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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管又寒無意這麼快啟程繼續他的行程,弄潮也會想法子磨到他改變主意,她的急切是要隔開所有不安分的女人,管又寒哪有不明白的?
其實他早已打算要走了,萬林縣附近的事早已辦妥,又確定那三道指令純屬玩笑後,已沒有再待下來的理由。他唯一的顧忌是小弄潮兒傷口復原情形,不過,看她活蹦亂跳得連蝦子也自歎弗如、健康得不得了的情況,看來他似乎是多慮了。
於是,在她辛苦遊說了兩天後,他點頭了。不過,他到是好奇她怎麼會知道他的方向是一直南下?事實上他第三個目標的確是應天城,不過得先經過定遠、鳳陽二府才會順著往下走。以他師父留下的圖表指示中可以看得出來,最後一站得到廣西的桂林。好得很,那老頭「好心」地招待他由北遊到南,以防他當了井底之蛙,不知道天下之大,真是「用心良苦」啊!至於小弄潮也可以說是神機妙算了。
他在上馬前,問出他的疑問。弄潮一副被侮辱了的表情:「又寒哥哥,你到底當我多笨。會不知道咱們一直在往南走?打入關以來,雖然有時西邊、東邊地走過一個又一個市集,不過打抵說來都以南下為目標!那,既然一路南下,我們自然會在大城市落腳,好讓你可以去把採來的藥草賣給藥房,或者順便替人看診,賺點銀兩當盤纏。總不會刻意繞過大城市改鄉間小道無人煙的地方吧?如果你還不明白你即將娶到的嬌妻是多麼聰穎的話,我會很樂意一再提醒你的。」
他笑著輕撫她秀髮。
「你是很聰穎沒錯,比我還厲害得多。」
「才沒有呢!」她嬌嗔地對他扮鬼臉。
原本一路上該是他們兩個人才對,但很不幸的,突然蹦出一個超級大燈泡。就是那個韓震須羅!
他以很堂皇的理由向父親請示,經批准後決定跟他們一塊南下;他要保護小堂妹的名聲直到她嫁人為止。然而他才沒那麼好心,他只不過為了躲過慕容家「關懷」的眼光罷了!否則十天半個月與慕容大千金共處一處宅院下來,等回到京城恐怕非去下聘不可了,這對一個十九歲的少年而言實在不怎麼人道的,尤其他對那兩位小姐完全沒有意思,而娶妻一事更是陌生得很,他不溜就完了!
也因為弄潮自詡善良、好心無人可匹,所以在心不甘、情不願之下,還是接受他的雞婆了,畢竟她對慕容一家子都沒好感;而且有堂哥跟著,以後面對她親愛的爹爹時,也比較好交代。
一行人三匹馬,便在清晨陽光中告別了萬林縣,往南下而去了。
原以為南下行程是平靜無波又愉快的,至少弄潮是天真地那樣想。她以為「江湖」是指萬林縣那個地方,而且全江湖人似乎也都擠到那兒大做發財夢了。在管又寒告知那三道指令絕大部分可能是一場玩笑後,她就對童笑生這死人徹底感冒,不想與那票人爭寶了,她寧願去找名醫……也許,她未來的老公就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哪天找機會與他好好地談一下這事情。至少南下的行程會不會如她所想的平安順利,是很難說的。
在第七天,他們抵達鳳陽府時,就有件大事發生了;而這件事也讓弄潮見識到原來還有那麼多「江湖人」存在世上。
在他們進城的前兩天,從鳳陽城傳出了一道大消息,在一天之內以燎原之姿傳遍全江湖,不過,他們三人則是進城之後才聽說的。
童笑生的徒弟出現了!
一代神醫、武功之神、怪叟、老頑童……以及所有曾經加諸在他身上的綽號,簡直可以稱為神一般傳奇的人,居然有徒弟!
在一大票江湖人對他存疑時,他就以露出一手童笑生賴以成名的「無幻掌」,雖達不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但威力仍是不容小覷的。而且,他治療了數名身罹絕症的病人,更讓人信服七分,當他是童老前輩退隱所收的唯一弟子了。
他自稱賁重誠,是童笑生所有遺產的當然繼承人。
「他真的有徒弟!」
弄潮在客棧聽到這消息時,立即訝異地握住管又寒的手,雙眼閃著希望。
管又寒沉默地反握住她,卻是陷入自己的思維中,散發比以往更冷淡的氣息。
「呀!那咱們得找機會去拜訪他才是。」韓震須也相當興奮。
弄潮看著這一整間客棧全以那位「徒弟」為話題,討論得口沫橫飛,一時之間,在冷靜了許多後,道:「不,我認為得先明白這個人的動機為何才是,不及去拜訪他,反正,想必那位賁重誠公子的家門幾乎快被人踩垮了,何必趕這時去湊熱鬧呢?」
「也對,我們等會到別院休息後,我會派商行的人去打探得更明白些。」
弄潮看著管又寒:「你的看法呢?」她總覺得他神色不太對勁。
他只是道:「咱們回去再說。」
他正在不開心,弄潮看得出來。在一頭霧水之後,乍然想起曾告訴他要對童笑生獻身求醫的事,她以為他是氣這個,氣她也許會對童笑生的徒弟提出這種交換條件;她得找個機會告訴他,在有了他之後,任何臭男人也別想碰她一根寒毛,即使是那位童笑生的門徒。要逼一個人就範的方法太多了,不是嗎?
而她心愛的未來老公目前最需要的,是她的保證與綿綿的愛語。她會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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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星月初上,弄潮躡手躡腳地溜去管又寒的房間,想好好地安撫他,並且與他親近一番。不料,卻撲了個空,他的房間內根本沒有人,用都沒用過,他的包袱甚至還是綁著的,可見晚膳過後他就出去了!
居然沒有告訴她,真是可惡!弄潮決定要等到他回來,給她一個解釋;不管等到多晚也不在乎。
氣呼呼地坐在他床邊,決定找點事做,於是索性替他將包袱整理一下,把衣服全拿出來放在衣櫃中,免得皺得不成樣。
將衣服掛好後,包袱內剩下的只有一些銀兩與零碎的東西了,其中一隻牛皮袋子最惹她注目,裡頭好似有一些東西呢!塞得鼓鼓的,開口處還以紅線繫著。她好奇地拿在手上,猶豫著要不要打開來看。好像有點不道德呢!
「可是,我是他的未來妻子呀!如果今天換成是他來看我的包袱,我也不會生氣的,夫妻之間沒有什麼秘密的,嗯!我看一下就好,也許不是什麼看不得的東西嘛,又寒不會怪我的。」她一再地替自己找偷看的理由。叨叨地念完後,雙手合十了一會,才小心地拉開繩結。
裡頭是一張羊皮地圖,以及二十個小囊袋。弄潮移來燈座,將地圖轉了幾個方向才確定該是怎麼看。老實說,地圖畫得差透了,比鬼畫符還厲害,再加上沒有寫出地名作為指標,簡直存心讓人看得眼睛抽筋;幸好那個繪圖者還記得大明朝江山有著長江與黃河這兩條水脈,可是其它的,就得自求多福了。一張沒有畫出府界、縣界,連最大的行省布政司都懶得描一下分界,上頭的山山水水根本是根據「需要」才畫上去的。所謂的「需要」則是指圖面上二十個紅點的地方。比如說紅點的地方若是落在福建的武夷山。那麼他就只畫出武夷山,彷彿福建除了武夷山外,其它山都不是山,可見繪圖者之可惡以及懶得無藥可救。
不是弄潮多疑,她甚至覺得二十個紅點分佈若連接起來活似個「呆」字,如果再把大明地域圖轉一個方向來看,那個「呆」字再配合黃河長江兩條水域來看,則又像一顆扮著鬼臉的骷髏頭了。
越看越覺得這地圖有整人的嫌疑,她收起來丟回牛皮袋中,著手抓著一個布囊將裡頭的紙條抽了出來,因為外頭寫著「壹」,她決定按照順序來看,上頭是這樣寫的:又寒:恭喜你找到第一站,在老檜樹往下挖一尺深,即可看到為師留下的訊息。接著往第二站去吧!樹下的訊息會告訴你如何找到第二站。
你師父我留接下來的每一封信,都是類似這封指引下一步的留言。看來又寒的師父出了什麼難題給他去破解。由未拆的八封信看來,又寒一定找到了十二個地點,如果他是用那張「地圖」來找,那她絕對要崇拜他到五體投地了!
不過,他的師父是何方神聖呢?她好像從來沒問過吧?可見她對他的瞭解真是少得可憐。
將信件、地圖再小心收回袋中,整個包袱放入衣櫃裡。她脫下了靴子,整個人移到床上,半靠著床邊,坐來坐去都覺得悶熱的天氣使她背部傷口有些濕癢,挺難過的,便脫下外衣、中衣和內衣,僅著肚兜趴在床上才覺得有些涼意。因為是住在叔父的私人宅邸中,她才會全然放鬆無防備,不然她哪敢這麼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