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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席絹

  「袁大哥,您在氣什麼?不就是她跌了一跤而已,誰惹你不開心了?」沙平威坦然又疑惑的開口問他。

  袁不屈瞇著眼,銳利的盯他一會。平威知道了嗎?看他的神色表情顯然還不知道杜冰是女人。

  「你日子太閒嗎?來調戲我的侍從。」他硬板板的口氣相當不善。

  「侍從?杜冰是未來的大名醫!我正是要來抗議你浪費人才!他一定是工作太累了才會跌跤。我看他一定是受傷了,沒事的話我要去幫他擦藥了!」沙平威心想今天大將軍一定遇到了不順的事想找人刮一刮,他才不會笨到站著挨刮,心想這理由可以脫身了吧!可借「站住!杜冰的傷我會看!你既然那麼閒,去前方採探敵情,傍晚時刻等你消息,沒事的話幫忙建城牆也好!」袁不屈撂下命令,即轉身大步往杜冰的藥房而去。

  「建——城牆?叫一個總校尉?」沙平威等大將軍走得不見人影後才回過神哀號。也許他真的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得罪過他這上司而不自覺!不行,他得快去找他那智多星老爹來問一問才行。他印象中真的沒做過什麼錯事呀!杜冰呀!此時大哥我自身難保,你小命多珍重吧!沙平威愧疚的自語,連忙去找他父親了。

  洗淨了臉,杜冰雁重重地吸了好幾口氣才有勇氣挽高袖子,看雙肘擦傷的情況。就見雪白藕臂的中心斑斑血跡;當然,有袖衣擋著的情況下不至於血肉模糊,但也夠可觀了!手肘的傷口不易復原,膝蓋也是,也不如得痛多久!將沾水的白布擰乾,小心的擦著手上的血跡,痛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怎麼如此不小心!」

  無聲無息走入藥帳的袁不屈已不再有狂怒之色,聲音輕輕的、低啞的……不自覺觸動她心的某一處。

  他接替了她剩餘的工作;在包好手肘之後,他看到她膝蓋處也滲著血絲,蹲下身要處理,杜冰雁將雙腿藏入桌巾下。他看她的臉,看到了一片嫣紅。

  「現在不是矜持的時候,何況我是你的丈夫!」他連人帶椅將她抬開了一大步,讓她沒桌巾可遮掩。

  「你不是!我們並不是……」她低喃,不敢看他的眼。

  「在我還沒決定要帶你去換回李玉湖前,你就是!要更多的證明嗎?」他扳起她的臉,眼神又變得嚇人了!而他的拇指輕輕撫弄她的唇……

  「不——不用!可是……腳傷我可以自己來,我比你懂得醫術。」

  「普通的擦傷誰都會處理;你的手才剛包好藥,再亂動會使傷口流血,留下難看的疤,你希望嗎?」

  「你認為疤很醜?可是你身上也有很多疤,我並不認為——」

  「女人一旦身上有疤就會醜死了!不要頂撞我的話,我不要你身上有疤!」

  他這麼霸氣,她那敢再多言什麼!當這男人板著面孔時她話也不敢多吭一聲……至少目前她還沒有凝聚足夠的勇氣反抗他;而且他似乎真的是為她好。

  見她不再反抗,他才坐到地上,脫下她的靴子。白襪包裡著細緻的足踝,他看了一眼,隨即緩緩卷高她的褲管,雪白修長的小腿,一寸寸的示人,粉嫩嫩絕美得看不到瑕疵,連毛細孔也看不到。直到膝頭的血跡出現了,才換回他快失神的心志。

  「為什麼會跌跤?我給你太多工作了嗎?」

  包好藥後,他摟住她,躺靠在床頭。

  「沒有。但你不該叫我做一些侍從的工作;如果你能讓我待在這邊,我會更好。」

  「三天之內別下榻,讓傷口結痂,等痂脫落時便不會有疤了。」

  杜冰雁抗議道:「才跌個跤就得休息三天?那你手下的人天天在受傷……」

  「住口!」他猛地將臉採到距她臉咫尺處,在她倒抽一口氣時猛然吻住她。這女人越來越多話了!很好,這讓他有機會吻她,他想了十多日了!

  當他終於饜足時,才與她分開寸許,仍緊瞧著她酡紅的麗顏。

  「我不是你的妻子……不要再這樣對我了。」她柔弱的輕語。心頭的加速淪陷令自己膽戰心驚!

  「睡吧。」他又啄了她一下,轉身離去;帶著她不能理解的怒意。

  這個男人,要懂他,可不是一朝一夕可成。她歎了口氣,反正,那是李玉湖該操心的事了!心口那沉重的失落,是嫉妒嗎?唉……李玉湖,你會曉得你有多麼幸運……

  她輕撫著紅腫的唇瓣,開始感覺到了痛;那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的事——袁不屈是李玉湖的丈夫;而她,是齊家等著守寡的新婦,沒有什麼可以改變了!命運就是這麼安排著的!給她這一段錯置,也許正是為了補償她將來漫無止境的深閨守寡生涯吧!能這麼想,至少會感到些許安慰了!她也只能如此自欺著。

  袁不屈的命令是違抗不得的;他真的讓她三天無法起身下榻。當然不是綁著她,而是叫兩名守衛守在她帳門前監視她,直到他回來。他衣不解帶的守住她。

  天知道外頭會不會有什麼流言傳開!一個不務正業的將領守著一個受了皮肉之傷的小廝,這像什麼話!連她自己想來都覺荒唐可笑,而他……不會沒想到吧?

  今天是第三天了,傷口結了痂,再一、兩天使可脫落,想來是不會留下疤痕了。而今天,袁不屈又替她找來了一瓶藥水,遞給她,聞起來很香的,有桂花的味道,也有青草味混合其中。

  「痂脫落後,你用這個抹在傷口上,再生的肌膚會更美。」他道。

  「那我今晚可以下榻了吧?我躺得好累。」背靠著床柱,杜冰雁接過瓶子把玩。

  他盯著她手肘上的傷許久,才點頭道:「暫時別做什麼工作,可以下榻走一走。」

  已是黃昏時刻了,炙熱的黃沙地開始拂著輕柔的微風,為白天的狂炙掃去些許熱辣感。白天太熱,入夜太冷,也只有在這時刻會怡人些。

  天空與大地相輝映成一片金黃的王國。貧脊的邊疆地帶看不到華麗多彩的江南美景,也沒有北方有的廣闊豐美草原。在這西北一帶,除了沙漠,還是沙漠。草原只長在靠北的地方,而軍帳駐紮的百里內,全是黃沙;只有她的藥帳好風好水的靠著樹林,而林子中珍貴的有一池湖水。沙漠中的夕陽是很壯觀的,天與地相連的地平線圍著灰色的界線,隔成兩個極強的對比;地表上的金黃沙丘,配合著天空大夕陽的暈輪與一片華麗的霞光,沒有任何遮掩的,極目望去是四面八方與地表相連的天際!而天空則像是一片倒了混合油彩的抽像色塊的大畫布。

  蕭瑟又華麗的美感讓人直想落淚,而夕陽是一天中最盛妝的告別式。

  杜冰雁坐在一塊平滑大石上,屈著膝,雙手環著膝頭,楞楞地看著那輪已失了熱度的刺目大太陽。它好美!此時她才深深明白自己的內心對天地有著怎樣的渴望。

  「我希望我是男人。」她幽幽的歎息。

  「我可不希望。」他的目光追隨不遠處的一隻孤傲黑鷹,它有力的雙翅伸展在天空雲端,在它的領地來回巡視,睥睨百禽的迴旋,不容許任何小輩在它面前招搖。

  杜冰雁也注意到了,倒吸了一口氣。

  「好大的鳥兒呀!」而且狂猛又危險,江南沒這類鳥兒的!

  「那是鷹。」他道。

  她的眼光立即轉向他肩頭的鷹形紋飾。他正是鷹軍之首呢!忍不住在心裡細細比對。畢竟實物比較誘人,她嚮往的抬頭看著。它像他!孤傲又自負。她的繡工出色,也許可以描繪鷹的雄姿來繡一件衣服,一定適合他……老天!她想到那兒去了!

  「它要走了!」她低呼,努力阻止自己內心的胡思亂想。替袁不屈做衣服的人不該是她!她不能再想下去。

  「走!咱們去追它!」驀地,袁不屈抱起她,奔向他專屬的馬廄,一時起了遊興。

  但這可嚇壞了她!老天!眾目睽睽之下呢!再與他共騎夕陽下,她與他的名聲就毀了!真的!她相信明天以後她的處境會很慘!

  「袁——將軍!」

  她已被丟上馬,還沒坐穩,他的座騎立即像一陣風似的奔往樹林而去,要不是他已摟住她,她早摔下馬一命嗚呼了!

  他看來很開心;因為他的雙眸不再深沉,閃著狂野的兩道光芒,意氣昂揚地往目標策去!她著迷的凝視他發光的面孔,突然覺得兩人的心好接近!在所有的防備面具卸下後,他,一個功業彪炳的大將軍,也只不過是個寂寞又熱情的男子而已。

  一如她這個十八年來被禮教外衣包裡的大家閨秀,在褪去一切的裝飾後,她有著渴望,有著熱情,而她,是如此寂寞!

  不自覺的,她將身子全依向了他,緊緊摟住他的胸膛,欺騙自己:這胸膛是自己今生的依歸,她尋到了!

  沒有明天,沒有未來,沒有李玉湖,什麼都不要去想!今天的她不是那個事事為人著想的杜冰雁,只是一個渴望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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