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命的說過她有幫夫運──前提是:如果她當真有人要的話。那麼一旦封琉要了她,便會否極泰來,兩人同心協力,共創美好的未來……
想著想著,忍不住在全身鏡前搔首弄姿了起來。
她這稱不上玲瓏的身段,至少是可觀的,而且,人家富家少奶奶,哪一個不是她這種福氣相的?她就不信那些風一來就被吹著跑的瘦竹竿女人,哪一個敢說自己旺夫,就不知世間男子何時會覺悟!
唉,誰說皮相外表不重要的?看看近幾年來瘦身公司出現的速度可比當年南陽補習街的盛況,鐵齒如她也不得不承認,在未成為人家的老婆前,多注意一下身材是不會有錯的。
不太大的眼、不太挺的鼻、不是瓜子臉的臉、不是櫻桃口的嘴,老實說,五官平凡,組合起來倒是可以稱為清秀;但──平凡。也許,再消掉六公斤肉之後,讓身材更有曲線,她會更加可觀,到時男人不會一味地注意她臉,只重身材。
如果,她還能再瘦下去,也許就能更有信心了。
與帥哥封先生近些日子密集「相遇」下來,卻只有她看他的分,他永遠處在昏睡狀態,而且「傷勢」一次比一次重,原本想利用白衣天使的愛心去感召出他的愛,但,大帥哥不知道她這一號白衣天使的存在。而她卻每多見他一次,就更想抓他來當丈夫。孽呀!
眼光貪婪地瀏寬大帥哥全身上下,見他衣物上充滿了髒污與殘破,邪惡地決定替他擦澡,並換下他身上的破衣服。
哇,活了二十七年,她還沒見過真正的裸男呢!
他愛不愛她是未來的事,他要醒來只怕也是明天的事。此刻,她可以討回一點點報償,小小的,看一下下就好了。真的,只看一下下,她向四方諸神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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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哭過好幾回的紅心,因為哀悼起自己斷掉的弓與被玩壞的金箭,又哭了出來。他可以預想回天堂後,如果不是會被揍得三百年起不了床,便是捲鋪蓋被踢下凡間受苦受難以償自己破壞天堂公物之罪。
「哭哭哭,天堂的水太多了是不是?要不要用來解救台灣的乾旱呀?沒用的東西。」月芽這個弄壞人家公物的仙女完全沒有愧疚之心地噓他。雖然她揍得他滿身青紫,但紅心也揍了她好幾腳,不相欠了!幸好她是仙女,否則早一千多年前,她還是大唐公主時,任何敢對她不敬的人只有砍頭的分,更甭說動到她一根寒毛了,連殺九族都只是小意思。
荼靡在一旁納涼:
「喂,咱們是來開會解決問題的,不是來玩五子哭墓,拜託有誠意一點好不好?」可能是天堂沒什麼人了,專派這種天使下來,這麼愛哭的天使應該派去司雨神那邊才是。不過,此刻他可以肯定這個紅心天使是宇宙無敵超級大近視眼,否則怎麼會百射百不中地將封琉折騰成那樣子?早該猜到的不是嗎?封琉的姻緣就是這麼斷送在他手上的。
奇怪,千百年來,天堂不擇手段地吸收靈魂,讓人類拚命地想升天,怎麼一大票人中,就找不出幾個好東西來訓練成優良天使嗎?
反過來想,其實答案也正在其中,要不是天堂拚命搶人,良莠不計地吸納,又怎麼會出現這種天使?自找的!
他們地獄的領地雖然年年被縮減,可是一大票魔物倒是挺菁英化的,像他這個職位小小,尚不足司職的惡魔,隨便站出來都比天界那二位強,撒旦王一定很欣慰。荼靡忍不住又偷笑了,一顆心只為他崇拜的王跳動。
「荼靡,回魂了。」
一記巴掌打中他後腦,夾帶月芽嬌滴滴的聲音。
「真三八!我警告奶不許再打我的頭!」荼靡撿回掉到地上的黑角與黑光圈,小心地再黏回頭上。
月芽本來想再打一次的,但猛然想到自己正在「鍾情」於他,只好作罷。
「咱們快點討論善後的問題吧!我們東方人凡事講緣分,今天能聚在一起,就是緣分,人家說緣起不減,所以我們要惜緣,不可以再互相毆打下去了──」
「對不起,容我插播一下。」荼靡趕忙在自己睡著前打斷月芽的一長串開場白。「這件事與奶無關,奶可以當觀眾,但奶不能發言。」
「對呀,對呀。」紅心舉雙手贊成荼靡的說法。
月芽倒抽口氣,氣忿地跳到二人之間,一手指一個,發抖地叫道:
「你們這兩個過河拆撟的狗奴才,什麼叫做與本宮無關?當心我喚人把你們拖去午門斬首示眾,以召世人!」敢情她還當這是一千多年前由得她作威作福的時代。連口氣都極有「古趣」起來了。
「敢問姑娘,不知是否知曉此刻為西年一九九六年,不再是貞觀,也不再是天寶年間,人類在二十世紀之後步入全新的政治型態?」荼靡煞有其事地鞠躬哈腰,在人間久了,電視看多了,倒也學到一點點東西。別的不說,就年代而言,皇族人馬早已不吃香,端架子也沒人捧場了;這他可是明白得很。
說得月芽臉色一陣青白,口舌也一窒,連忙清了清喉嚨,改口道:
「不管怎麼說,這是東方,我的地盤,人家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乞丐不能趕廟公。你們要是太過分,當心我去玉皇大帝那邊奏一本,到時夠你們好看了!」無論怎麼說,他們都沒資格讓她到一邊納涼,不許她加入一起玩。
雖然沒見過東方天神的尊容,但人家能當王,總有不錯的法力可以讓人害怕吧。他們這一雙來自西方的天使與惡魔,最好還是安分一點的好,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嘛。
說起東方諸神,其實挺不容易讓他們「外人」搞得懂,紅心忍不住問了:
「你們這邊的老大是玉皇大帝,還是如來佛祖?誰比較大?」
這問題太深奧了,月芽知道的其實也有限:
「文獻上記載,玉皇大帝比如來佛祖多歷了一個劫難,所以天界他最大,但是如來佛祖最受尊崇。這有點像美國開國之初,華盛頓是國父,而富蘭克林倍受敬重的情形是相同的。」
「喲,你們東方這邊不是二十世紀初才門戶洞開的嗎?怎麼奶會知道美國還有個叫華盛頓的?」荼靡雙手合十,崇拜地看她。天知道他不當人類已經五百多年了,五百年來物換星移的變遷,年代的流轉,他全然不去注意;反正他又不當人了,而且修行的路迢迢無止境,他哪來閒工夫去關心人類的打打殺殺?而這個月芽,看來游手好閒得很,會用功去讀文獻,倒也令人在訝異之餘,不免「稍稍」佩服起來了。
月芽當然不會告訴他說自己一千多年來老是在修行時間偷溜去雲端看人間的打打殺殺,尤其清朝末年那一段最刺激……
「我們東方的神仙教條相當嚴苛,教學內容五育兼備,我當然會知道歷史!而且,我們神系與佛系的地位問題之深奧也不是你們這些外人可以理解的。」她訓完他們,下了個結論:「總而言之,你們休想甩掉我。」
紅心也懶得理會她了,免得待會又被揍,直接進入會議的主題,擺開架勢問魔域代表荼靡先生:
「你說,這下該怎麼辦?目前有兩個大問題必須解決。第一,你們弄壞了我的金弓與金箭;如果我回到天堂領罪,你們也逃不了關係。第二,你們不能搶我的客戶;既然封琉的名字出現在天堂的姻緣冊之中,必然就是歸我們天界管,所以我才會領命下來辦事。如果你強搶我的人,等到天堂巡邏員發現了,到時輕則抓你們法辦,重則發動戰爭!」雖然不知道會不會這麼嚴重,但誇張一點才有氣勢,紅心臉色沉重,其實心中在偷笑。
「喝,當初是誰亂射箭,讓封琉的准老婆飛掉的?如果你如期完成使命,又哪須今天還單身,並且被我的客戶相中!你已經失去主宰他的婚姻的資格了,怎麼可以如此可恥地在這邊對我叫囂?」
「住嘴,你這個賣花的──」
紅心吼得臉紅脖子粗,正想長篇大論,可是荼靡飛快地插嘴:
「我是「管花謝」的,不是賣花的!」
「都一樣啦!反正怎麼叫,你也不會是管姻緣的!那是我們天界的職責!」
荼靡叫得比他更大聲:
「那是你們天堂太陰險,搶去了所有好差事,存心叫我們地獄喝西北風!今天我們會做這種事,還不是你們天堂逼出來的,去跟你們宙斯說,他不要臉。」
「你……你敢罵我家至高無上的王!我跟你拼了!」紅心撲了上去。
兩個小鬼頭立即在地上扭成一團;為自己的信仰而戰。
月芽繞著他們轉,不時地踹一腳偷襲。她實在不明白他們何必這麼呆,親自動手扭打,用法力不更高級嗎?不過,看情形,他們的法力也不甚了了,別丟人現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