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她可有隱瞞過你這件事?她有說她是處女嗎?」鍾適寒著聲音問。
「我沒問,因為我以為她應該一如她外表的純潔無邪。」鍾迅深吸了口氣!「但她不是。」
「天殺的!既然你介意,那你就放開她呀!與她離婚,別讓兩人都痛苦!讓她贖罪似的為你的事業打拚。為著你的恨而哭泣!你怎麼忍心?你一向是善良而且溫柔的人。怎麼忍心傷自己妻子的心?」他吼著,難道他必須後悔的事還不夠多嗎?沒有及時抓住自己的愛。沒有認清自己的心,眼睜睜看心愛的女人嫁自己的弟弟……最後,他要背負的十字架,居然是一段不幸的婚姻始作俑者為他?
老天……不!他無法再承受更多心痛了!
鍾迅摀住面孔,怕自己在兄長的沉痛表明下了所有的底,只好不看,抖著聲音低道:「我介意是因為我愛她,叫我怎麼放開她?給我一段時間去適應,讓我去想——呵!而你們也可以每天朝夕相處,我反正管不著!但我絕不離婚!想都別想!」
「你介意我,是吧?如果我離開香港,不要打擾你們夫妻,是不是芥蒂會少一些?」收拾好自己的激動,他低啞的嗓音中有無限的疲憊。
那裡會料到自己三十年來的生命,竟是以這種遺憾的方式宣告著一個段落的句點!而那個句點上。明白的表示了兩個字——失敗,「大哥——」鍾迅連忙坐直身。「離開?你要去那裡?」昨日通電話時,方笙告知大哥甫出差回公司,立即被老爺子叫入總裁辦公室,說是南美洲有市場要開發,美其名是榮派他前去主持,實則徹底外放他到鳥不生蛋的地方,這是鍾重陽最中意的方法——不讓鍾適為人所重用。也不讓鍾適再涉足「華康」業務,讓他與商界脫節,幾年後待他不能用,再讓他回來。
這並不在方笙的料想內,但她沒有把握說服鍾重陽放人,而且死腦筋的鍾適說不定當真會接受,因此她說今天會想法子激鍾適來台灣,要他想法子趕人——只是沒想到會有暴力場面出現。那妖女實在害死他了!但任務仍必須達成,因為父親的行為讓他這個為人子的也忍不住唾棄!大哥為鍾家做的已太足夠了,真有什麼恩可以報,加加減減下來,反而是鍾家欠他了。
他不會容許大哥所訂定的目標實現,說什麼四十歲以前任「華康」運用支使。四十歲以後才孑然一身的過回自己的生活。一個人的黃金歲月有限,不能這麼浪費的。
因此,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打定主意逼走大哥,必要時反將那妖女一軍也可以,偶爾也該輪到她被嚇個半死才會公平。教她明白「天理」兩個字怎麼寫。
鍾適抓扶起地上的弟弟,歎了口氣。
「你要好好對她,過去的就過去了吧。」
「我希望我能做到,可是——」
「阿迅,我要走了。老爺子派我去南美成立分公司——」
「那還是在鍾家企業體內不是嗎?方笙看得到的地方!我知道,只要你還在「華康」,她心中永遠不會有我!因為你是她第一個男人!」他脹紅了臉低吼。
鍾適深深看著他。
「你不要我在鍾家勢力可及的範圍?還是不要我待在老爺子控制可及的範圍?」
老天!他沒有演得太誇張而穿幫了吧?
鍾迅連忙叫囂:「我不要你待在方笙看得到的地方!最好她永遠都不會提到你或看到你!」哦!大哥穿透人心的眼波太嚇人,讓他一點也不敢直視,能閃則閃。
「阿迅,你要我離開鍾家對吧?」他探問。
「是的。」還好還好,沒被懷疑!
鍾適瞇起眼。
「好巧,昨天方笙也要我拒絕老爺子的指派。」
「哼!誰知道她在想什麼!」冷汗又佔領了額頭。
「你們夫妻蜜月時怎麼會去阿拉伯?」
「好奇。有空就去了。」上帝,你在哪裡?
「阿迅,你們不會同謀了什麼吧?」
哦!好可怕的洞析力!在情緒波動的情況下還聞得出陰謀的味道。不愧是父親也忌憚三分的商界戰神!但他鍾迅可不能漏氣啊!何況他還是學戲劇出身的,怎麼可以演輸別人?
他撐著倔強的死樣子,咬牙怒道:「這些你該去問方笙!當初她願意接受我的求婚,條件之一就是要放過你,也許我還該感謝有你的存在,否則我是娶不到她的,她根本還愛著你!為了你而嫁給我的!我這個窩囊丈夫當得還不夠徹底嗎?」
「是這樣嗎?」
鍾適心中大大震盪不已,抓住他的肩質問。放他自由也是方笙嫁鍾迅的理由之一?
她難道不知道這麼做會使三個人全淪落到地獄去嗎?
為了證明所言非虛,也怕大哥有更多時間思考,鍾迅立即加強動作,賣力的演出一名吃醋的丈夫——甩開大哥的手,叫道:「你可以去問她啊!反正我只是個白癡,被犧牲在你們兩人的失敗戀情中,但是她還愛你。如果你不走,我永遠沒機會取代你在她心中的位置!大哥!你不是一向為我著想、讓我有求必應嗎?那你怎麼忍心讓我痛苦?即使這不是方笙嫁我的條件之一,您以為我容得下自己的妻子與舊情人住在同一塊土地嗎?你為什麼不走得遠遠的?如果你疼我,就不該折磨我!何況你的事業在阿拉伯,您早該去那裡的!不要再介入我們夫妻之中了!求求你!」
實在演不下去了!鍾迅只能在吼完後躲入臥房內,以重重的甩門聲音表示出憤怒悲傷。
也重重的震傷了鍾適的心。
事情怎麼會失控成這樣?傷了他最重視的兩個人?
鍾適沉重的心一片混亂,什麼也分析不了。即使那麼多的疑點待探索,但沉沉的哀傷浸滿他的知覺,他只能麻痺在自責的情緒中。
方笙當真以他的自由為條件而下嫁嗎?
鍾迅要他走是因為深愛方笙嗎?
疑點牽繫著真相呼之欲出,但他卻無力深想。
方笙愛他?
方笙竟然還愛著他?
是真的嗎?
第八章
老天!鍾迅那小子坑了她什麼啊?見著鍾適凝沉的俊臉下暗伏著洶湧的波濤,來意看來不善。方笙再大的膽子也得提心吊膽不已!懷疑自己會不會陳在會議室。
「你——有什麼事嗎?呃……如果沒有,我還有事要做,恐怕無法與你呆坐在這裡看風景。」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嫁給迅?」他將她困在會議桌與窗台的死角,不讓她有機會逃脫,尤其在他們還沒談完的時候。
她垂下眼睫,不掩自嘲。
「你不愛我,我只得嫁給尚稱得上喜歡的男人。」
「這並不是你唯一能做的選擇。」
「是。但阿迅是你重視的人,得到了他,等於也得到了某部份的你。」
「你不是說一切都過去了嗎?你嫁迅的理由不該僅止於此,」他托起她下巴。不讓她的眼光再度閃躲。然而最最失策的是當她盈著水光的柔眸幽怨的投射入他心房之後,他的研判審視便消失殆盡,只想摟她入懷,撫去她的無助與淚水。
「你把一切都弄亂了!」他低斥著,沙啞亦難成語。
「我承認……」她苦笑。
「你在報復我,對不對?」
她點頭。
「但你又想幫我,對不對?」
她愣了下,想別開臉,卻忘了他堅持的手指早已握住她下巴,不容逃脫。她只得像只待宰的羔羊任他剝除防備,探知某些真相。
最好的謊言不就是真假摻半嗎?九句真話挾一句謊話,才是說謊的上佳方法。必要時承認一點點反而好,尤其她面對的鍾適並不易把弄於指掌間,她必須很小心。
「這樁婚姻總要有一些還算可取的地方。」間接的承認之後,她又接著說:「當然,我不是會毫無目的去犧牲奉獻的人。我倆不能當愛人,總也可以當朋友。何況阿迅最敬仰的大哥,也就是我必須敬仰的人。如果能給你一些助益,何樂而下為?尤其得知老爺子並沒有給你合理的對待。也許你會怪我多事,但實際上而言,「華康」不需要擁有太多將相之才。既然我已是鍾家人,而公事上我應付得游刃有餘,就不該困住你的才能,應該放你去發揮自己的天地。特別是,我並沒有打算讓「華康」的規模比現在大上好幾倍。」
「你獨斷的行為卻以為別人該感激?」他冷聲質問。
「你應該的。畢竟你離開了,對大家都好。在你心中的那只天秤上,弟弟又比我重上幾分?你根本可以為鍾迅死,那麼對於離開香港的要求又那裡為難得了你?鍾迅介意我們的過往,你就會走開。而老爺子已不要你的助力了,何苦去南美洲耗掉你的黃金歲月?鍾適,我與迅相同的希望你這個大哥能為自己而活。」
「你是以弟媳的身份在希望嗎?」
「不然能如何?我已嫁人是事實。」她笑得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