可是在說笑?」寅月深鎖娥眉。
晏庭筠淡淡一笑,「我以為妳會欣然同意,卻不料妳當成玩笑。」
欣然同意?他去找妻子,關她什麼事,憑什麼她也得去幫他找?還說什麼「以為妳會欣然同意」!他真是太過分了!
寅月雖然冷著面孔,緊握的拳頭卻顯露了她此時氣憤的心情。
晏庭筠看著她。「月兒,當初若不是妳極力說服我,我也不會同意這樁婚事。如今我下江南尋妻,妳不該是最樂見其成的人嗎?」
「我……我只是認為少爺不該違逆老夫人的遺願,才好心奉勸少爺。至於少爺娶不娶袁小姐,可非奴婢能左右的。」寅月垂下頭,掩飾憤怒的雙眸。
「聽妳的口氣,似乎不願我到江南去找我未過門的妻子?」晏庭筠語帶遺憾。
「奴婢說過,少爺的事,非奴婢能左右,奴婢不敢表示意見。」
她很生氣。晏庭筠滿意地勾起唇色。「既然如此,那麼妳可願隨我同往?」
寅月深吸了口氣,盯視他。「奴婢不想離開母親,少爺還是另擇他人吧!」
「我見過寅姨了,她已經答應讓妳陪我去江南,她說這是大事,不可耽誤,要我們即刻起程。可能她連隨身衣物都幫妳準備好了。」晏庭筠微笑道。
寅月儘管氣得咬牙切齒,也只能悶悶地說:「奴婢從未見過袁小姐,只怕幫不上什麼忙。」
「這點妳放心,我這裡有她的畫像,妳拿去看吧!」
寅月不情願地接過畫像。
哼!一定是見了人家天仙容姿,傾城傾國,才會改變初衷,積極地想下江南去尋找逃妻!
可惡,當初還說什麼婚禮是因為她的希望而產生!
甜言蜜語!現在就迫不及待拿他未過門妻子的畫像出來獻寶了!
寅月氣在心裡,兩手不忘攤開畫像,頓時,她吃驚地瞪大眼。
袁大將軍的千金生得一張四方臉,小小的眼珠子,扁塌的鼻子,寬厚的大嘴,滿臉雀斑,嘴邊還有一顆碗豆大的黑痣,身材……豐腴。這張畫像,繪盡了袁大小姐所有的……特點!、
寅月抬起頭,投給晏庭筠同情的一眼,言不由衷地說:「未來少奶奶……生得一臉福相。」
很奇怪的,她心中的怒氣頓時消了不少。
晏庭筠則擺出一副認命的神情。「妳也別安慰我了,她的容貌如何,咱們彼此心知肚明。其實我根本不在乎,除了妳,我根本誰也不想娶。」
寅月沉默不語。
「今生娶不到妳,我娶誰都無所謂了,儘管對方的長相『驚為天人』,也與我無干。」
他一語雙關,頗有嘲弄意味。
寅月只是看著他,同情他,愧疚當初逼他娶親,除此之外,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再不然……
「我陪你一同去江南尋找她吧!」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晏庭筠的目光很快閃了一下,點點頭。「我們即刻起程!」
他一刻也不耽擱,以免她後悔。
第七章
一離開長安,寅月便後悔了,她有股被騙的感覺。
想她因為看了書中袁小姐的姿容而心生愧疚,一時衝動,答應了陪晏庭筠下江南。現在想來,那幅畫的筆法挺熟悉的,頗像出自晏庭筠之手。
「沒錯,那是我畫的。」晏庭筠毫不考慮便承認。
寅月冰寒著臉孔,心裡火冒三丈。
「你畫得可真好!」她嘲諷。
晏庭筠聳肩。「好不好我不知道,袁將軍不給我畫,我只好自己模擬一幅,沒有七分像,少說也有五分吧!」同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自是錯不了的,這總值五分了吧!」
寅月狐疑地瞥他一眼,勉強相信他的解釋。「袁小姐真的生得……如畫中一樣?」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我沒有見過她本人,只見過她的畫像。不過,多少總有點像吧!」
晏庭筠笑道。
他那不在意的模樣,反倒教寅月看了難過。
庭筠堂堂一表人才,氣質出眾,溫文爾雅,自該與傾國佳人匹配才適當,坊間不也傳聞袁大將軍的女兒貌冠華芳嗎?
怎地……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會勸庭筠娶袁家小姐了。
現在這情形好像是她害了他似的,教她愧疚極了。
他們這趟是先騎馬到黃河渡口,再乘船南下。這還是寅月第一次搭船,前幾天還頗不能適應,現在已漸漸習慣了。
「月兒,晚了,回房休息吧!」
他們在甲板上看星空,寅月一點也沒有回房的意思,雖然她實在倦得很。
「你先進去,我現在還不想睡。」
說謊!她不知道已連打了幾個呵欠了。晏庭筠瞧著她快張不開的雙眸。
「前幾天說不習慣船搖晃的感覺,睡不著;現在習慣了,還睡不著嗎?」
「不,我只是……還不想這麼早睡。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寅月隨意搪塞。
晏庭筠面無表情,深深凝視她一眼,站起身。「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寅月明顯鬆了口氣。
在甲板上又坐了會兒,直到實在撐不下去,而確定晏庭筠應該已經熟睡時,她才回房。
她連外衣都懶得脫,和衣便睡。
海浪聲、風聲,她已經習慣,還有一個她更加熟悉的聲音緩緩響起,那是她永遠都無法習慣的聲音——「別纏著我孫子……別纏著庭筠……離開他!離開他……聽到沒有?離開他……」
又來了!她捂著耳朵,表情痛苦地低喊:「走開!我沒有纏他,妳走,別纏我……」
「賤婢……他是我們晏家唯一的傳人,他必須娶一個名門閨秀,真正的名門閨秀……妳這冒牌貨,就算你教養再好,也只是一名小婢……放過我的庭筠,別再纏他……」
「不,我沒有纏他,我沒有。求求妳……走開,走開……」
晏庭筠抓住寅月揮打的雙手,喊道:「月兒,是我,別怕。醒醒,妳作惡夢了,沒什麼好怕的。」
「不……不要!我沒有!我沒有……放開我!」寅月激動的喊,同時也醒過來。雙頰濕濕的,眼淚不知何時湧了出來。
「月兒,怎麼回事?妳作了什麼夢,為什麼嚇成這個樣子?」
看著她蒼白的面孔,他憂心忡忡。
她定神,在晨光熹微中逐漸看清他的面孔。
「天亮了?」她不答反問。
「天剛亮。月兒,妳作了什麼夢?」他又問一次。
她搖搖頭。「沒什麼,已經忘了。」
她抽回被他握著的手,不自在地起身下床。
晏庭筠凝視著她,伸手為她擦乾臉上殘留的淚痕,動作輕緩而溫柔。
她全身一頓,血液迅速街往臉上,並倒退一步。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不讓她離開。「月兒,妳還要我等多久?」
他深情款款的注視令她全身發燙,彷彿被釘在地上般,忘了移動。思緒不清,連他對她說了什麼,她根本都記不起來。
他一手勾起牠的下巴,俯身印下唇瓣……好久、好久,晏庭筠才鬆開她,溫柔的雙眸仍凝視著她。
「告訴我,妳是不是經常作惡夢?」
什麼時候她的手竟攀上他的頸項?她抽回手,連退好幾步,羞憤欲死。
「出去!」
「月兒……」
「出去!我叫你出去聽到沒有?」她氣得隨手拿一本書丟他。
晏庭筠閃也不閃,任書本碰到他臉上。他仍定定地看著她。
他額頭被書本碰到,微微泛紅,她心裡內疚極了,卻仍是違背自己的心意,將他推出門外,關上門。
任憑他在外面怎麼呼喚她,她就是不開門。
她氣自己總是在他的凝望下失落了心,更氣自己找他出氣。儘管他總是待她溫柔體貼,她卻一再傷害也。
她不是故意的,但一想到自己身份不明,四年來承受的嘲諷辱罵全是因為他,她就無法釋懷。
接下來的日子,她刻意避著他,即使碰著了,也總是禮貌而冰冷。
到了江南的行館,晏庭筠吩咐道:「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寅月淡淡應了聲是。她明白,他一定是去視察他在江南擴展的業務。
真是的,他似乎忘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可是為了尋找他未過門的妻子。
也罷!她自個兒出去找便是,順便瞧瞧她當年被晏庭筠「撿」到的地方。
誰知她才跨出大門一步,便被行館的總管攔了下來。
「月姑娘,少爺吩咐過,妳不可以獨自外出。」
寅月頓了一下,他怎麼知道她會出去?
「楊總管,我只是在這附近走走,不會有什麼妨礙吧?」她客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