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感動啊。比起元旭日常常從陽台降落,從窗口進辦公室的行徑來說,他肯好好走大門進來,還是以老闆的身份,簡直正常得令人感動,並且——害怕。
所以三尾怨男才會縮在秘書室,一點也沒有冒險犯難的雄心傻傻地踩進去送死。他們可不確定元旭日今天是否有哪條筋不對勁了,歡迎烈士先賢去求證,他們肯定會代為收屍,並且發放撫恤金。
「老大以為他會見到韓璇。」紀恆倫看著電視螢幕裡的大美人就要抵達二十八樓了,不免開始感到不安起來。「打十一點過後,老大已問了兩次人來了沒有,可見元老大對此事的重視非比尋常。」
「給你一張保命符。」范宇文從他帶上來的公事包中抽出一張十寸大的相片,交到紀恆倫手中以示自己充沛的同胞愛。
「咦?娘娘腔。」林有安湊過去看,不以為然的嗟了聲。「有啥屁用?」不過是一張韓璇的照片嘛。
「這就是韓璇啊?真是俊美。」紀恆倫讚歎著,眼光幾乎移不開。「你怎麼會有他的相片?」
范宇文笑笑道:「上回在報界大老的壽宴上聽了他一次即席演講,有條有理的分析台灣股市。挺有內容的小伙子,我叫小趙把他偷拍下來存檔。這小子一向拒絕別人拍他,報廢了兩卷底片才捉到這個正面照。」
小趙是范宇文的助理,也是個技術高超的攝影師,才會把韓璇的神韻抓得這般精準。
「有用嗎?治得了老大?」紀恆倫不抱希望的問。
「有五成把握。旭日看來不是對「殷華』,有興趣,而是對他有興趣。」
「怎麼樣的興趣法?」林有安追問:「是像八年前拐走可愛的恆倫那樣的興趣,還是像四年前相中楊授的能力而拐地脫離家族企業一同出來打天下的興趣?」
「天曉得,旭日一向有難以捉摸的怪癖。」范宇文早在心中推敲良久了,卻還沒個定案。
隨著電梯門的開啟,三人同時住了口,擺出身為主管該有的面貌,將三叔六公的姿態收拾得不著痕跡,迎接這個舉止舒緩閒適的慢美人。
季曼曼看到了三個各有特色的男人。沒有評估太久,直接把目光投向最可愛的娃娃臉男紀恆倫「我代表『殷華集團』,請問誰是元旭日先生?」
「他在裡面。」紀恆倫有禮道:「你似乎不該是來赴約的那一個。元先生約的是韓璇先生。」
「電話裡又沒說。一逕的『你』呀『你』的,我就只好當成是在約我了。你們元先生還真是直率很可愛,現在的世道,已經見不到這麼可愛的人了。」季曼曼捂唇低笑,揮揮小手像是打發掉了所有疑問。
「我可以進去了吧?」
紀恆倫暗自吞了下口水,很怕看到頂頭上司變臉的盛況。力持平靜道:「容我通報。」按下了內線,小心翼翼的道:「元先生,『殷華集團』的代表已來到。」
「請他進來。」穩重低沉的男子嗓音從裡頭回應著。
「季小姐請。」紀恆倫沒空細看季曼曼突然湧滿輕詫的表情,伸長手直指老大辦公室,全然沒有身先士卒的打算。
季曼曼也就拖著一貫散擾的腳步往元旭日的辦公室踱去,滿心疑惑著這聲音與語調怎麼跟昨天的電話留言不大一樣?
如果說昨天那聲音像個土霸王,那麼今天這個就像是貴公子了。
那麼,是不是可以說昨天那人不是元旭日本人?還是此刻她要見的人並不是元旭日?
輕叩了兩下門板,她推門進去,不大確定自己將會見到一張什麼面孔,但……至少不該是見到一張酷男臉孔大特寫——
她瞠大眼,一秒、二秒、三秒之後,她低低叫了聲:「啊!」以示自己被驚嚇到了。
「請問你是打哪來充數的濫竿?」酷男迅速收拾一閃而過的錯愕,取而代之的是危險的氣息輻射出週身。
季曼驚嚇了好久才發現她被罵了,一雙圓膛的大眼明確的意識到某種強大的威脅感……這人……
是誰呀?做什麼一副像要把她肢解的恐怖神色?
哦,當然不是說眼前這人很明白彰顯著血腥煞氣,而是她向來增長解讀他人眼神最細微處所代表的意思。眼前的這個男人很惱她,活似她做了什麼大不敬於他的事似的。
看來真的有一點點可怕咧。她吞了吞口水,切切不能失了自己威風連帶損及「殷華」顏面,她開口道:「請問您是……元旭日先生?」
元旭日收回原本擱在門框上的手,轉而耙了耙地整齊有型的頭髮,一下子由整齊優雅的名流墮落到危險迫人的海盜,也不過貶眼之間的工夫而已。
「你是誰?變性的韓璇?」元旭日雙手放入褲袋,健碩的身形懶懶的半倚著一組長沙發椅背,溫溫的聲調像在壓抑著某種情緒,讓人不自禁想退到百尺外保平安。
「嘿嘿,不好笑。」季曼曼退了兩步,極力要以輕鬆軟綿的口氣說明自己的身份……
「我叫季曼曼,是『殷華集團』的公關部經理——」她的自我介紹沒機會完整呈現,便在元旭日跨來的步伐威脅裡自動噤聲。天曉得這是為什麼,但自認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季曼曼卻是真的被嚇到了!
而嚇她的人甚至什麼都還沒做,只是向她走來而已。當然,不得不提他的眼神有多駭人。
容我先發表幾點個人小小的原則,不好意思必須打斷你的言不及義。」
元旭日微笑開口:「第一,千萬不要答非所問;第二,千萬千萬務必記住三個字:說重點。最後,千萬千萬千萬不要惹火我,尤其在我心情瞬間差得無以復加的此刻明白嗎?」
再度吞了吞口腔裡分泌過多的唾液,季曼曼不由自主的乖乖點頭。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這人披著文明的外皮,終究掩不去他善於威嚇人的潛在兇猛氣勢。
實在是弱了自己威風呀!但季曼曼深信自己若想安好的走出「旭日保全」,識時務一點準沒錯。
「呃……那麼,請問……」
元旭日抬起一隻手,不讓她廢話,直接問著他要的:「為什麼不是韓璇來?」
「您知道的,身為……」
一隻鋼筆險險削過她面頰,釘入她身後的檜木酒櫃中。冰涼如刃,沒有實質上的傷害,卻有萬倍的威嚇。
「他沒空。」季曼曼這輩子講話從沒這麼簡潔有力過。
「我看你們是不想與『旭日』合作了是吧?」
「我們想,但不強求。」
元旭日微撇了下唇角。誰理什麼強不強求。
「叫韓璇來談。」
「他沒空。」季曼曼再次強調:「這不是韓璇打理的範疇,我不明白元先生為何——」
「我沒允你發問。」丟過去一眼,成功封住她不滿的小嘴。「他終會有空來見我的。你回去告訴他,三天之內.他來見我;三天以後,我去找他,以各種方式,而不保證後果,請他慎做衡量。」
話畢,元旭日彬彬有禮的打開門,示意著滾人的訊息,並且不容許抗議。
季曼曼小心翼翼的接近門口,以她僅剩的余膽探問:「看在我僅充信差的份上,問個問題可以嗎?」見他似不為所動,她再加把勁:「也許日後我對你有利用價值,你知道、我是他的紅粉知已,不只在公事上。」
元旭日允了:「問」
「你——對『殷華』有興趣還是對韓璇有興趣?」
「都有。」他給了個滑頭的答案,令人氣得牙癢癢。
哪有人這樣的?!簡直是惡質!
「好的還是壞的呢?你最好明白,不管是『殷華』還是韓璇,都不是你們輕易沾惹得起……」
「別廢話了,請滾。」以自己的氣勢怎她逼退出門口,然後無情的甩上門,讓嬌滴滴大美人領受生平第一個大閉門羹。
灰頭土臉的季曼曼啞口無言瞪著門板,並承接著身後三個縮在牆角的男子的憐憫目光。
而門的另一端,元旭日大力扯下領帶,往旁邊一甩,立即按下通話鍵:「紀恆倫先生,請五分鐘以後進來。在這五分鐘之內,你可以先去找塊地挖個洞.也可以找間信譽良好的靈骨塔公司買個龍穴塔位。別說公司苛待你,本人無上限的提供你所需的喪葬費用以及家屬撫恤金。」
頂頭上司的心情非常、非常地不好。原本還在同情別人的紀恆倫,當下成了最值得被同情的那一個。苦瓜臉含悲的看著另兩個夥伴,覺得自己好無辜。
范字文指了指相片——
「把保命符帶著。我們會在外面為你祈禱。」
「當然,也會替你找塊好風水。」林有安拍拍他。
--------------------------------------------------------------------------------
「想見我?」
韓璇稍稍把注意力由商業專刊上挪開,轉而看自倚在扶手邊向他訴苦的季曼曼。她半坐在地毯捆捆在沙發扶手,美麗的面孔偎著韓璇的肩,百般惹人憐的嬌媚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