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你現在在」張「什麼?」花母不客氣的直指女兒的行為。(張者,台語之意為:耍賴撒嬌。)「當然,你可以不讀的,我們能體諒你英文怕被死當的恐懼。」英文是花解語屢修不過的學分。林婉萱悲天憫人的說著。
賀冠群咯咯的笑。
「喔喔,英文!如果沒有修過,就算讀到大四也拿不到文憑喇。」
「誰說我拿不到文憑?!誰說我英文修不過?!我就是可以!別看扁我!」產後理應氣虛的婦人幾乎要蹦蹦跳。
賀儒雲帶著挪揄的笑問:「嫂子,若想拿到文憑又通過英文,我想你大概要飛外國方可以了。」
「你瞧不起我呀?」
「對!」三張嘴同時大力承認。不消說,自然是儒雲、婉萱及冠群。
氣死人了!
氣得幾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花解語當下說出教她後悔了三年的大話「我不在國內讀了,我要去美國,我要喝洋墨水回來,也不過是豆芽菜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嗚……耳邊又傳來陣陣催促的聲音……薛岳的「機場」成了她的背景音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她,還得忙著把頭偎在老公肩上,左手抱兒子,右手挽女兒,一腿勾住行李。好可憐,好淒涼,好……後悔。
就像多年多年以前花母所說的:她早晚會被自己的衝動給害死。
真是睿智的名言。現下她沒有被害死,卻心如刀割的比死還不如。
人家是母乳餵兩、三個月而已,而她為了拖延出國時間,硬是把時間拉長為六個月,有奶喂到沒奶,再也沒有借口不出國。
「晚上九點十分的飛機,剛好順著你就寢時間可以一覺到美國。我已聯絡過那邊的朋友安頓你,不會有問題的。要不是孩子還小,我真想陪你去住一陣子。不過你別傷心,冠群放寒假時,我會帶孩子過去陪你。」賀儒風絮絮說著,新學期開始,他已辭去三所專科的教職,只專心在?大任教。一般教授的課都不多,讓他得以有大把的時間照顧小孩。
「嗚……」她忙著攝鼻涕,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媽咪,該通海關了。」冠群努力保持笑容。
「機場稅買了沒?護照、機票、行李……」他一一為她清點。
「我……不要去了啦!」她沒志氣的大叫。
「解語!」
「媽咪!」
兩個不贊同的聲音同時揚起。
於是,差點沒嚎陶大哭的花解語被送出了海關,上了飛機,淚灑太平洋,直往美國飛去,到???的國度涯著她自討苦吃的生活。蘇三起解,不過如此吧?
尾聲
讀書可以讓人修身養性嗎?結論是。不一定。至少花解語在留學生圈子中依然是火爆美人一個。
華人的圈子小,大陸的,台灣的,香港的,或新加坡的,碰來碰去也差不多是那些人,德行也沒有什麼差別。
老鷹教導稚鳥學飛的方式是一腳將之踢出位於懸崖上的鷹巢。小稚鷹若沒跌死,便代表它學會飛了。
花解語一直覺得她就是這麼被丟來人生地不熱的白人世界。
套一句俗諺來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所以、她的氣質也沒有因為有了三年的粹練而提升。因為她火爆衝動的脾氣遠近馳名,尤其對那些要追求她的人更是惡形惡狀。
她討厭美國!討厭當「內在美」(內人在美國),討厭只能天天接?—????,看信看照片來思念丈夫兒女。但三年來都是他們父子女三人來美國看她,不讓她回台灣,太明白她一踏上台灣土地就會賴著不走的德行。
神呀,給她可以光明正大回台灣的理由吧,不然她就要傚法周治平歌詞中的那名??。李,留學留到自殺去了。
因此,當她日思夜盼的機會終於來臨之時,她細軟都來不及款好,機票一訂,人就回來了。
那個陷害她很徹底的林婉萱終於做了件功德她要結婚了!堅持要花解語回來參加婚禮。不讓別人有反對的機會,花解語已回到賀家。
在一群人錯愕的瞪視下,她筆直衝入丈夫懷中。
「我們搭著婉萱的結婚列車,公開宴客吧。」
「拿到學位了?」他緊摟著她。已四個月未見,思念氾濫得不願質問她為何「逃」回來。
「不拿了啦,反正我英文講得呱呱叫就衍了,我要銷假了啦。」「銷假」者,乃歸回人妻之職也。
「媽咪,你又衝動了。」冠群在一邊扯了扯母親的左褲管。
「媽咪,媽咪,抱抱,要抱啦。」三歲半的賀冠爵拉著母親的右褲管叫著,花解語抱起兒子。
「你看,孩子們多需要我。」
「可憐的大哥,早晚會被大嫂搞得瘋掉。」賀儒雲搖頭說著。在他眼中看來,這大嫂何只是衝動急躁,根本是一顆跳豆!蹦來蹦去的讓人心臟無力、眼花撩亂,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只怕活到九十歲也是這德行。
「可是儒風愛呀,愛死她的任性。」明日要披嫁紗的林婉萱也坐在一邊看戲。
「解語……」賀儒風歎笑著正要說些什麼。
「我不回去,不要了。我有成長呀,我英文很棒喔,這樣就可以了,學位沒什麼了不起的啦。你放心,看遍了留學生的樣子之後,我再也不會自卑了,反正所有人都一樣是人,沒有誰比較高級啦,我明白了。我也不求什麼啦,不敢要求舉辦盛大婚禮,明天我們就穿得美美的去參加他們的喜宴,順便認定成我們的婚宴就衍了,拜託。」她一心要堵住丈夫的勸詞。
「媽!」冠群受不了的大叫。「這裡有幾件禮服,你要哪一件?」她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套禮服,沙發上還躺著兩套。
「做啥?婉萱的衣服不必給我看,她又沒有我的身材好,尺寸一定不合。」
「這是為你準備的。」賀儒風在她身邊道。
不會吧?花解語環視屋內所有人,張大了嘴巴。
「你們你們都知道我會衝回來?」
一群人很一致的點頭。賀母還好心的道:「親家母打電話來說後天你們得回彰化,她要替你請回門,開了六十六桌,還租了勞斯萊斯要載我們過去呢。」
回門?那……那就是說明天的婚宴早安插了她的戲分主角?她也是新娘之一。
「如果我沒有回來呢?」她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可以掌握她的思考與行動。
「不,你一定會回來。」賀儒風輕吻了下她怔愕的小嘴。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衝動任性的火焰,美麗狂野,燃燒起來不顧一切。」他又吻住她,擁住了一束炫麗的火光。
「自己的衝動昭告得天下盡知,還笨得問別人為什麼猜得到。」林婉萱風涼說完,聳肩上樓。
冠群牽著小弟到外邊玩,並且沿路告訴小弟:「弟弟,媽媽一天平均發了二十封?—????叫著要回來,還問別人為什麼會知道她會衝回來,好笨對不對?幸好我們都遺傳到了爸爸的聰明。」
「咯咯咯……」三歲半小娃娃一知半解的笑著。
賀家二老地含笑避開,不好意思看年輕人親熱,非禮勿視的躲入書房中。
賀儒雲最後走人,恰巧接收到小嫂子惡狠狠的眼光,笑道:「恭禧閤家團圓。說真的,還真怕你堅持要等文憑拿到手才回來,天知道到那時火星都可以住人了。」
「可惡!」她大叫並且跳腳,拉著丈夫的手告狀:「儒風,你看他們啦,當我是笑話。」
他溫雅的笑著,再度樓她入懷,輕托著她憤憤不平的面孔,很柔很柔的說著:「重要的,是你回來了,我的小火焰。」
她點頭,可憐兮兮道:「我是個大傻瓜,總是做著徒勞無功的事。你仍是縱容我危害世人。」
「不,我一直就愛你這樣子,就愛你像一把熱力十足的人,四處耀著光亮,不被拘束。」
「儒風,還是你最好了,我好愛你,發誓發誓再也不離開你了!死也不要。」
她牢牢抱住他。
他聞著她髮香微笑。是的,他相信她這一刻的誓言,但也明白也許一天、也許一年,她必會跳出一些想法,又活力十足的動起來了。
她是火焰,不安分的火焰隨風撩燒……
而他若是風,只祈望自己的風起不是為了吹熄她,而是為了助長她的生命力。
就愛看著她,像看著美麗的火焰,一輩子也不教懷中的這把火焰熄滅。
「儒風,我說的是真的!」她加重語氣。
「我知道,我知道……」他拍著她,微笑的應著,讓她坐在他膝上輕搖。而她,花解語,心滿意足的享受著他的守護,終於熬不過十來個鐘頭的飛行疲憊,沉沉睡了過去……明天,將是亮麗的一天,就待他懷中的火焰休息充足後……他微笑的想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