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是很沮喪沒錯,不過她還沒神智不清到去找敵人的肩膀來哭泣,沒有把他千刀萬剮是想到殺人要坐牢,為了這個人渣坐牢大不智;因此她只好又搭上計程車,來到「川崎料理」吃飯兼喝酒。
已習慣了有女兒介入她生活的分分秒秒,此刻那小傢伙不在身邊還真不習慣:剛才又接到賀儒雲打來的電話,知道女兒已睡得像頭豬,明天才會歸營,她也就放心的喝酒了。
惡……好想吐。
在服務生的指示下,她走出「月」包廂,住長廊盡頭的化妝室走去,這一條長廊有四個包廂,分別為「風」、「花」、「雪」、「月」,腳步不穩的走到「風」包廂門口,又湧上一陣想吐的感覺,她停住步子,乾嘔了半晌。
直到胃中翻攪的感覺過去,她半瞇著眼看著掛在上頭的燈籠,「風」字以草書寫成,很有力道,燈是亮的,代表裡面有客人。
呆果的看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地是化妝室,才又移動步子,還差點撞倒了人。那人溫厚的大手禮貌的扶住她肩,輕問:「你還好吧?」
「謝謝。」她含糊道謝,長髮披瀉如瘋婆子,心中竟莫名湧起一絲想哭的衝動。因為她「幻聽」到了「他」的聲音!眼淚一下子冒了出來,她狼狽的推開好心人,衝入了化妝室,無聲的趴在洗手台上哭泣起來。孓睞!她好難過,好想他,好傷心,也好寂寞……
「風」包廂的紙門被拉開,探出李浚偉的頭。
「儒風,怎麼不進來?居然站在外頭發呆。」
賀儒風笑著走進去,為著剛才莫名的失神好笑不已,太奇怪了,他怎麼會以為那女子有一丁點熟悉的感覺?像……解語帶給他的感覺?
不可能的。
第三章
這是什麼?
凌晨一點抵達家門,家人全睡下了,車庫中有一輛紅色的轎車,早已令他訝異,更別說他床上突然蹦出來的一名小嬌客了。
賀儒風確定自己沒有醉,除非清茶裡含有酒精成分,但他床上出現了不該有的「東西」,若不是出於幻想,就說不過去了。
他悄悄落坐在床沿,伸手輕憮向那個「幻覺」。就著床頭燈,他看到一張漂亮可愛的面孔,有一絲熟悉的感覺爬上心頭。手也觸及到那溫熱,確確實實,他的床上睡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小美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哪裡來的小朋友?
小女娃的書包放在他的桌上,床頭櫃上有一本相本。他打量著房間,決定去問明白。希望父母沒有睡得太沉。
「唔嗯……」花冠群揉揉眼,想尿尿地想喝水,嚶嚀了聲。半睡半醒的下床,然後跌入一隻空紙箱中「呀!」慘叫聲悶在紙箱裡。
「小心。」賀儒風打開大燈,搶救不及,將小娃兒抱回床上。「有沒有哪裡跌疼了?」
花冠群連忙瞪大眼,雙手高舉攀住賀儒風的肩。
「你是我爸爸!」真的人耶!活生生的唷!
「呃!」他楞住,平空跳出一名小娃娃叫他爸爸,他不由得懷疑今天到底是什麼奇怪的日子。
「小妹妹。我不……」
「爸爸!爸爸!爹地!我是冠群呀!」甜滋滋的撒嬌聲足以溺斃每一顆鋼鐵心。
「爸爸,你好帥喔,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喔,好高興你回國了,你都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台灣過得有多麼辛苦寂寞。人家我得了好多獎狀要給你看,但被外婆拿去補牆壁掉漆的地方,我也有好多考一百分的考卷,不過被媽媽拿去當便條紙使用,爸爸。」
「小妹妹,等一下……」賀儒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只得一件一件地問。
「我叫冠群……」她糾正。雙手雙腿仍巴在父親身上,儼然有無尾熊死抱尤加利樹的架式。
「好的,冠群,你住在哪裡?父母是誰?怎麼會睡在我床上?」
「我說過我是你的女兒了呀。」花冠群不免要疑惑起父親的腦袋是不是真有老媽吹噓的那麼英明神武了。難道她有笨蛋到逢人就認父嗎?
「我既然是你的女兒。生我的當然就是你前妻花解語了。叔叔說我長得有一半像你,你不可以不認我啦!」她霸道的叫著。
賀儒風震驚的看著小女孩,她……她…她是解語的女兒?!解語與他共有的女兒?!他居然有了一個十歲大的女兒!「你……叫冠群?我的女兒……」
「爸爸,你嚇傻了嗎?」她好擔心的問著,好不容易見到父親,可不要被嚇成了呆子。
「你媽媽呢?她也在這裡嗎?」他仍在失神狀態,不過卻能立即問出他衷心想知道的。
「她沒有來,她嚇都嚇死了,只讓叔叔帶我來見爺爺奶奶,很好笑喔,爺爺奶奶都不知道我是他們的孫女耶。叔叔也不做一下介紹,很奇怪的人對不對?」
「你才奇怪呢,小丫頭。」站在門口的賀儒雲笑著回應,他洗完澡就發現大哥回家了,正要過來解釋,不料小丫頭早已不畏生的自我介紹了。
「叔叔,我長得不像爸爸嗎?如果他不相信我是他女兒,是不是要滴血認親?」花冠群轉頭看著賀儒雲。
「對不起,冠群,爸……爸爸被驚喜嚇到了,你長得像你媽媽也像我,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兒。」賀儒風連忙安慰懷中的小娃娃。即使他尚無法相信自己有孩子,但鐵錚錚的事實已讓他漸漸接受了。
「你沒有其他女兒吧?」花冠群懷疑的問。
「放心,丫頭,你爸目前為止只有你一個蹦出來的孩子。」
「儒雲,這……?」
「我要喝水,爸爸。」
「大哥。先下樓再說吧。」賀儒雲笑了笑,率先下樓。
賀儒風抱著不肯自己走的女兒走下樓,紛亂不清的思緒表露在複雜的眼波中,看著他突然擁有的女兒,透過女兒,還想著另一張睽違七年多的麗顏。怎麼也想像不到,他與解語之間,居然延伸了一條再也切斷不了的根源。他與她共有的孩子。
直到冠群又睡下了,兩兄弟才坐在客廳中聊天。賀儒雲簡單的說著與她們母女相見的經過,不免笑道:「大嫂的火爆性格一點也沒有變。還以為她成了女強人後,至少會有一點收斂。我想這應該是她事業格局一直拓展不開的原因之一。」對於大嫂所經營的事業他有一點耳聞,不過因身處不同行,所以沒有刻意去打探,以致於全然不曉得她已為賀家生下一名後代。
「能活得真實自我,也算是福氣了。我想她應該過得很好吧。」可以料見更具風韻的解語身邊的追求者只多不少。他是希望她過得好的,即使她的春風得意會令他失落揪心。
賀儒雲將一張紙片送到兄長手中。
「冠群給的。上頭有大嫂的地址與電話,鉛筆為的那一行數字是她們母女專用。至於你。我聽媽說你已有一個交往中的女友,就不知你想要的是哪一份感情的回饋了。」
賀儒風以拇指指腹輕輕娑撫過名片上頭的名字,流瀉出不自覺的溫柔依戀……
只是,七年前個性不合而仳離的夫妻,不會在七年後個性突然相融了,眷戀仍在,問題也仍在。無力去改變更多的前提下,這份眷戀便成了痛楚的延長,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孩子……
解語不肯通知他,是否表示她也沒把握(或不願)修復這段感情了。
「不管怎麼說,你們總要見面的。到時再說吧。」賀儒雲起身仲了伸腰。「我不懂愛情,不過依我的做法,只要是我想要的,一律先放置在身邊再說。至於適不適合,就待時間去改變,哥,想想看,七年的時間,小女孩也該長大了。」
道了晚安,他上樓睡覺去了。
賀儒風仍看著名片,眼神溫柔又憂傷。解語呵,這個在他平淡生命中投下巨石、掀起狂濤的火焰女子……
遇見她,是他生命中第一道奇跡。
一切恍若才發生在昨日,沒教歲月洗褪去鮮麗的色彩。要讓這段記憶斑駁,談何容易?
那年,他才剛服完兵役,收到學弟寄來的邀請函,也就無可無不可的與方榕他們一同回母校參加迎新舞會。反正他原本就有點事要回學校找教授。
他見到了她:一身火焰紅衣的解語,以著足以焚燒每一個男人心的狂野絕望,向他的心攻佔而來,她是舞會的焦點,沒有招蜂引蝶的動作,不必有風情萬種的表情,卻已讓所有男人趨之若婺,不由自主的把眼光盡放在她身上,癡癡呆呆無法移走,他從來就不知道一個不施脂粉、容貌清麗,甚至是年紀稚小的女孩會令人感受到狂野與炙熱的火焰美。
而她天真的居然不明白那群固著她看的男人是什麼意思,不斷的用殺人般的眼光一一回敬每一道愛慕的視線,非要把那男人瞪到畏卻縮回眼光不可。
話看待了。這是後來相戀後,她這麼講給他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