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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席絹

  葉盼融如同前幾次相同的不語。

  楚狂人的耐心也日漸流失中;但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益加高漲了他征服的慾望。他狂怒、又狂喜,早知道冰葉是他畢生最大的挑戰,所以擄了她回來。她的不屈服更加印證了他眼光精準,但又因為她太頑強,前所未有的挫敗不斷來造訪,令他不是滋味。

  「也許明日我該動用這些東西,不然動用武力。你的倔強,能否助你熬過這些摧折呢?」他點住她穴,讓她無從退卻,又非親自領受無助不可。他將唇強印上她的冰冷,又吸、又咬、又啃,徹底將她的唇輕薄殆盡。

  但他什麼也沒得到,甚至連屈辱忿恨的眼神也沒有。她依然冰冷如故,宣示了他再一次的失敗!

  大手一揮,滅了四把火的光明,秘室又成了陰沉的囚牢。楚狂人如一陣風狂捲而去,已沒有了之前的從容快意。

  葉盼融此刻才讓自己的眼中展現些微情緒。穴道未解,她根本無法動彈,一抹憂色浮上她眼中。再這麼耗時日下去,她的優勢不會太久,楚狂人終究會抓到她真正致命的弱點。

  白煦的一切,都是她致命的弱點……

  這種事是怎麼招惹來的呢?她成了一名狂人的階下囚,而白煦莫名遭受淫毒之苦——會不會那日師父的反常,正是來自淫毒發作呢?

  她對他的吻,來自對愛與溫暖的渴望;而白煦,卻純粹來自藥物驅使嗎?

  還以為……卻仍是……自作多情……

  不想了,不該深想,眼前只該想逃脫的事。沒有人會來救她,也不須拖累別人來。她向獨立完成所有事,仰仗他人,徒然給自己軟弱的借口罷了!

  「冰葉」是不需要任何人的,一直都是。

  而「葉盼融」命定了孑然一生,又哪能有太多自欺的幻想?

  不能再坐以待斃,她一定會想出法子的。就著昏暗的油燈,她四下采看;由於身體尚不能動,給了她更多時間在同一方位搜尋,絲毫不放過可能有用的種種東西,即使是筷子、匙、碗……

  隨著葉盼融未歸的時日愈久,白煦的心也日漸高懸,向來樂觀的心臆也不免往不好的方向思索而去。如果心中的示警沒有錯,那他必須思維葉盼融可能遭到不測的事實。

  葉盼融不可能不告而別,自然便不會有十來日音訊全無的作法。如果她決心離開山莊,就一定會先與他告別。

  而且,重要的一點是——近些日子並沒有傳來什麼盜匪宵小被制裁伏法的消息。之前住在山莊時,她也常有消失一兩天的情形。當她回來時,常會聽下人流傳某某盜賊被抓了,或被殺成重傷的消息。

  她不喜歡沉浸在安逸的生活中太久,也見不得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人為非作歹。她性情涼薄,但因嫉惡如仇,而有她古道熱腸的方式。不尋求世人的好評,只求自己無愧。

  相形之下,他——白煦,人人口中的好人,除了獨善其身之外,有什麼可以稱許的呢?他與其他尋常人相同,除非有人來求助,或發生的事情在週遭,做了個方便的順水人情、舉手之勞外,並不是那麼熱心為善的;然而卻是他這類的人得到好名,而葉盼融益加令人畏懼如羅剎。

  他並不如別人口中的「好」,因為他無法兼善天下,他無法給其他女人想要的溫暖,他只想為愛徒傾注。

  當她是小女孩時,給他親人的溫暖。

  收她為徒,給他如父如師的關懷教養。

  她的體溫偏低,常會手腳冰涼。以前在冬日時,握住她雙手呵暖,常會發現自己的熱度被渴切地吸吮著,然後掌中那雙小手會由冰轉暖,與他擁有相同的熱度。

  但是如果覺得她夠暖了,放開了她的手,不消一刻再握時,馬上又回復冰棍似的溫度,多年的調補也不見功效。

  也許是久遠記憶給他這樣的認知——葉盼融對溫暖的渴求,永遠不可能有夠了的一天。給他溫暖,就得是源源不絕,不得抽手……所以,他不能將這分溫暖再去偎借另一個相同怕冷的女子,而他也做不出這種全然的付出。

  從他由火場中拖出嗆昏的小女孩後,命運便已注定了。

  而他自私地只想給予一名女子所有能給的,直到她不再需要的一天才會終止。

  思緒再度拉了回來,目前最重要的是回想與葉盼融有過節的人,或者功力可能高到傷害到她的人。

  十來日了,她不可能會出門那麼久。

  心口隱隱傳來的抽痛,一日比一日更加頻繁;趙紫姬所下的藥確實厲害無比。有女近身,立即洶湧出慾念,以內功壓制,則會使胸口如萬蟻穿心,然後那股疼會往四肢百骸擴散而去。一次比一次強烈,連現在全然無人時刻,也會有疼痛來干擾,每幾個時辰湧來一次。

  微微苦笑,沒料到自己居然會亡歿於淫毒。

  不想了,先找到葉盼融要緊。

  但這真是千頭萬緒的工作。她可能遇難,也可能四處找名醫要為他治毒。唉……也許他該委託那位對江湖事無所不知的「武林販子」——錢必來。

  也好,總也是找人的第一步。隨想隨做,他起身抓過披風,便要奔出房間;然而尚未跨出一步,卻倏地退了三大步。

  「別進來。」他將即將走近的趙紫姬阻在門外。

  趙紫姬淡淡一笑,停止在門邊,看了他臉色半晌:「你的臉色愈來愈差了,想必開始出現胸口抽痛的情形了吧!」

  「趙姑娘來此有何指教?」他有禮地問著,口氣也是慣常的溫和。

  「我想告訴你解毒的方法。」她盯住他的眼,一股異采閃過她冰樣的眼眸深處。

  「為什麼?」他不瞭解她心中如何思考,尤其她像在試探、像有所圖,又難猜其意的行事方式。

  「也許,我只想證明你也是凡夫俗子吧!」她拉高衣袖,露出晶瑩雪白的手腕:「十五年前,秘媚門主對楚狂人下過這味藥,企圖得到他,然而卻得到滅門的下場;而他卻沒死,不是很奇怪嗎?」

  「他得到了藥。」白煦警戒著她的用意。心中若有所悟,所謂的「解藥」,恐怕不是尋常人所認知的那種。

  她笑點頭:「是,他得到了解藥,連四川唐門也研配不出的解藥,為什麼?因為少了一味藥引,就是歷代秘媚門主的血。」她跨進門一步:「從我腕上劃一刀,或從額上割一刀,你即可得到解藥。來呀!我把解藥送上門來,你何不學學楚狂人,將我的血吸乾殆盡。我的武功不及你,你很清楚,不是嗎?」

  「別糟踢你自己。」他沉重地說著。

  「別用溫柔憐憫的口氣對我,露出你人性陰暗的一面呀!我絕不相信你純然的光明磊落!凡是人都有其善與惡的一面,別假惺惺了,快動手!」如果他能有一絲人性的貪婪,那麼……那麼,他便是不值得她失去一顆心的,那麼……她也不會日漸瘋狂地嫉妒著葉盼融,也不會使盡手段想到他注目的一眼,狂熱到想奪取葉盼融所能獨佔的溫柔,即使奪來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能同生,就得共死!

  白煦搖頭,忍著即將到來的萬節穿心之痛。他走近了她,一步一步的接近距離,慘白的面孔已呈青慘灰敗,他伸出手她錯愕的雙眼逐漸染上冰寒,閉上眼等著他出手了結他的性命。

  他輕輕拉好她衣袖,將手中的披風蓋上她肩頭。在她猛然張眼對視時,他努力扯出笑,踉蹌地退了開去,扶住桌面以支撐自己:「好人家的女孩是不會輕易露出手臂讓人窺見的,而……」他開眼極力忍住一波幾乎使人昏厥的痛楚,才又輕道:「我很抱歉令你痛苦。」

  語畢,他往門外走去,心中懸著要找葉盼融的事,也極力不讓劇烈的痛楚征服他的意識。

  一股飛散在空氣中的濃冽香味入侵他感官中,奇異地安撫住了他的痛苦。白煦訝然地轉身看向趙紫姬,只見她將髮簪插回髻上,微微扯了唇角:「這不是解藥,但能暫時止痛。」

  「多謝。」他無法瞭解這個女人,也無須去瞭解,畢竟他什麼也給不了。

  他往拱門方向走去,疑惑地聽到前院似乎有人在大聲呼喊,不禁快步走去。

  「白煦公子!你在哪裡?白煦——」

  「喂喂!玉小姐,你不能闖入,侍奴才通報一聲——」白家總管徒勞地想與兩名家丁阻止入侵者。休說玉家千金是金枝玉葉之身,不敢亂來亂碰地冒犯,何況玉婉兒沒什麼武功底子的身手,至少輕功比平常人好些;更別說她姑娘手上正抓著把軟趴趴的劍了。

  玉婉兒心急得沒空理睬那一套繁文褥節的待客程序,在大門口叫著要找白煦後,便憑著模糊的記憶往後院闖了。這種大戶人家的建築方式相信不會有太多的不同,至少此刻她沒闖到僕人房可茲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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