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旦戀愛了,會像唐或那樣瘋狂嗎?」我在九年前曾把唐或的追求史當成稀奇事說給他知曉。
「我不知道。」他眼光怪怪的掃了我一下。
「那你去戀愛看看嘛,我要看!」我興致勃勃的拉著他的手要求著。
他眼光閃了閃,口氣突然有些僵冷:「你是真不在意還是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
「無論如何那都不是我所能決定的呀。」我直覺的出口叫著,然後愕然的盯視他「似乎」有些生氣的面孔。
我們互相瞪著不語。
然後我終於知道了一件事:我們吵架了。
※※※我與朱棣亞的哥兒們情誼勝過一切;當然因為情誼深厚,所以在雙方家人的力撮下,覺得與他掛上夫妻名分也不錯。世上多的是仳離的曾經海誓山盟男女,朋友般的相處反而能長長久久,給彼此自由的方式就是當一對夫妻,然後在夫妻名分間,長長久久的做互相扶持的朋友口這是四年前我們立下最好的解決方案,也一直這麼做。
不能說沒有感情,但肯定是沒有愛情。他若尋到了愛情,我不是沒有倀然的,只不過那又如何?總不能因為日後再也不能彼此相依相偎而尋死竟活吧?
愛情領域中摻了太多獨佔欲,框成兩人甜蜜世界的氛圍,外人再也不能介入,到那時,朱棣亞便再也不能是我能吻能抱能依賴的朱棣亞了。
他會被貼上某名女子專有的標籤,我也就只能摸摸鼻子站在安全距離以外與他寒暄問好,一切都會不同。
這是我無能為力的,即使今天我深刻愛上了他,情況也是一樣我會獨佔他,要求他顧家、愛妻,不可能會一年半載才見上一次、死活各自保重。
所以嘍,我的習慣是乖乖站在一邊,沒有我出場的戲分時,嗑瓜子喝茶就好。我會珍惜目前依然掛奢「朱太太」之名的好時光,也許小小的興風作演一番--?
心中感到被挖去一角,實在是以為我與他會這麼過一輩子的,但老天並不這麼認為,所以心口注定要空蕩蕩的。
我討厭愛情,它讓我必須不停的失去。
「喂!喝茶!」惡聲惡氣的低沉男音響在我頭上,打破了我無病呻吟的好時光。
我看著茶几前的紅茶,再看了看直立在我眼前的年輕俊男。他叫谷亮鴻,一個二十七歲的俊美男子。如果常看電視的人必然知道這一張臉具有千萬身價,不僅是三年來以光速竄紅的偶像明星,更是日本名服裝設計師指定的服飾代言人;每到了時裝展的旺季,他米蘭、巴黎的到處飛,這一張面孔曾刊登在全球三十幾家知名時尚雜誌的封面。名滾名、利滾利,曾經一無所有的小伙子成了如今年收入上億元的大富翁。
但在此刻,他啥也不是,只是我的傭人。
「真閒,走下坡了嗎?突然又來做牛做馬了?」基本上,台中的這一處公寓是我長年駐守的大本營,不管我奔走到哪裡,有空閒必然回到此處休養生息。
「我都來半小時了,你現在才看到我,你近視呀!」谷亮鴻更加兇惡,全然沒有平常螢幕上看來的冷酷貴氣。褪去了層層商業包裝,這位仁兄依然是三年前我撿到的那隻小混混。
「不爽就別來呀,稀罕。當初是誰說要做牛做馬回報我的呀?」
「做牛做馬並不代表當你的傭人吧!」
「不然你以為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對你以身相許呀?你自己說過你這一生都是我的了?」他還在作白日夢?
「誰知道你已經結婚了?」
好大膽,居然吼的更大聲,他不曉得我今天很不爽嗎?
「如果我得與每一個我救助過的人結婚,那我早不知結過幾百次婚了,哪輪得到你呀?白癡!」
「我的條件並不輸你丈夫,他一年的收入比不上我的三分之一。」帥帥的小白臉直向我臉上噴氣。
我一掌推開他的臉。
「那又如何?報恩報到引誘恩人出牆不好吧?」這小子仍未死心呀?別以為我喜歡他長得好看,就可以與他雙宿雙飛,他恐怕是古代報恩故事看太多了。
「你們又不和!我現在比他更配得上你!」
「別扯了,去幫我把衣服洗一洗,最近太忙,沒空送洗,放進洗衣機就可以了。」我走入臥房,將一大桶衣物交到他手中,然後打算出門去也。
「你要出門?那我來幹什麼?」他大吼!
「做牛做馬呀,還有什麼好問的?你可是自己說過這一生任我差遣的喔。當然,你也可以當作沒那一回事,反正你也發達了,各自過回各自的生活也沒啥不好。」我揮琿手,走入電梯中。既然公寓已不能給我全然安靜的空間,那我還是識實務一點走人吧,找間茶藝館的包廂再繼續無病呻吟下去。
我是可憐的婦女,丈夫快要有外遇了,我需要安靜的空間哀悼自己的不幸。
真的真的很捨不得與朱棣亞產生陌生的距離。
想想我們在一起做了許多事,甚至結了婚。我知道他的一切,他也知道我的一切,甚至滿足每一次我興起的好奇心只唯一反對的就是兩年前生孩子的提議了,但那確實是兒戲不得的,所以我不怪他。
不想失去他,但愛情讓人感到無可奈何。
我不懂,如果愛情的圓滿可以以幸福稱之,是否為了成就「幸福」而失落的友誼甚至其他種種都是必需的?幸福的甜美會讓人不在乎會失去多少「次要」的情分。
摒棄了全世界,握在雙手中的最後必是與他相守到老的另一半,其他並不重要,男女之間只要「幸福」。
愛情的世界太狹隘,沒有我介入的空間。
「啊--」突然抑鬱的大叫,才發現自己仍在電梯中,鏡牆上映出我的後方原本纏吻得快著火的男女正愕然的看向我。原來電梯中還有人?
看似清純的美女嗔了我一眼,才紅了雙頰將臉埋入男子懷中,而那名男子--看起來花得風雲變色的男子,以桃花眼對我勾了一勾,顯然以為我正為他們的火熱嫉妒到發狂,似乎很以此為做的得意洋洋不已。
歹年冬,多瘋子。電梯已到一樓,我大步走了出去,沒再看那對乾柴烈火的男女一眼。
我的憂鬱還沒有傾洩完,總得結我一個空間,讓我自悲自傷一下吧?
在我二十九年的生命中,這可是絕無僅有的機會呢,畢竟朱棣亞只有一個,唉……
第二章
人家封我為「搶錢妖女」,是個厲害角色;每一間慈善機構恨不得搶到我的專用權,包他們財源滾滾,不必再愁經費問題。聽起來我似乎是很可怕很難惹的人,但如果說有人可以制得我死死的,並且權充起我的經紀人,頤指氣使我南奔北走搶錢,這種人可不就是「倩女幽魂」裡的黑山老妖了?
眼前呢,這個氣質看來好得不得了的老太太,長著一張慈眉善目的面孔,配合著滿頭銀絲,再加上全然中國旗袍式的衣著,實在足以榮膺「中國最有氣質老太太」第一名的後座。誰會料到她居然是我們這種「妖女」們的經紀人?
我絕對相信這位「黑山老妖」旗下的搶錢使者不只我一個人。至少就我所知,兩年前偷光我某個小窩的那個小太妹如今也成了鍾涔老太太最新一名悍將。
「召我來喝茶有啥大事?」呷著初沏的春茶,我瞄著站在老太太身後那名氣呼呼的少女,心中肯定這小鬼仍然沒有原諒我的——小小惡作劇。
鍾老太太老花眼鏡下的一雙眼可銳利了,看了我們這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姿態一眼,笑了。
「小藜,晚上有事要做,趁現在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我怕有人再來剃光我的頭髮。」那個如今己改名為鍾玉藜的小丫頭這般回答。
「我今天上山來沒帶剃刀。」我很快的表明自己絕無此意。多和善呀!
這小鬼也不想想兩年前我在台南遇見她的第一個狀況是她扒走我的皮包,失風被我逮了,然後以扒手一貫失風時擅用的伎倆苦苦哀求著說她是孤兒,有可憐弟妹待養——引發我豐沛的愛心收留她暫住在公寓。本想聯絡社會局來幫助她的,不料回家之後發現所有東西被搬個一空。我沒氣得宰了她她就要大呼老天保佑了,還敢以眼白瞪我,怨恨我後來的種種報復手段!
我又不是慈善家,扭著她的頭強迫她改邪歸正是因為我手癢,可不是善心大發,至少後來我把她丟給鍾老太太調教至今天人模人樣不是嗎?
氣什麼氣?也不過是剃光她的頭,以香皂洗她的滿口髒話,發現她只是逃家,而非孤兒時,扭她回家見父母(呃——當時不用手銬腳鐐套她,她會逃走嘛),最後我拍胸脯向她務農的父母保證一定會將小鬼(本名蔡阿花)教養成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之後再一路拖回去--如此而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