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再度啟動,她準備開到土丘後方,避免自己成了他的負擔。
這時,一道狂掠而來的黑影筆直撲向她門面,不,是擋風玻璃。她圓睜大眼,幾乎尖叫出聲,就在黑影撞破她前方玻璃的同時,她一手護住頭部,一手大張,像是要抵抗突發而來的傷害,即使只是徒勞……
「轟!,」強大的白光驀地由她右手掌心射出,她連閉著眼都能感受到那光芒的強度,但接連而來的轟響是怎麼一回事?什麼東西被擊中了?
她張開眼,只看到破了一個大洞的擋風玻璃,以及自己一身玻璃屑。不再有白光,而那團黑影也不見了。她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右手掌,上頭仍有餘溫,一道瑩白的彎月出現在她手上。
是咒術!
那麼肯定是有打中什麼了?
思及此,她打開車門跨出去,開始在半人高的雜草堆中尋找。也許是人形,也許是狼體,就不知打中的是什麼角色。
半分鐘後,她找到了,是一匹紅色的狼,正奄奄一息的癱在地上,週身被瑩白的光暈圈住,證明了中標的正是這位仁兄。
非常好,敵人又少了一個。
朱水戀再也站不住腳,整個人軟倒在地上。經此陣仗,簡直像脫了一層皮,想必離成仙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老天爺!,真是刺激得讓人得心臟病。
「朱小姐?」
「在這兒。」她無力的抬手。
當白影飄然而至時,她燦然一笑,然後昏了個人事不知,會周公去也。沒能見到白逢朗失措的臉,閃動著對她的關切擔憂之情。實在虧大啦!
台南之行終究沒去成。
經歷了一場追逐槍戰之後,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的不濟事,但因而感冒發燒兩天卻是不爭的事實。
沒錯,向來是健康一族的朱水戀病倒了雖然有些丟臉,但生病所帶來的好處足以教她蒙在棉被裡偷笑到岔氣。
呵呵呵!白逢朗一直陪著她呢。果然病美人所受到的待遇好過健康寶寶數倍。想當年曹雪芹筆下的薛寶釵要是沒事也給它吐口血,想必「紅樓夢」的結局會不同吧?想得到賈寶玉的青睞,最使只能以吐血競賽來一決勝負,看看林黛玉與薛寶釵哪一個人的血吐得多、噴得遠,衛冕者可以拎走賈寶玉這座獎盃。
有一具破敗的病體,占的好處可不少耶。
哈哈……咳!笑得嗆到,樂極生悲。
「咳嗽的症狀還沒減緩嗎?」房門被推開,白逢朗端了一盅中藥送來,就聽到她咳個不停。
「有……咳!,有的,其實我好多了……咳!」
「趁熱喝了吧。」他將已放涼的藥汁交到她手中。
「謝謝!」藥汁很苦,但她仍是豪氣干雲的一口喝完。只要是他端來的,就算是鶴頂紅她也照喝不誤。
「外面情況怎麼樣呢?我看元旭日他們最近很忙,連他手下那三個閒人也調來了。可見有不少殺手企圖打進來。」她雖臥病在床,但每天的小道消息不會讓她錯過。
「日處理得很好,至今沒人能成功踏入殷園的範圍,不愧是狼族第一戰將,投生為人仍是極之出色」最近兩天雖不平靜,但各司其職的分工下,他竟成了最涼的那一個;在眾人請托之下,成了病人的看護。
這實在令人啼笑皆非。倒也不是說他抗拒做這樣的事,而是大夥一致別有用心的諸托,簡直把撮合他與朱水戀著得比對付敵人更為重要。
當然也不能說所有人的心思皆一致,畢竟妹妹白莞以及殷佑就滿臉不苟同。但人類所謂的民主向來是少數服從多數,並「熱切」的要求他們入境隨俗,少數反對者的意見只好被犧牲了。
朱水戀不以為然的開口道:「他干保全的嘛,若是連普通人都搞不定,怎麼混飯吃。你才是真正厲害的那一個。嘩!想來就讓人崇拜得三跪九叩,你衣袖一振,飛了出去,宛若大鵬展翅,神鷹撲惡大,真功夫耶,不是法術做出來的特效,簡直是太神奇了,傑克!」
傑……傑克?誰?
「你還好嗎?」白逢朗關心地問。
「哎呀,別擔心,那只是口頭禪流行語,你可以回應我『真是不可思議啊,珍妮佛』。不趁機在流行的末潮說上一次,以後就沒機會了,時代轉變得太過神速,真讓我們這些X世代的老人頗感無奈。」
他該安慰她節哀順變嗎?
「我們剛才在聊什麼?呀,是了,就是你天下無敵的身手。如果我也這麼強的話,就不會每遇到突發狀況就嚇得屁滾尿流了。」
「別這麼說。」她仍是百無禁忌得讓人接不下話。
「這是事實啊。你別客氣了,我這人很有自知之明得很。你想,窮其一生,我能練到你這種身手的十分之一嗎?」她希冀地問。
白逢郎表情怪異,頓了半晌,開口問:「你似乎痊癒了?」他無法不注意到當她滔滔不絕時,任何感冒的症狀似乎全放在角落過,不敢來干擾她的興致。很有趣的現象,讓他不由得好奇當然,也因為不想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她不是練武奇才。轉移話題較不傷人。
他已漸漸懂得怎麼與她談話了。只要別太把她的問題當成非答不可的任務,聽她講話其實是有趣得緊。而他也不必為自己的沉默愧疚,因為她丟出的問題似乎不太在意有沒有答案。她很容易陷入自我想像中自得其樂。光她一個人就能自問自答、悲喜交集了,讓他只須當個聽眾就好。剛開始很不能適應,覺得她奇怪不已,但現下,他習慣後,也能從中體會出趣味。
朱水戀猛地一陣咳嗽聲,抱怨道:「你幹嘛提醒我該咳嗽了?生這種病最討厭的是打噴嚏、咳嗽,好不容易才忘了它們的存在耶。」
「抱歉。」他倒了杯溫開水給她。
她一口喝光,看著他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聊又煩人?」每次與他相處時,總表現得十足花癡樣,正常人都會為之倒盡胃口吧?
「不會。」他笑,才正想著她是有趣的女子,她竟反而認為自己無聊?
「就算會,你也是那種風度絕佳的君子,不忍心直指我的缺點說明你受夠了。」她很有自知之明。
「都是你的話。你把我看得太崇高了。事實上我只是一名無趣乏味的男人。」
朱水戀睜眼質問:「是哪個呆瓜這麼對你說嗎?告訴我那人是誰!」一副準備把人打成豬頭的大姐頭樣。
「別激動。」他總是四平八穩,語氣平緩。
「為什麼別激動?有呆瓜在中傷我心目中的完美典範耶,我要能坐視不管就不叫朱水戀!」
「朱小姐……」
「叫我水戀吧,逢朗。畢竟我們熟到有過生命情誼了。」
「好的,咳,水戀。」有些不習慣,但確實再「小姐」來「先生」去的,未免怪異。「我們一直沒辦法好好的坐下來談事情,有許多事不經意的打斷我們的談話。不妨趁現在你我都得閒,來聊一聊,你覺得如何?」
他端正而有些嚴肅的面孔今朱水戀有些忐忑。向來亂蹦亂跳的思緒乖乖就定位,全神以對他所要談的事。如果她的猜測設有錯,那八成是要把她單戀的宣言徹底給談個明白了。因為白逢朗一向不是得過且過、容許諸多問題無解、並視而不見的人。
「要……從哪裡開始聊?」她不會迴避,但開始感到赧然無措。眼前的他……是她的心上人哪……
白逢朗看著她無意識地絞緊床被的雙手,有絲訝異她會有這種……嗯……近似小女人的姿態。
「有許多事可聊例如,你為何吻我?例如,你向莞兒宣稱……咳,要得到我的心;再有,你向殷佑表明想轉移我身上的情咒,你想說明一下嗎?」雖然說來尷尬,但不能因尷尬而不談。事情總要弄個清楚,並明確的建立共識,不能一廂情願,也不該自己想了就算數。
咬了咬下唇,朱水戀偷眼看他。
「我很喜歡你。」
白逢朗心口暗自一震,沒有開口。
「事實上,應該說是愛上了你:打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直祈求上天能讓我遇見的男人。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二十四年來每天想著要戀愛,卻只動心兩次。第一次還鬧了個大笑話,錯把韓璇當男人。不過我沒氣餒,年少輕狂嘛,誰不曾做過一、兩件傻事?至少我更加確認了自己鍾意的男人是那一種。第二次動心。則是為了你,然任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你只是一時迷惑……」
「剛開始我承認我是重表相的。可是愛情要來是不講道理的,我的眼光又那麼精準,事實證明你美好的內在更甚於你俊美的外表,教我怎麼清醒得回來?愛就愛了,誰有那個神力收發自如?」
「你也許只看到你願意看的那一面,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她愛的,或許只是她看到、並且願意接受的那一面,並不瞭解他其實平凡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