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體好很多了!京都並不遠,你不必陪我,我可以自己去。」她寫。
「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再等五天好嗎?等我與中山見上一面,談完事情就立即出發。」他有一個好友即將回北海道,特地要與他談及日後創業事宜。
「我要先去。我說過不用你陪的。」
「張嘴,乖。」他不容反抗的又塞了她一口。在她嘟起的紅唇上印上一吻,卻不料被她以舌堵回半口補品。望進她得意洋洋的俏臉,他笑得溫柔。
「我瞭解你迫切想找回所有的決心,但我也希望讓我的好友見你。讓他知道你的存在。你不好奇我的朋友嗎?他可是知道我青少年時期做過的所有蠢事喔。」他誘哄。
她點頭又搖頭,想拿筆寫字,但他已搶走。
「讓我聽你的聲音。」
她如法炮製的搶過他手中的大飯碗,放在床後方的櫃子上,才安心開口:「你不明白。我覺得我必須立刻去京都,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即將在那裡發生。我必須去,我不想等五天,只想立刻出發。我當然很樂意見你朋友一面,但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是嗎?讓我去,我必須快點去……。」
她的急切令他不安,他被一股無來由的害怕攫住心口,連忙牢摟住她。不!他不讓她走開,不願她去任何地方!
「你不該對我懷抱以外的地方表現得這麼急切!我不允許。」
「你在擔心什麼?」吸取到他的恐慌,她不解的捧住他臉。不過是去京都而已,為什麼他臉色沉凝?
「我覺得……你快要消失了。」他說出腦海中一閃而逝的想法。
「傻瓜!我不會的。我打算纏你一輩子呢。」她低笑,對他的杞人憂天只當成佔有慾強的表態。不斷的輕吻,努力安慰他,直到吻去他眉眼間的不豫,並且熱烈參與……。
她怎麼捨得離開他呀!
※※※
裴宅一向不宴外客,自從裴智宏搬到大溪之後,獨身的紅葉,更刻意讓佔地二百坪大的宅院成為自己下班後安全的休憩地。
今天她有些緊張。
早上出門前已與林媽討論過菜單。提早下班回來後,再趕至廚房參與烹調工作。好了,菜沒有問題。回房洗去一整天的疲憊,簡單梳妝了下,不想太隨便,又不能讓家裡小宴顯得壓迫人的慎重。換上了簡單大方的改良式中國服,一朵墨荷挺立在水藍色的基調中,踏起步履像荷葉在春風中搖曳。挽起蓬鬆的髮髻搭配一身的中國服,以一根琉璃髮釵固定住。
才想要打電話催父親過來,他老人家早已安坐在沙發上,朝她戲謔一笑。
「我的女兒是在緊張嗎?我裴某人的女兒,素來是不動如山,看來是我眼花了。」
她倒了杯茶給父親。
「爸爸也緊張的吧?這種感覺好奇怪。」看了眼相同刻意打理過的父親,全然是威嚴老者的派頭。
「我這輩子什麼沒經歷過?也就只剩這一種了。我的女兒準備讓我見她的心上人。」他歎了聲。
是的,今天是衛極正式與裴父見面的日子。
原本該更早的,但林明麗突然回台起了些風波,讓大伙沒心情打理這方面的事。直到今天,紅葉仍想為父親的感情盡一點心力,可惜父親不為所動。
「爸,真的挽不回了嗎?」
「沒用的,我與明麗算是結束了。其實這幾年我一直暗示她把握身邊的好對象。法國那邊有一個條件不錯的設計師一直在追求她,我想趁這次斷個徹底也好。」
「我擔心您寂寞。」
他拍拍她的手。
「再沒人比你母親更適合我了。人生得此一次也就足夠。原本我以為可以再動心,但……。」他曾經打算娶林明麗的,只是她的行為讓他寒了心。
「以後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仍要記得去疼惜小朗,不要有分別心。」他忍不住感慨。如果明麗做到了……。
紅葉笑道:「爸,我不打算生育。有小朗就夠了,生孩子可是痛得要人命呢,更別說坐月子那一段時間有多麼累人了。」
裴智宏疑惑道:「你怎麼知道?好像自己生過似的。」
「我當然知道啊,我」她倏地不語,不明白自己何時「知道」過。凝眉對上父親不解的眼神,能告訴父親她夢過痛不欲生的情況,那幾乎與生產差不多。多荒謬。
「紅葉?」
「我不知道,爸。自從遇見衛極之後,我的夢境開始有了奇特的順序,但又連接不上環節。對了,我一直忘了告訴您,在我失蹤那十四個月裡,衛極參與在其中。」
「有這種事?!」他幾乎跳起來。
「嗯,而且我甚至懷疑我與他曾結過婚。」
「他這麼告訴你?」裴智宏驚訝的問。這衛極究竟有何目的?知道八年前紅葉曾失蹤的人不多,但有一些神通廣大的人更知道了紅葉曾失去一段記憶。在她回來的那一年,曾有幾個投機者自稱是紅葉那段期間的照顧者,前來索惠索恩當然也得怪他找了不牢靠的徵信社。他動用了大量的徵信社,翻遍了日本,自然有一些不肖分子摻雜其中,造成後來編了一個又一個感人熱淚的故事前來「認親」。
在真偽難辨之下,他們父女只得一概宣稱已回復記憶,並且請了相當可靠的徵信社來一一回敬那些投機者,揭了他們的底。鬧了一年,終於平息一切。因此裴智宏不免會擔心起衛極會不會是更高明的詐欺分子。
裴紅葉明白父親的擔心。
「爸,他什麼也不肯告訴我,反而是我依照夢境中的疑問去向他探詢。」
「你還是被夢境所困擾?而且夢裡的人確定是他?」曾經聽過女兒的夢境,甫回來那一年她常作奇怪的夢,後來逐漸減少,他不知道女兒仍然有這情形。
「就因為一直是他,所以我才肯定夢裡的事物至少有一半真實是我有過的。」
「這也是你喜歡他的原因嗎?」
「不。」她搖頭。「要愛上他很容易,不管是否有過之前的一段。我想,我以前也一定愛上過他。」
「為什麼他不肯告訴你以前的事?」
「他要我自己想起來。」
門鈴聲準時在七點半響起。父女倆結束了對話,當管家頷進來衛極父子時,她與父親也起身面對著。
「爺爺!媽咪!」一身筆挺小西裝的衛朗撲入裴紅葉懷中。
衛極定定看了紅葉雅致的面容好一會,才迎向另一雙正嚴苛估量他的銳眼。
「伯父。」他微躬身招呼。從裴智宏身上找到與紅葉一模一樣的眼與鼻。
裴智宏聽過不少有關此人的傳聞,有好有壞。不外乎能力普通但擅言詞;斯文綿軟全靠兩位合夥人支撐;謙沖守分不與人敵對,也不被列入敵手之一;與老天交了好運,所以公司成長驚人。
都說他是幸運兒,卻少聽聞對他能力的肯定。當然最近他又被加了一些評語:投機者、攀龍附鳳者。
在商場上靠運氣能混多久?裴智宏從不信這一套。
當然乍見衛極的一剎那,以外表來看他,簡直是書生型的溫文派。看不到一絲商場戰將該俱備的侵略殺戮之氣;眼神恭謹誠摯,五官俊秀,身量修長儒雅,怎麼看怎麼的不是商人料。但打量了三分鐘後,卻升起了一些不確定。這男子身上的一派悠閒與沉穩,像是泰山崩於前也不改其色。若不是毅力卓絕、耐力驚人的人,哪能持續這般久?再深沉的人,也得在別人長久如炬的注視下波動些許,但這男子沒有。
「媽咪,爺爺在看什麼?」衛朗好奇著此時沉靜的氣氛。
「他們在相親。」裴紅葉若無其事的說著,牽著朗兒的手往飯廳走。「小朗肚子餓了吧?今天做了好多菜,都是你愛吃的喔。」
「媽咪的家好大哇!」新奇的左看右看,覺得自己像在參觀博物館。
「喜歡嗎?以後可以常來這邊玩。」紅葉替他添好了飯,見到兩位男子也隨後跟來,又添了兩碗,打趣道:「我以為要等上更久。怎麼?還滿意嗎?」
「滿意。」衛極看著她,沉沉的應著。
她臉蛋驀地一紅,不自在的別開了去。
「嗯哼。」裴智宏不愉快的佯咳雨聲。想調情也不必在他這個家長眼前這麼明目張膽吧?
「爺爺不舒服嗎?」坐在他身側的衛朗擔心的問。
「是不舒服。」裴智宏點頭。
看來這一頓飯會吃得愉快的,只有一個人了。
「爸。」裴紅葉輕叫了聲,努力要使氣氛好一些。
「衛先生與小女認識多久了?」
「相當久。」衛極有趣的回答,可以預見今天將會有無數的問答題要他面對。
「多久?久到曾經有過婚姻?」裴父不客氣的直搗核心。他不在乎這人是否如外傳的想攀龍附鳳,反正人品不錯,看得順眼,要攀就攀吧。他只想知道,這傢伙參與女兒的生命是否包括八年前失蹤那一段。
「你記得?」衛極目光倏亮!直射向裴紅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