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下腕表,現在是七點半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手機沒有帶出來」正好瞄到他西裝口袋內有手機,很自然的伸手掏出來。「借我一下。」轉身退到陽台,卻發現她不記得衛極的任何一支電話號碼。
衛極說了一串數字,雙手擱在陽台欄杆上,正好將她環在身體的護翼下。趁她分神,還很得寸進尺的以下巴摩挲她優雅白皙的頭項。她今天的打扮古典精緻極了。湖綠色的亮絲綢映出了她奶油色無瑕的肌膚,是記憶中的冰肌玉骨呵……。
「喂,朗兒?我是媽咪……」才打通,那方立即傳來哭意濃重的童音,嘟嘟噥噥的陳述他的壞心情。
「對不起,是媽咪不好,你吃了嗎?肚子餓不餓?」她得到「還沒吃」的答案後,愧疚感更深。她不該因為自己的情緒太混亂就下意識的與所有人隔開距離。小朗兒不是別人,他是她無法不去寵愛的孩子。
「好,那我馬上過去,陪你一齊吃雅卓叔叔的日本理,吃好多好多,好不好?但在我還沒到之前,你必須先吃一些東西,我去了之後要檢查。好,打勾勾。」
收了線,她忙要告訴衛極他兒子還沒吃晚餐的事,卻被他等待已久的唇吻個正著濕濡濡的舌燙入她檀口中糾拌。她昏沉的意識因一瞬間的震驚而清醒,但更快的又迷醉在似乎曾經歷過的情境中。抵住他胸膛的雙手向上滑去,撫摸他略略扎手的頰鬢,再穿梭入他烏亮的發中。她的回應取悅了他,令他抱摟的雙手更加緊縮,幾乎要把她揉碎好嵌入他體膚內,再也不分不離……。
「紅葉!」
如鞭一般的怒咆在陽台入口!接下來她一手被牢牢抓住,那力道大到像要撕裂她。要不是衛極相當快的以手刀打開林明修的抓握,她亳不懷疑自己左腕會被硬生生的捏斷。
衛極將紅葉護衛在懷中,握住她手腕揉著痛處,向來溫和的眼沒有外露任何情緒的看向來人。
他非常生氣,裴紅葉知逭。街極的身體有著蓄勢待發的緊繃,由於與他緊貼,所以更能感受到他極力壓抑下,仍輻射於週身的怒焰。
不過她可不希望自己明天成了娛樂版的頭條。她安好的右手伸到他背後拍撫,像在撫順著一隻全身毛髮賁張的狂獸。
「我知道你!一個急欲出人頭地的投機者。別人搞不清楚你的底細,我可是一清二楚!怎麼?想利用女人的裙帶攀入上流社會?先問我同不同意再說吧!」林明修決定先集中炮火擊垮他的對手,回頭再與裴紅葉好好溝通。她竟看不出來這男人的目的,像那些沒大腦的千金小姐一般輕易被勾上!可惡!她的精明到哪兒去了?
「你的同意?為什麼?」衛極低頭看了下裴紅葉,同意了她不在這裡弄出話題供人嗑牙。所以他沒有一拳打過去。
「憑我是她的親戚、是她的守護者!你別想看她年幼無知就靠過來,你這種貨色還不配!紅葉,過來!我立刻送你回去,我想你一定是喝了酒,才會做出這種醜事!」她紅艷的唇令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口不控言。
「你把自己當成了什麼呢?林明修。別忘了我剛才在車中已經明白告訴你我的想法。我們都是成熟的大人了,請不要做出有失身份的事。」她不讓這兩個男人有互鬥上的機會。林明修是她的問題,如果衛極覺得自己被侮辱了,請自己去找戰場宣戰。
「你是說你已經有心上人的事?不會是這個傢伙吧?你以為姊夫會同意有這種不入流的女婿嗎?」他一向稱裴智宏為姊夫。
「你以為我爸會干涉我的任何選擇嗎?」她勾住衛極的手。「我們該走了。」她不想讓朗兒等太久。
林明修伸手擋住出入口。
「你不能這麼對我!如果不會是我,就更不該是這個投機小人。」
「如果你想鬧事,可以。只要撕破瞼的後果是你承受得起的,我奉陪。」她聲音沒一點溫度,炙夏的晚天失卻了作用。
林明修從不想搞壞與裴紅葉的關係,但他吞不下這口氣,咬牙對衛極嘲道:「你就只會躲在女人裙下發抖嗎?」
「我對當瘋狗沒興趣。」衛極輕易撥開他大張的手臂,在他身邊輕道:「手下敗將。不足掛齒。」
對衛極的力道沒留心的林明修一時不察,竟被那力道推撲到陽台,等到他站直身時,那兩人早已離去。
可惡!他林明修會讓那個初生之犢明白台灣的商場不是好混的!想勾搭上裴家,作夢也別妄想!
上車後,衛極已調適好心情,畢竟他注意其它事物更多一些,那位林明修先生不足以為懼。
「他口中你的心上人是誰?」他不善的瞇著眼問。即使是用來搪塞其他追求者的藉口,也不許套上他以外男子的名字。
她沒好氣的挑了個名字:「衛朗!我的心上人。」這也不算騙人。
瞧著他哭笑不得的表情,像是不甘心又像要抗議,同時又有點認命的無奈,她笑了出來,一掃剛才壞透了的心情。但擺脫掉了林明修的陰霾後,不免要想起更早前的熱吻。他似乎也同時想到了,伸出手撫著她被吻紅的唇,萬般依戀的像企圖要再回味一次。
她忙抓下他的手。
「別,我必須讓自己冷靜,別鬧我。」
「為什麼要冷靜?」
「我必須做一個劃分。」她有點苦惱的揉著額上的疤,在他安靜的凝望中凝聚自己開口的勇氣。
「情況不一樣了,我現在喜歡上了你。」
他點頭,不讓狂喜脫韁沒了自制,驚擾她的陳述,他知道她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我不管以前的我為什麼與你有……親密關係,是替身還是奉獻,我都可以釋懷。如果你來到我眼前是因為過去的一段情,可以,但我不要你是抓著一段我不知道的記憶而持續出現在我身邊,打亂我的情緒。」
「你要我愛現在的你,與你重新來過?」他聽明白了,也就是說,她不認為他八年前愛的是真正的她,所以對她最公平的方式是:心無二用的愛上全新的她。
「對。」她閃過一絲不安,武裝起自己。「當然,如果我會錯意,你吻我、抱我並不是因為你對我有好感,那你拒絕也無妨。」
「你是個膽小鬼,我現在才發現。」他笑。方向盤在手中俐落的操作,停在紅燈前,他一把摟抱過她。「也許你該早日拼湊出一切的,但那會令我樂趣大減。好吧,我們重新來過,我要你全部愛上我。」
以吻落下契約的款,簽名、蓋章、打手印,成同心,再不分離。
第七章
男子努力要博得她的歡顏,但身心俱躁的她,被沒來由的低落情緒攪得連涼夏夜空都成了一種罪過,無力扮起笑容讓心愛的他放心。
「離我遠一點好嗎?」她希望他不要再做任何努力了,最好讓她安靜的生悶氣,直到那莫名的情緒消失,這樣才不勺人。她無意把他的好意當成驢肝肺,但是……真的好煩、好倦、好想哭……。
「走吧,我們去看星星。」男子下了決定,從櫃子裡找出手電筒,就要拉她起身。
「我不要,我不想動。」她只想要安靜,但他一向只做他覺得對的事,力道輕緩但堅決。可是她不要動啦!「你再拉我,我就要吐了!」全身的機能都不對勁,他還要來鬧她!
淚意撲簌簌地驀然湧上,滑落兩串水漬,震驚了兩人,都一時無措的頓住。
「對不起、對不起!別哭了……。」雖然不知道錯在哪裡,但她的委屈神情令他自責了起來,拭撫著她不間斷的淚,不斷的道歉。
「都是你不好。」她哽咽。「我也很不好。」
「不是身體有痛疣,只是心情不好,我們就該轉換一下情境好嗎?你這種情況持續三、四天了,我很擔心。」他悄悄抱起她,往門外走去。
她沒力氣再作抗議,只覺得靠在他肩上還不錯。
「今天的夜色很美喔。」他誘哄著要她抬頭看繁星遍野的美景,坐在花田的阡陌上,輕輕搖著她。
「有多美?」她沒有抬頭,閉眼在安適的胸懷中尋找安寧的睡意。
「很美。」
「那你幫我存起來,我想看時,再提領出來看。」
他笑,發現她已困意濃重,不若前些天總輾轉反側,終宵睡不著,又精神不濟。想來她今夜可以有個好夢了。
微風在盛夏的月夜裡散播清涼,月皎星燦,百花沾露,香氣在暗夜中低回,佳人在胸懷中甜憩。他心口漲著滿滿的幸福,禁不住的在她耳邊呢喃:「我念詩給你聽好嗎?」
「嗯……。」她輕應。
「……那就折一張闊些的荷業包一片月光回去回去夾在唐詩裡扁扁的,橡壓過的相思……」(餘光中)※※※暑期班在八月中旬結束,所以衛朗每天都很有空。以前是跟著父親上下班,若父親必須出國談生意,通常會請中山雅卓過來住幾夭。現在可不同了。全世界又多了一個溺愛他的人,小衛朗的去處當然就不限於父親的地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