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您這種不像樣的王爺!」
「你還沒見過更不像樣的東宮太子哩!我那皇兄未登基前才叫不像樣!盡結交一些江湖人,可以與人坐在荒漠中飲酒三天三夜,可以為了博取一名美人的芳心而做了一百首情詩天天跑妓院,種種年少輕狂比起來,本王根本是遠遠不及。」
她訝然低呼:
「未曾聽過這種傳聞呀!」威貌迫人的皇上,也會有那樣狂放的歲月嗎?怎麼也無法想像的呀!
「他能登上帝位,不是沒道理的。當他以太子身份外出時,一絲不苟,行事有度,不辱沒其身份;但當他微服以一介布衣外出時,可就狂傲不馴了。不過……近些年來,沉重的擔子壓身,他漸漸收斂,也漸漸成為一名「帝王」了……唉,怎麼說到這兒了,你根本不會想聽。」
不一會,他的低歎立即轉為高亢有神,興致勃勃地談著他日後的安排。如此不凡的女子,怎麼可以浪費地任其出家為尼?是該有個至情至性的男子來珍惜她的。龍天淖暗自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柳寄悠嫁給一個會深愛她的男人;這是朋友之間的義氣。
但……柳寄悠恍然的心神,卻兀自飄飄漫漫於不知名的遠方,看著三王爺俊卓的面孔,遙想著另一張相似而威迫易怒的帝王臉——
唉,說好不再想的呀……
***
皇帝南巡,京城一大盛事。
文武百官恭候在「承天門」外,只待時辰一到,皇輦駕了出來,全跪拜恭送,一路送出長安城南出口。
此刻皇宮內,要遠行的皇帝祭拜過太廟先祖,拜別皇太后之後,依然利用少許的時間最後與臣弟、大臣們商討國政事宜。
「昨日曠勇將軍差人快馬捎來密函,汝等必得密切注意後續戰況,不能讓「北丹國」的內戰波及我朝邊關百姓,更須慎防他們假內戰之名,行侵犯之實。近年來北丹國有多起擾我子民事件,得多加注意才是。」
「這事臣弟省得,該怎麼囑咐心中有數。」龍天淖胸有成竹地點頭;別的事他不敢打包票,戰爭一事沒有什麼難得倒他。
「再有,上回山南一帶的蝗災,朕派了工部官員前去勘察損失情況,過些日子應當回來覆命。朕已命庫房準備十萬兩黃金、十萬石米糧,三弟可依情況輕重去發放濟助,順便草擬朕意。免去山南一帶災戶三年稅賦;還有,押送賑銀之人,務必找清廉官吏,再結合一些江湖俠士護糧,這批糧草、災銀損失不得。」
「臣弟明白。」
「合適人選可聽從康大人的建議。」
在側書房內廳,龍天運在交代完大臣們之後,再抓了三弟入內深談,此刻大抵已無其它事可說,剩下的瑣碎事,他就不多說了,並不重要。
「如果沒什麼事,朕要起程了。」連接三天三夜的商議,他並不認為還有什麼事未交代完,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沒什麼事了,若有突發大事,傳人快馬加鞭南下一日夜,便可由您裁決,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龍天淖仔細想了想,突然笑道:「倒是代為掌政這一個月,臣弟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柳家小姐出宮,省得您回來看了礙眼。皇兄看不上眼的醜女,留在宮中浪費米糧、衣料可不好。」他也不過是順口提了一下,不料卻看到兄長沉凝的臉色黑了一半正在瞪他。「皇兄?」
「誰要你安排她出宮!?」他低吼了一聲。
「咦!上回您說這事要交付臣弟負責的呀,皇兄忘了嗎?」
龍天運壓下心中倏揚的激動,也趕忙收斂自己太過形於外的怒氣,沉聲道:
「你要安排她去哪裡?」
「待會皇兄起程後,臣弟就要安排她到臣弟的「含碧別院」住一陣子。」
奇怪,皇兄哪來的興致知道這種事?龍天淖可不以為重美色的皇上會突然迷戀上相貌平凡的柳寄悠;那根本是大大不可能的事。
丙然,他的皇兄沒有再追問些什麼,看來是默許了,所以他又多舌地說了一些:
「待皇兄南巡迴來,也正是臣弟必須回北邊防時刻,順便可以帶柳家小姐到北方看一看;如果可以,為她婚配一門好對象,相信柳大人不會反對的。」
龍天運神色深沉,盯著三弟好一晌,泛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恐怕……天淖難能如願了。
即使沒有正式紀錄下他臨幸柳寄悠的事實,但她已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宮妃,則是不爭的事。沒有人!沒有人能娶走皇帝臨幸過的宮妃,即使他終生不再垂幸她也是一樣,何況——他不想再掙扎自己仍想要她的事實!未曾再涉足勤織院,只使慾望更熾烈而已;他仍是要她!
「你退下吧!叫他們準備好,朕要起程了。」
「遵旨。」龍天淖躬身退下。
龍天運保持著不變的坐姿,收起摺扇,低喚了聲:
「燕奔。」
一抹黑影由窗外閃了進來,屈著一腿跪身候旨。
「微臣在。」
「朕登上輦車時,要看到柳寄悠。」
「是。」
黑影復又在一閃之間消失。
龍天運微笑起身,讓一邊伺候著的江喜為他披上披風,穿整好衣冠,大步往外走出去——
***
柳寄悠頭疼欲裂,全身無力地悠悠轉醒。
她在哪兒呢?
昏迷前的最後記憶是她與丫頭們正困好最後一堆書,才要叫兩個丫頭收拾衣物時,卻突然陷入黑甜鄉,一切人事不知。
睜開眼,看到的是金黃色的八角形帳頂,上頭精繪著金龍圖騰,並綴滿了華麗的珠寶……而且晃動的感覺告訴她,她正在馬車上。
「醒了?」低沉的嗓音由右側方傳來。
「呀!?」
她撐起身子,看到的是一身龍袍帝冠打扮的聖上;正式的衣冠又將他的王者氣勢烘托個十成十,讓人不敢瞻仰。
「皇上……」柳寄悠直覺地將身子往後裡,抵住了轎身,與他在有限的空間內遙望著;她怎麼會在這兒呢?
龍天運好心情地淺笑著,任她躲得再遠,到底也都在他輕易觸手可及的範圍,所以他笑得閒適自得,只須稍移個身,他們馬上又近在咫尺了。
他輕托住她光潔的小下巴:
「你該覺得榮幸,朕的輦車連死去的劉皇后也不曾搭過。」
「為什麼我會在這兒?」
「可人兒,因為朕突然覺得此番南下,單獨一人未免寂寞,何不找人來作伴呢?」
君王出巡,不是沒有過攜妃妾同行的例子,但,其實如果可能,君主應是不甚喜愛有人同行,礙了他尋芳的樂趣吧!何況,是絕色佳人也罷,偏偏是她,那就不得不懷疑皇帝的居心了。
「為什麼是我?原本今日是我出宮的日子呀……對了,我是被擄來的,那三王爺他們——」
她漸漸串起所有的片段,較能思考更多,卻被龍天運打斷:
「寄悠,朕的才人,你不明白一旦被君主寵幸過的女子,終生出宮不得嗎?至於要你伴駕南巡,則是朕以為那會有趣得多,順帶可以讓朕想一想該怎麼安排你才好。」
這輩子她是休想逃開他身邊了,不管他往後會不會再臨幸她。他悠閒以待地看著她臉色微變,雖然頗傷人地不像在欣喜若狂,但能擒住她,抹去她凡事皆在掌握中的表情,看著她慌亂就頗快人心。是的,如果他第一千遍自問著為什麼要叫人挾持她同行,答案就是這個——他要這個不在乎他的女人慌亂、無助,然後終於臣服,以他為天地神,一如全天下的女人那般。
那是任何男人野蠻天性中皆具備的狩獵本色,並且要求絕對的征服。
所以,龍天運不認為自己對她有什麼喜愛之情,因為她的外貌還不足以讓他傾心。他眼光向來很高,一切,只是為了純男性的征服,也是他打發閒暇時間的遊戲,並且由他掌控所有情況;一旦完成了收服她的過程,柳寄悠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他眾多失寵的妃妾中的一個。這是他對自己行為的解釋,並且深信不疑。
不讓她出宮?柳寄悠被這一句話嚇呆了。
「皇上,您不是允諾過三王爺,要讓我出宮的嗎?」
「朕反悔了。」他很輕快地回應,並且人也欺到她面前,與皇袍帝冠不相襯的,是那張賴皮兼頑皮的俊臉,他是篤定要耍賴了。
她抽了口冷氣。如果不能以他的身份去牽制住他的行為,那她還能用什麼方式在對陣中佔上風,進而阻止他為所欲為到放肆的地步?
「你要什麼?」她屏息低問。
「朕要的——」他一指托起她下巴,微笑出邪惡的放肆:「待這一個月過完後。咱們再來看看你值得朕做怎樣的安排。」
她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極力冷靜,雙手撫住狂跳的心口,不讓自己的恐慌顯露太多:
「好的安排如何?壞的安排又如何?怎樣去界定?」
他瞇起眼,輕哼了聲:
「也許朕該先問問你是怎麼界定才是。」差點忘了這女人向來表示不屑他賞賜的任何地位、榮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