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逐陽條地轉身面對他。
當他身體逐漸的恢復,並且接手經營驛幫事務後,輾轉轉來買家千金已嫁為人婦,便極力拋去以往的回憶,閃避著有關臨安的種種消息,怕心痛難以忍受。那時他唯一允許自己做的,就是鍾乎盜匪窩的每一寸土地。但屬下回報的消息卻是臨安城外不見半絲盜匪出沒的痕跡,那時以為那群盜匪已遷移到別處,因事務繁忙,也就作了罷,卻從未想過也許那些攻擊他的人並非盜匪。
若不是盜匪,那就肯定是來自——與他有利益衝突上的人了。
貝家!貝鎮平!是那樣嗎?
劉若謙任他自己去想,逕自又推敲道:「前些日子你已與林金生的兒子有所接觸,他們覺得你似乎很眼熟,卻因為你說是北方人而當是錯認。我想,即使林寶山一家子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至少可以排除他們曾有加害過你的可能性。不是說他們不想,而是別人早一步下手了。逐陽,你、全心裡有底了吧?」
霍逐陽點頭。
「這二日貝家人也急欲與我接觸。不知道貝鎮平見到我會是什麼表情。」如果他可以少思念凝嫣一些,也許早該發現當年的情況不單純,但她的另嫁卻使他亂了所有分寸,臨安的一切也就成了心口的禁忌,不願想起……真該死!是他今她陷入痛苦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沒及早想清日「林金生與貝鎮平都非常樂意有人鞘他們鬥垮傅巖逍。我承認傅小子也很久揍,但他不該是我們首要對付的人。咱們合計合計,怎麼討回你受的苦以及貝千金被錯待的痛。一點一滴的要回來,別少算了。」
「那是當然!」
夕陽拉出兩條頤長的暗影。靜待夜色吞沒夭光,臨安城逐漸沉入黑暗中,一盞盞燈火燃起,渾然不覺一場風暴即將逼來,猶自吹著傭懶的清乎調,妝點著寧靜的表象。夏夜晚風,兀自清涼……
傅宅(前貝宅)約三個掌上寶:傅妍兒、蕭容德、封崖,皆是長相討喜的稚兒。自從封崖來了之後,原本乖巧安靜的妍兒以及老實憨厚的容德就徹底被帶壞了。
也許是打一出生就被娘親帶著逃難,順道遊玩的關係,封崖生來就對海闊天空的世間有無限的好奇。教他每天呆果的局限在傅宅而不對高揩以外的天地好奇是不可能的。
當他成功的在後花園牆角把出一個小洞穴後,理所當然也就領著四歲的妍兒與三歲的容德爬出去見世面嚀。
一身錦衣綢料全被泥土染成不忍卒睹的顏色,更別說三張可愛的面孔上已不復乾淨的原樣了。
「崖哥哥,我要吃糖纏。」蕭容德吭著手指,一手抓著老大渴盼的要求著。一個賣糖纏的小販正擔著兩擔零嘴走過三張垂涎的小臉面前。
「我們要買糖纏!」封崖一手抓一個奔近小販叫著。
「一個兩文錢,三個六文錢,要加土豆粉要再多一文錢。娃兒,去跟大人要錢去。」小販停住步子,看到三個灰頭土臉的小娃兒,認出他們身上衣料絕佳,也就沒揮手趕人。一停下來,原本在路邊張望流口涎的尋常人家小孩兒也跑了過來,鉑羨的看著。
封崖掏出小荷包,拿出一小用錢,算算也有半兩,也就目芒一百文錢。不知是常看傅巖逍做生意耳濡目染久了,抑或是自長記憶以來與娘親遊走市井的關係,對討價還價可沒一點含糊。
「我們要三個糖纏,都加土豆粉,八文錢!」
「嘿!小娃兒,你可能不會算數兒,應該九文錢才對。」
「八文錢牙買。不然不買。」作勢要把銅錢放回荷包中準備走入。
小販楞了一會,才急忙道:「好!好!八文錢就八文錢!」哪有把銀子往外推的道理。將蓋子打開,糖纏的芬芳香味引來更多吞口水聲。
一般左市井討生活的人民不會沒事給小孩子吃零嘴,偶爾逢年過節破個例已是挺浪費的事兒,也難怪零嘴小販的身後總是跟著一群望梅止渴的心娃兒。
見兩三名小孩子幾乎要把臉埋入擔子裡,小販不耐煩的揮手:「去!去!要吃就向爹娘要錢去!」俐落的拿出三根竹棒卷田三國金褐色的粘糖,並在土豆粉裡滾了一滾,送到封崖三人手中,收了八文錢人袋。
一向心軟的妍兒不讓哥哥牽著走,對封崖要求道:「崖哥哥,他們沒得吃呢。」
封崖看了看小妹哀求的大眼,再看了看十來個大小不一的孩童。好不容易帶弟妹出來玩,當然不忍心看妍兒哭喪著一張臉。他喜歡妍兒笑得好可愛的模樣,於是願意幫那些不相干孩兒們各買一支糖。
「大叔,再買十四支糖纏,不加土豆粉,給你二十文錢,你可以不收。」這會兒可不是姜太公釣魚之姿了,而是真正的不買最好。
小販咋舌道:「誰家的小孩呼?這麼嘴利算計。」
「不收嗎?」
「收!收!當然收!」連忙接過二十文錢,在小娃群的歡呼聲中捲起糖纏來了。反正份量大小可以自己斟酌,不會吃虧。嘴上不免唸唸有詞:「這娃兒要是日後從商,只怕傅老爺也不是對手哩。」
「我爹就是傅老爺。」封崖從滿嘴的糖中咕儂出自言自語,逕自拉著弟妹找好玩的去了。
「崖哥哥最好了。」妍兒小跑步的緊跟封崖,笑得好開心,吃了一半的糖在手中揮著,一個不小心,竟飛脫了手「呀!」她忙追去。
粘呼呼的糖纏成一條弧線用飛,最後的落點相中了一件上好的黑色綢衫,粘糊一氣難以分離。
「對不起!對不起!」傅妍兒塢著小嘴幾乎哭了出來,乖乖站定在高大的男子面前不敢動。
霍逐陽望著身上的「暗器」,不可思議於以他現在這種功力,居然還有東西可以近他身而今他阻卻不了的。雖然剛才他專注於與商行管事討論事情,走出茶肆沒有太注意其他,但不可能閃不過任何一枚暗器近身啊!當然沒有波湧的殺氣也是原因之一,但這一陀糖……
沒來得及回過神,三張沾滿泥巴並且苦哈哈的小臉已對著他,衣襪已被抓出四張手印。
「大叔,別生氣,我們很對不起。」封崖道歉。
「對不起。」牙牙學語中的容德也結巴說著。
兩個小男孩一左一右護著闖禍的小女孩。
「沒關係。」從沒有與娃兒相處的經驗,致使霍逐陽只能沉著臉說著,並暗自期望兩個小孩子好心放過他已慘不忍睹的衣襪。
「哎唷!」站不穩的容德向前什倒,黑衣上又印上了一張泥臉。
商號管事看不下去了,一一抓開小孩子的手。
「好了!沒事了,你們可以走了,去去!」再道歉下去,代主的身上怕是沒一處乾淨了。
封崖很大人樣的點頭,學著江湖人口氣拱手道:「大恩不言謝,大俠後會有期。」
霍逐陽哭笑不得的看著三名手牽手的娃兒轉身走開,倒是慶幸自己身上的災情不算太慘重。拉開了糖絲,決定回堂裡換件衣服再赴「懷詠樓」的宴會。
才要轉身走,磊地幾聲驚駭的童稚尖叫聲接住他的心臆,胎眼望去,就見一道猥瑣的褐影將三個小孩推倒,並且迅速逃離。不遑多想,他略一提縱,如蒼賣掠食,準確的撲至褐衣人身前,手刃輕劈來人後頸,便教他昏厥個人事不知。
原來是個偷兒!身上掉下了三枚玉鎖片,以及一隻錢包。霍逐陽目光條地一凝,勾起了其中一枚精緻的血玉鎖片,陽光透過玉石身,映出四個古字霍門千秋「妍兒!妍兒,你醒一醒啊!你哪裡痛,醒來告訴哥哥啊!妍兒!」
另一邊,兩個無措的小男孩正抱摟著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呼叫著,大顆大顆的眼淚不斷的滴下,滿是鞘慌痛楚……
第五章
「刷」地一聲,一柄市面折扇被打開,緩緩煽來涼意。摒退了兩名狂奔回來通報的家丁,傅巖逍含笑的思索著。
一般富貴人家哪會真容許稚兒在沒人保護之下逃到外迸去面對險惡莫測的環境?傅巖逍不阻止娃兒跑出去玩,但四個家丁必須遠遠保護以防萬一。
現下,遇劫約三個小娃兒意外被霍逐陽所救,帶回了華陀堂安置。兩名家丁回來稟報,兩名家丁守在華陀堂外邊,等著主人進一步的指示,想必不久霍逐陽也會派人來通知吧?
意外搭救了仇人的子女,不知那人知曉後會是什麼表情?這是一樁意外,但來得巧之又巧!省得傅巖逍還要想名目送凝嫣過府與他相對。
「攏春,去請少夫人過來。」
「爺,咱們不先過去看看娃兒們嗎?」她的笨兒子也參與有份,教她這個當娘的怎麼冷靜下來看著主子開心成那樣子。
「當然要過去。等會你陪少夫人去。家丁不是說了,除了妍兒被嚇昏之外,兩個楞小子都沒事嗎?休急休急,快去請夫人過來,臉色盡量哀淒無妨。」揮手趕攏春去喚人,才對坐在身邊的仇巖道:「老天爺也幫我哩。可惜妍兒長得像凝嫣,若是像「他],真不知會怎麼樣。不過女娃兒肖娘較好,像爹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