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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席絹

  「我有帶來一顆青森出產的蘋果。」像愛魔術似的,中山雅卓由公事包中掏出一顆碩大的果子。

  「哇呀!」小傢伙尖叫笑著捧過。「我最喜歡吃中山爺爺種的蘋果了,謝謝中山叔叔!」

  「人家……人家的口袋裝不下一匹馬啦。」傑生中文名字趙念祖的中美混血兒,當下又泫然欲泣了起來,一點也沒有翩翩花花公子的自覺。

  「沒關係,有看到錄影帶我就很開心了。下回我們去美國也看得到呀,叔叔不哭,乖喔。」衛朗拍拍縮成一團耍寶的傑生,口氣是無可奈何的安撫。

  「嗚,朗兒最好了。」一八O身長的昂藏男子「小」鳥依人的把頭依偎在小小人兒肩膀上,可見這種動作做得很習慣了。

  「真想讓你那一票親衛隊看看你這副德行。」中山雅卓鄙夷的說。

  「你嫉妒呀!」傑生一邊與好友鬥嘴一邊問著腿上的小傢伙:「來,告訴叔叔,你今年的生日有什麼願望?我來當一次神仙教父,即使要天上的星星也行。」

  「可以嗎?」衛朗問著父親。

  「別慣壞了孩子。」衛極不以為然的斜瞄傑生。「何況你們能來,小朗就很開心了。」

  「對呀,而且我有好多禮物了。」衛朗點頭,何況他明白他心中最大的願望永遠不會有實現的一天。傑生叔叔或許可以為他摘來星星,無法送他一名母親。

  衛極捕捉到兒子眼底閃過的渴盼,輕聲問著:「朗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嗎?」

  「不公平!你就允許自己當他的願望大神。」傑生喳呼著。

  「他是我兒子。」這事實足以佔盡一切優勢,堵了另兩張欲反抗的嘴。

  「可以嗎?」衛朗看向父親,決定試著提出來,也許父親會同意。

  「說說看無妨。」衛極願意給兒子全世界,何況朗兒向來是個不強人所難、不貪心的孩子。

  「我可以有一個媽咪嗎?」他慎重的問著。

  第二章

  「我以為富良野只有紫色薰衣草。」口中吃著花農開發出產的薰衣草冰淇淋,她不解的道。

  「最壯觀的景色是整片山坡地的薰衣草,但若不帶你來看看紫櫻花田、罌粟花海,你怎麼領略不同的美麗?」她明亮大眼貪婪地看著花海,而他只專注看著她美麗的臉與沾了紫色汁液的櫻唇。

  「原來這是罌粟花。日本可以種罌粟呀?真是好看。」她摘起一朵嗅聞,正想抬頭叫他也聞聞看呢,兩片溫暖的唇瓣正好蓋住她欲語的小嘴……。

  啊!我多麼多麼愛你……。

  ※※※

  撫著唇,極力壓抑著憤怒的情緒。

  怎麼回事呢?像是已被誰訂下權利似的,居然對林明修的吻厭惡得想反胃。

  「別再有下一次,否則我們不僅連朋友都做不成,你的職位也將不存在。」

  如果每一次不得不參加的商宴找他充當男伴卻給了他不恰當的遐想,那她會立即停止對他的邀約,即使他是她手下最傑出的業務經理。

  「我知道借酒壯膽不是好理由,但我愛你啊!這兩年來我們合作無間,你不會不明白我的心意的。向自己心儀的女人示愛有錯嗎?」林明修,「裴遠企業」的黃金單身漢,有著斯文的外表以及優秀的經營能力,六年來一直是裴智宏倚重的左右手。

  「你愛我不代表有權利輕薄我。」

  「我很抱歉,但不後悔。以後我不會未經同意就吻你,但請你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林明修深深凝望裴紅葉冷漠的面孔。這麼的冷淡,卻仍是這麼不可思議的動人。

  美的,是外表,是神韻,是舉手投足間的明快俐落,身為女人身上少見的自製冷靜特質。

  六年前第一次見到她,只覺得她美麗,而美麗並不是罕見的特色,所以他沒有太注意。直到這兩年來她成了他的上司,做出了令他折服的成績,一顆心再也不受控制的沉溺了下去,目光再也無法由她身上移開。

  「我對你沒有公事以外的興趣,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裴紅葉眼見司機已開車過來,冷淡的看向他。「我想你自己找得到路回去,我就不送你了。」

  「紅葉,我不會放棄的。」他在她背後說著。

  她沒回答。總是有一些不懂放棄為何物的人在週遭出現,她早已習慣以冷淡來應付。只是可惜著這些男人為何不接受純粹的友誼而硬要跨越不屬於他們領域的界限?

  這種追逐會到何時才終止?

  是她年老珠黃後?還是嫁為人婦之後?

  隨他們去吧,這種無聊的瑣事。

  司機老王已替她打開車門,她坐了進去,沒再看向一直緊盯著她的林明修,對司機道:「麻煩送我去『雲想衣』,然後你直接到公司等我父親下班,我會自己回去。」下午公司內沒有需要她處理的重要工作,想起造型師已多次通知她上回訂購的晚禮服已抵台,也該去拿了,順便整理一下頭髮。夏天到了,該給自己打理一個俐落的髮型。

  車子駛入總是壅塞的車潮中,大概得耗上四十分鐘才能抵達目的地,她略感疲憊的閉上眼。

  林明修是林明麗的么弟,如果父親會與林明麗結婚,那麼輩分上就隔了一級。當然談輩分也只是藉口,重點是她從來對他都沒有特別的感覺。

  剛才參加完商業年會,有幾位向她示好的男士惹得林明修跳出來以她的所有者自居,並唐突的以強吻表示佔有的態度。

  掏出面紙,她用力抹去唇上的顏色。

  霸道不是氣魄的表現,以愛為名的失當行為都是一種侵犯。

  也許她並不曾將心許給任何人,這些年的不為所動純粹是厭煩極了那些恃才傲物的男人們自以為是的舉措。

  愛是佔有嗎?愛是理所當然可以霸道嗎?愛是賦予干涉的有力藉口嗎?

  她質疑著這些示愛的行為,也就否定了一大票青年才俊的追求。愛若不先建立在尊重上,一切便只是強者駕馭弱者的行為罷了。男人仗著氣力壓迫,女人仗著淚水橫行,愛情搞成什麼德行!?

  厭惡林明修的吻,來自夢中的溫柔,也是來自他的強索。

  夢是虛幻的,美化過度的。也許夢中吻她的那人,並不是真正那麼的令她感覺溫柔深情,一切全是修飾過後的美化情境。

  被珍惜、被深愛是女人們一致的夢想,難免美化了數倍來符合自己的需求。

  不過既然她這輩子不是非結婚不可,那麼標準訂得比天高也無妨了。

  再度拭了下唇,直到噁心的感覺褪去。林明修再也沒有近她身的機會,她非常的肯定。

  「小姐,『雲想衣』到了。」老王停下車,迅速的為她開門。

  「謝謝你,辛苦了。」她下車,目送走了司機才努力收拾心神。夜晚從不停止的夢境與白天塞得滿滿的工作,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精力。

  二十八歲的年紀,少了口紅妝點,竟是蒼白羸弱得嚇人。像生病似的,玻璃櫥窗反射出的容顏令她差點笑了出來。她可不記得一向健康的自己曾經虛弱過。這幾年來太忙了,沒時間運動,面孔也就蒼白了起來,不點些口紅還真是不能見人。

  直到她碰上「雲想衣」的玻璃門,才乍然發現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由不遠處的大理石柱後方窺視著她,要不是玻璃映出了她後方的情形,她還發現不了。

  她一時浮起好奇心的轉過身看去。大眼睛發現她看了過來,迅速的隱身於石柱後,再也沒探出來。

  是個孩子吧?

  附近有一所小學,有孩子來來去去並不奇怪。本想進入「雲想衣」的,裡頭的小姐已快步過來招呼,但石柱後方突然傳來一聲痛呼教她胸口一慟,趕忙過去一探究竟。

  「怎麼了嗎?」她問著。

  背對她的小孩約莫七、八歲,正半彎著身抱著左膝蓋,髒污的褲管顯示出小男孩剛才不小心跌了一跤。

  她伸手扶正他,並蹲在他身前。

  「有沒有流血?我看一……。」關心的話凝結在舌尖,化為一聲輕呼。不明白為什麼胸口會突來狠狠一擊的感受。不是痛楚,不是驚懼,不是喜,不是悲……也或許都有一點……也許什麼也不是……。

  這孩子很漂亮,一種少見的中性美麗。是個男孩,簡直像是上好白磁精琢出的娃娃般無瑕剔透。他的漂亮令她驚艷,但只是驚艷而已嗎?還有什麼更深沉的東西是她解釋不了卻感受得到的?

  小男孩臉上泛了一層薄薄紅暈,在呆呆看了裴紅葉許久後,才發現自己偷看被抓到了。

  「我……我……對不起。」

  「呃,什麼?呃,沒關係。哎呀,破皮了!」她很快回神,並且意會到小男孩的窘困。「來,我幫你消毒上藥。痛嗎?」

  「不太痛。」衛朗漂亮的臉蛋又對上了裴紅葉。這位阿姨好漂亮喔!本來他該在校門口等爸爸來接他的,但當他遠遠的看到這位漂亮的阿姨下車後,就不知怎麼的呆呆跟著她走,一直走一直走,好想看到她的長相,很近很近的看她,看她是不是與媽媽長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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