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曾經有人寫信對我說:能為的劇情都被寫光了,我們這些希望在小說界發展的人除了跟著別人的步子走之外,沒有多少原創機會。
你們同意這說法嗎?我並不。
例如我的上一本書『未曾相識』,失憶的題材早被為了一百八十遍絕不能說我以此為肇因是一種創見。
我們常見的敘述是:男女主角誤會——女方逃走問出車禍失憶——忘了一切(全部或戀情部分)——懷孕或流產——巧遇失魂落魄或陰沉的男主角——在戀愛或折磨間記起一切——危機接著來,壞人出現——撲滅壞人。從此快樂活著並且有孕。
常看著這樣的公式在走,誰還會想摻一腳來湊出第一百八十一遍?至少我不。
想寫失億、想以另一種方式去寫、不想要誤會、沒有壞人、不要危機。我不要每成就一次愛情就像解決一場災難般,非要有壞人、瘋子出現不可。
本著推翻公式的念頭去寫,是很單純的想法。倒不以為自己橋段的鋪排上有何了不得之處,只想來點不同。女主角忘了回家的路,所以男主角天涯海角的追尋。重點就只是『失億』,沒有其它。
我很無聊,常會把常見的劇情模式列表出來。比加說古代的未婚夫妻逃婚、通常彼此不明身份進而相戀;嬌刁蠻女巧遇城主堡主,帶來滿堡的歡笑。以現代來說多是麻雀愛鳳凰的處理模式。這些都相當經典,雖被沿用多次,仍可回收再生創造出耳目一新的安排。
老套不是不好,能夠一再被使用,表示了它歷久不衰的被鍾愛著。但劇情的鴿排要有新意,否則再怎麼愛看類似題材的人也不免回報一聲:老套。
像我就是。我愛看上司與秘書的戀情,並會對女秘書堅定不屈的心志拍掌叫好。可若是安排女秘書因為愛老闆而任其搓圓捏扁失去尊嚴,那我大概會去書,並對此位作者再不理睬。
我也愛看未婚生子,但拒看孤兒寡母淒涼生活,只侍富有父親來拯救。
鍾愛著穿越時空的題材,更樂見創意寫法。
有些劇碼儘管被寫了無數遍,但我仍然中意,並期許這些老套被賦予全新的枝葉來令人耳目一新。我同時也這麼期許自己。
所以「紅袖招」是我的嘗試,希望它看來頗具新意。
看故事去吧,下回見。
第一章
南下的官道上,迅影如飛約兩騎像在競賽似的忽爾黑色駿馬超前,忽爾赤髮駿馬凌駕。在各是日行千里的絕世良駒背上駕馭的是兩名黑衣男子。
說是趕路,想在日落前尋到一處食肆打尖,還不如說暗自較勁更恰當。
直到「龍京驛站」的石碑標示在官道旁,原本一望無際的黃沙接天景色由綠茵上稀落的民舍所取代,兩騎才緩了疾馳之勢,更在一處土丘上勒住馬身。
疾動條靜間全無遲滯,彷彿渾然天成般自如。
「距臨安還有兩天路程。」一身黑衣飄逸卓然的男子有一張俊逸的面孔,儘管奔馳一天沾了滿身塵土,仍不掩他瀟灑的本質。
另一名黑衣男子身著勁裝,比起瀟灑男子身著交領寬袍的長衫,這位衣著偏向合身實用胡服的男子添了更多冷硬俐落的況味。隨時蓄勢待發以面對任何突發攻擊一般。
「我說霍老弟,身為正常人,你也笑一下給我看如何?為兄一人實在無力再撐過任何一個無言的明天。」
「您客氣了。」冷硬男子向來少言,但不代表他在言詞的運用上會遜於任何一個口才便給的人。
「我知道你覺得這一趟出遊並不必要。比起你自身的事兒,這件小事算什麼呢?雖然我是你小小的救命恩人,恩澤不足以掛齒,何必硬押著你出門,置其它重要大事於不顧呢?你義父母也真是的,根本是本末倒置,咱們「驛幫」的事務重要多了。」
「我的義父母正是您的親爹娘。」
「是,很是。為兄不敢或忘,雖然我離家九年過,但不表示我會忘記自己爹娘的樣貌。」不知打何處掏出一柄紙扇,「刷」地展開,在初夏夕光下煽來晚風納涼。隨時隨地都堅持悠然自得的從容神態。
冷硬男子眼中幾不可辨的閃過一絲無奈。他眼前這個身兼他小小救命恩人、義兒的男子,如果生養他二十七年的父母也宣告無可救藥,自己又豈能以屈屈綿薄之力動搖他分毫?
十七歲拒婚離家,身為『驛幫』少王,卻執意入深山拜「藥仙」為師,立志往醫學上鑽研,如今已是江湖上被尊為「閻王避」的傑出神醫。生性隨意不羈,對家業全無興趣,武學上更是師承多人,就是不承自己家傳絕學,氣得雙親鎮日大呼『孽子』。
而這個『孽子』這輩子唯一被雙親稱道的是從鬼門關救回了奄奄一息的霍逐陽。並教人送到『驛幫』,從此代替不肖子奉養雙親、打理家業,光大『驛幫』聲名,日進斗金……
至於這個『不孝子』劉兄若謙,則更加肆無忌憚的與一票好友混跡江湖,四處作亂危害世人。哪邊有事哪邊湊熱鬧去,並且輕輕鬆鬆的避過劉父每年派出的大批擒拿它的人馬。
他每年背家書回去,都明白的表示:只要家裡還有一個妻子要塞給他,那他就不會回去。
結果這麼一耗,就耗了九年。
直到霍逐陽親自出馬逮到了他。
誰能相信短短五年間霍逐陽從一個奄奄一息、武功乎乎的男子,變成一名武功高強且善經營的高手呢?當然,在追蹤上更是一名能手——他逮到劉若謙了,不是嗎?
不過劉若謙也明白,能讓霍逐陽由百忙之中抽身來抓他,必然是家中當真出了事。於目三個月前他乖乖的回去了,因為他指腹為婚的妻子離家出走了。
最稀奇的是,那名為蕭於薇的女子離家並非近日來的事,而是發生在四年前,但劉家人卻是最近才知道。因為在不算真正人劉家門之前,蕭小姐一直居住在劉家的則院裡。在眾傭僕的掩護下,掙出生天,另尋自己的海闊天空去了。
呃……如果她能在這種紛亂的世道下存活下去的話。一個弱女子並不易立足於以男性為天的社會,更何況是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
別院裡的傭僕在四年內悄悄各自辭了工,直到劉夫人發現已太久沒見蕭家小姐前來王屋請安,暫時攔下尋找兒子的大事,蒞臨別院,赫然發現別院早已成了廢墟。原本跟著蕭小姐過來的七名傭僕更是不見蹤影。
急忙回宅子換來帳房、管事,才知道那些傭僕早已因各種理由先後辭工。又因別院一向不受重視,加上主子們少有聞問,因此管事們也就把全副心神放在尋找離家少爺以及『驛幫』的事務上。畢竟他們最喜愛的少主之所以離家,全因別院那位「未來少夫人」所致,難免產生排斥心態。除了定期撥銀兩用度過去外,劉家主宅可不在乎那位少夫人有何動作。
結果,鬧成了這般,甚至無人可追問查探。
後來還是霍逐陽派人追查到一名三年前辭工的丫畫,她是唯一因為嫁人而沒有遠走他鄉的則院傭僕,也是唯一不是蕭家跟過來的僕役。
從那位丫襲口中得知,其實少夫人早已離家四年了,並在離家前安排好每一個人的出路,免得日後因蕭小姐的失蹤而遭殃,也給了每人一些銀兩。
好啦!這下子劉宋沒了少夫人,劉若謙可以回家了。但基於道義,劉若謙決定找回未婚妻。就算不娶人家,好歹也得替她安排一個好人家。
自從蕭小姐失蹤後,劉若謙才自省於當年離家的草率。他有他的理想大志,也該周延的安排好他人才是。早知道就權充一下月老,把蕭小姐當妹子一般的嫁出去,不是兩全其美?在他看來,霍逐陽便是個很好的托忖對象。
面孔雖冷,但極為分明好看,體魄強健、年少有為、性格沉著。就劉若謙所知,『驛幫』所在的太原城,每一個待嫁少女都期望有這麼英偉的男人當夫婿。
頁是在外頭玩野了,居然忘了可以回家湊一對姻緣。現下可好啦,年華虛度的小姐氣跑了。
這個錯誤務必彌補!至少劉表欠蕭家一個交代。尤其在知道當年蕭家小姐是因父母雙亡才來投靠、世上已無其他親人之後,劉若謙米粒大小的良心終於像煮熟的粥一般的浮脹,一邊找人之餘,也滿腦袋的計畫可行之方。
目前最最可行的便是將霍逐陽與蕭小姐配對。所以當霍逐陽決定陪他南下一同尋找蕭小姐,並且處理一些生意時,劉若謙開心得下巴幾乎回復不到原來的位置。
他們手上只有一張蕭小姐十五歲及弊時的畫像,但那畫像實在糟得慘不忍睹:在爹娘地無法明確指出畫工的錯誤之下,他們只好認命的去找任何一位肖似畫裡的女子了。天哪……如果這張晝仍可以稱上是正常人的長相的話,那歷代君王絕對當真是雙撞、耳長及肩、手長過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