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什麼朋友?」她追了下去。
「我忘了問,你自己去問他。」
其實也無須問了,她人也已追到樓下。見到來人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擺著自認最帥的笑容迎向她。還有誰?那個周約瑟嘛。真是神通廣大,連地址也找得到。
「沒出車禍?」她第一句話如是說。
「你太低估我的技術了。」他笑道,對她的烏鴉嘴十分習慣了。
「來做什麼?」她瞄了瞄他右手腕上的繃帶——不怕死的傢伙!
「我來……」他正要開口,就見樓梯囗站了一老一小;小的就是剛才給他開門的那個小洋娃娃;至於老的,應該是楊老夫人了。她——一臉的精練,神彩紅光,身形嬌小;看起來卻很有份量——此時正以估量的眼光看他。截下他的話尾:「你來追我們家希安嗎?」
「奶奶!」希安猛轉過身,瞪了希泰一眼。
老夫人沒理希安,直接站定在周約瑟面前。
「我是希安的奶奶。」
「我是周約瑟。」他表現無懈可擊的禮貌,執起老夫人的手輕輕一吻,很歐洲式的。
「你是她的病人?」她瞄了他手上的繃帶。
「是的。」周約瑟也興味正濃地看著老太太。
「是不是有意娶她?」
「呃……只是交個朋友而已。」他一丁點想追她的念頭也沒有,只不過喜歡與她相處而已。說追求?太嚴重了些。
老夫人聳肩。
「記住你自己說的話:只是交個朋友而已。你不是丈母娘會放心的女婿。」
希安翻翻白眼。
「奶奶!你在胡說些什麼?你要是對每一個來拜訪的男性都這麼說的話,保證以後咱們家沒人敢上門了。」又看向周約瑟,希望速戰速決。「你來到底做什麼?」
「來邀請你跟我乘車兜風啊。」他不死心地又提出。
「為什麼不找別人?」她不解地問他。又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僅剩她楊希安一人:何況他花花公子女朋友隨便一抓就一大把,一招手,號稱會有滿卡車的美女趕著過來,何必巴巴地拿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還是他耳朵有問題?把別人的拒絕聽成贊同?改天要建議他去耳鼻喉科檢查看看。
「我就是要找你。」他的口氣竟然有些耍賴。
老奶奶心中暗笑,裝腔作勢咳了兩聲。
「我說——希安,盛情難卻。你就陪陪這位先生出去玩一玩吧!來者是客,地主之誼的義務要盡。」奶奶口氣中的威脅十分明顯。
當然,與其聽老奶奶的叨念,還不如與周約瑟出去走一走:她再笨也會選擇後者。不然她就等著被開罵到耳朵生瘡流膿,皮癢了。其實,與他這種人一起玩,也算得上好玩,不會有冷場。反正對這人又不討厭,所以她很當機立斷地下決定,連讓老奶奶多念一句的機會也沒有,拉著周約瑟叫:「我們走了!」說完兩人就不見蹤影。
這是有原因的;因為,這回可算是希安生平頭一遭和異性出遊,老奶奶一定會搬出一大堆告誡的話,然後逼周約瑟發誓:若讓她有了一丁點意外閃失,就得娶她,以示負責。既然此期間老奶奶巴不得她早點嫁人,這些又臭又長的話保證免不了的。——這等丟臉的事那能讓它發生?
上了周約瑟的拉風敞篷跑車,才吁了口氣,回家免不了又一頓炮轟;不過總是暫時先逃過一劫。
「沒想到還有你會怕的事。」周約瑟不明所以,只覺好笑。
「家醜不可外揚。我不想在你這外人面前鬧太多笑話。」她白了他一眼。
「你今天情緒很不好嗎?平常你什麼事都不在意,置身事外落得清閒。今天怎麼了?莫非我惹到你了?」周約瑟小心打量她。
這說法令楊希安怔了一下。是呀!今天是怎麼回事?發現自己竟然為他擔心,而經過母親說明這是情感反應後,心態便開始不平衡了起來。這種感覺讓她平靜的心顯得無比煩躁。
她困惑地看向他。
「周約瑟,其實你不算太笨,有些事情你應該是專家。你可不可以替我想辦法?我覺得不開心。」
難得有讓楊希安看重的地方,自然義不容辭了。周約瑟受寵若驚地看她一眼,心想:她心情不好也稱得上奇聞了。
「不開心?怎麼回事?你向來沒什麼感覺的呀!」
車子轉到一家頗富盛名的歐式自助餐館前停住。
一會後,各自端了一盤小山一般高的食物坐定在一桌雙人座的卡座中,周約瑟再問一次。能被她看重實在是此生最光榮的事。
「不曾是我惹到你吧?」
希安點頭又搖頭道:「你只是間接的,主要是我討厭自己的感覺。你很有經驗,對不對?那麼我問你,喜歡上一個人的前兆是不是先會感覺全身不對勁?」她滿懷希望地問他。
感情一事,他自然是專家。
「不對,喜歡一個人應該心喜又期待才對——除非——」他猛盯著她叫:「除非你愛上有婦之夫!」直覺聲音走了調,提高好幾度,語氣中合著妒火味。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看上別人?她還沒看上他呀。
「不中亦不遠矣。」與有婦之夫相去不遠,倘若喜歡上一個花花公子,下場一樣悲慘。
希安埋頭吃著牛排——奇怪,心情明明不好,胃囗竟然好得出奇。——吃到盤底朝天。
抬頭時卻見到周約瑟緊繃著鐵青的臉。
「手疼嗎?還是那裡的舊傷復發?」她關心地問,「他是誰?」周約瑟控制不了自己語氣的兇惡;雖然知道這種像吃醋丈夫的囗吻是翩翩公子的大忌,可是他擠不出笑臉——俊美的面孔剎那間轉變為嚴厲的表情,活像一個要判人死刑的法官,一副嚇死人的模樣。找不出這股氣所為何來。
希安一頭霧水。他是誰?什麼是誰?誰又是誰?究竟在問些什麼?沒頭沒尾的!她不懂。
「什麼呀?」她起身到食物區打算再吃一盤。
周約瑟抿著唇,氣極敗壞地跟在她身後,不知道該拿她的遲鈍怎麼辦才好。她是不會當他一回事的,可是他希望她當他一回事,在意他的感覺呀!
「你喜歡誰?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喜歡?談得上喜歡嗎?只是在意而已。
「感覺還好而已。」她挑了一大堆食物,又坐回原位。
周約瑟決定換個方式問,因為他快被她一直不講重點的回答逼瘋了。再問下去肯定會先勒死她。
「這麼說好了,你認識幾個異性?你記得住的。」他知道沒幾個異性能讓她放在心上,甚至同醫院共事四年的醫生,見了面地也叫不出名字。
「兩個。一個是史威,一個是你。」她回答。
史威?史威是什麼鬼?——等等!史威不是希安的姊夫嗎?天哪!她看上自己的姊夫,才說是有婦之夫!這怎麼可以?周約瑟猛然抓住她雙腕,而他這唐突的舉動嚇住了希安;他此刻的神態、行為已經罔顧紳士風度,而成凶神惡煞。
「你不可以愛上史威!聽到沒有!天下男人這麼多,為什麼要和自己的姊姊搶丈夫?」
何況他周約瑟有幾個男人比得上?
他手上的繃帶還沒拆呢,想不到力氣竟然這麼大!看他花花公子的表相,白皙的膚色(遺傳母系膚色緣故),應該屬弱不禁風那一型才是,甚至吃個飯還要人家喂呢,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量?他的手心也不柔軟,粗糙有力並且還長了繭。楊希安生平第一次深刻體認到男女之問的不同,這認知突然引發另一股陌生情緒——羞澀不安。給他這麼握著不妥吧!她微微掙扎,急道:「放開我!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周約瑟見她不安更是大為憤怒,這不是心虛是什麼?可是他更恨心中那股無能為力的情緒。他握得更牢不放手。用力一帶,希安整個身子傾向他,而周約瑟也迎了上去,用力地,深深地將自己的唇印上她玫瑰色澤、自然渾成的兩片唇瓣上……
希安整個人嚇住了,睜大眼卻視而不見。老天爺!這是什麼?他在做什麼?不會是接吻吧?看起來好像是的樣子。他溫潤的唇,正緊緊吸吮她的唇。其實她可以拒絕他的吻的,畢竟他只是抓住她雙手而已;但她恰巧又十分好奇。唇對唇接吻,老實說,她以前曾經認為很噁心——病從囗入嘛!多少細菌滋生在此還不知道。可是為什麼電視上的愛情戲總會有那麼多這種畫面?她曾問過希平,可是希平說這種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以後她就會知道。現在她親身體驗了,好像也沒意會到什麼,可是體溫似乎升高許多,至少她的臉熱熱的——等等!他在做什麼?他怎麼伸出舌頭了?她嚇回了神,頭往後移,拉出兩人的距離,看到周約瑟一臉的意猶未盡與眼底澎湃難平的情潮。
前後大約五秒。但周約瑟覺得只是沾到半秒而已,大感挫敗!以前別的女孩總是在接吻後癱在他懷中近乎昏厥;反倒是他,因為常吻一大票女孩,早已無特殊的感覺了。剛才他根本沒空去注意希安是何反應,因為自己在沾上她的唇後,立即沈迷其中,完全忘我而無法自拔。她突然抽身,讓他覺得好掃興。哎!楊希安,你這個小女人,非得要那麼與眾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