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你少噁心了。」他跟在我身後翻白眼,認命的提著我一件最大的行李。
我邊走邊掏著口袋,抓出兩張收據:「來吧,捐一點錢,各五佰萬日圓就可以了,幫你們夫妻做功德,捐給泰北難民建校舍。上天會讓你們恩愛相守一輩子的。」
他嘲弄的接過:「原來老天爺昨天托夢給你了。」
「是呀!成為靈媒指日可待。」我不理會他的嘲笑,反正達到募款目的就成了。
這時開出去的三輛轎車先回來了一輛,載的是鍾老太太與鍾玉藜,我飛奔而去。
「哈羅!你們好,好久不見,快下車,我要趕回台灣,以後見。」
「喂!你——你在做什麼?」鍾玉藜張口結舌的瞪著我搬她們行李下車的行為。
「小谷,幫我把行李抬入後車廂,快!」我向小谷揮手。
他任勞任怨的當起扛工,只不過表情開始變得很奇怪,並且道:「我陪你去機場好了。」
「幹嘛?怕我不會褡飛機呀?」
「菲凡,出了什麼事情?」鍾老太太過來問我。我順道交代老太太:「他要捐一千萬日圓給泰北難民,別忘了向他收錢,沒事的,我只是要回台灣,呼吸花蓮的清新空氣而已。」我鑽入車中。
「可是——為什麼——」老太太結舌不已,我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很開心的關上車門,叫司機開車後,才由車後方的玻璃猛向她們揮手。
雖然很嚇人,但她們大可不必把眼睛瞪那麼大,我哪一次不是說風就是雨、要走便走的?習慣就好啦。
我轉頭看著小谷,他一直在笑。
「你笑什麼?」
他卻不語,目光直直的盯著前方車況,幾乎像進入忘我的境界。我也懶得理他,決定閉目養神。
不久,車子準備駛入高速公路,谷亮鴻握了我手肘一下。「喂,睜開眼。」
「幹嘛?」我不悅的回撞他。
「你看另一邊,第二輛車子載來了另幾位台灣朋友。」他指著右方下交流道之處。
我看了過去,認出是他的車,沒趣的「哦」了聲,算仁至義盡。
「車裡面有人。」他又道。
「廢話?不然是什麼?」
「有你想見的人。」他一字一字道。
我瞪大眼!他在誆我嗎?將車窗按下,我極目望去,那輛等收費的轎車內,真有我想見的人?
不、會、吧?鍾--昂!
我低叫了出來,在看清車內人的一瞬間,那輛車已繳費完畢,往市區駛去了。而我這邊也順利上了高速公路。
「谷亮鴻!你整我?馬上開回去!」我大叫,抖動手指關節,準備為某人的脖子馬上幾節免收費的馬殺雞。
「不行喔,下一個交流道才能回轉。我看你機票也買好了,還是回台灣再過來一次比較不浪費。」他哈哈大笑,與瘋子沒兩樣。
「給你死!」我撲上前去,與他扭打成一團,嚇得司機幾乎沒開得翻車。
可惡的渾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我要是讓他明天光鮮亮麗的參加訂婚宴,杜菲凡三個字隨便人家倒過來寫!
※※※「家有賤狗型」的準新郎倌,夠炫吧?明天娛樂版又有勁爆八卦可以撈一筆了。心疼不已的準新娘只能哀怨的以眼光乞求我別再欺負她可憐的丈夫。
事實上,我也懶得去欺負他。典禮的過程中,我上去以台語講了一長串只有台灣人聽得懂的話,讓日方人員頭疼不已。不過據聞他們私下已編好一個故事準備在報紙上對我歌功頌德了:谷亮鴻的人生導師,命中明燈——
真是足以今人嘔吐三天三夜。
禮成之後,我挽著鍾昂周旋在美食之間。對他的到來,我有著前所未有的狂喜。
「十二月十七日是我的三十歲生日哦。」我將他的手放在臉上。
「你想要我幫你慶祝嗎?」他笑問。
「不,我要在那天與你結婚,與你上床。」我決定了,結婚就結婚,有什麼了不起,我杜菲凡怕什麼來奢。落幕就落幕,反正人生處處有高峰,柳暗花明又一村,頂多發現婚姻變成死水時,牽他離婚去而已。
他楞了好久,似乎不太明白有一名他心儀的女子正對他求婚。
「菲凡,你怎麼了?」
「在跟你談婚事呀。」我奇怪的看著他。
他好久好久之後才放下托盤,一把摟我入懷。
「你不害怕了嗎?還是你一時被這種熱鬧所迷惑?我準備給你很久的時間想清楚的。」他的口氣理智,然而緊繃的身體卻訴說了他的激動。
這男人!全天下大概只有他適合我了。我用力回摟他:「鍾昂--做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因畏懼而退縮。此刻我更覺得怕繁華後的失落其實是沒有必要的。你看,我捱到了訂婚宴,看到了一個圓滿,也許明天一切如常,但經歷這種陣仗並沒什麼不好。重要的是,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我們可以努力創造生活的樂趣,而不要先怕了「安定」之後的乏味。」
「你變得更勇敢了,我哪一天才追得上你。」他寵溺的吻我,眼中閃奢對我的眷戀欣賞。
我微笑:「不,你比我勇敢,你愛上了我,好危險,真的好危險。我為你的未來感到憂心。」
「你是光與熱,奇跡與烈火。我只是凡夫俗子,妄想與你並行,跟在你身後吸取生命的熱源。原諒我讓你困擾,其實你一個人可以過得更好。但--」
我打斷他:「也許更好,也許更壞。在每一件事做完的空檔,我會有一股空虛,然而現在不會了,因為你永遠站在我身邊。想念一個人的心情像是依靠也像是拘束,但我願意被這種感覺纏身。愛情交付給你,人也交付結你,而你給我自由。我想,我還是佔便宜了,所以再加上婚姻吧。過幾年後如果我們不會老得生不出來,也許生一個孩子來冠你的姓,我想我們之間就可以談公平了。」我覺得我與他的對話既傻又蠢,為了愛情自貶而揚他。可是置身其中,感覺真的挺不賴。
「永遠不會公平的,因為我得到了你。」他欣悅的笑著,看著我皺眉便知道再自貶下去,我們的對話會步入噁心的殿堂,所以他只是吻我,一直吻我,無視人來人往,間或夾雜的噓聲、驚歎聲。
「喂,說了那麼久,你到底要不要答應我的求婚啊!」我掙扎著讓嘴巴恢復親吻以外的功能。
「當然要,怕的是你到時會變卦。」
「才不會。」我他一下。
他拉住我右手,輕輕棲放他胸口,然後拿起花瓶內的一朵白白小小的鵝河菊,將軟莖纏在我中指,繞成一隻戒指。花朵朝上,上頭有一顆水珠,看來像鑽石。
我將手指抬起,迎著陽光的方向,瞇眼看著。
「我必須說--再次的說:你有當情聖的本錢。」
「代表你接受這種文定方式了?」他明知故問,摟著我一同看著。
這時小谷一行人走了過來,可能覺得我們的行為很怪異,他第一個忍不住問:「你們在玩什麼?扮家家酒嗎?」
我鄙夷的看他一眼。沒情調的東西!別人在羅曼蒂克他居然看不出來。
「我們在私訂終身,俗人。」我看著豪華的會場道:「比你們有氣質,以花為戒那!」嘿嘿!還笑我沒情調,我們比他有情調多了。
「私——訂終身?」眾人不相信的大呼!
「太草率了!」
「這麼快?」
「鍾昂真敢!」
此起彼落的評語狂湧而來。從我們的左耳進,右耳出,我看了看花戒指,再抬頭笑看鍾昂:「我是特別的。」
「你是特別的。我的,獨一無二的杜菲凡。」他說。
被冠上所有格,從他在我手指纏上花戒的那一刻生效。「他的」杜菲凡?
「我的鍾昂。」我笑。
「我們一同打造共同的宇宙吧。」他執起我的手,在花戒指上輕輕一吻。
我笑,在他抬頭的瞬閒,以吻允諾。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