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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席絹

  他笑,在吻住她無血色的唇之前回答:

  「我不允許有人仰慕你,而我也不會為一個女人去與他人搏命。所以──搬家。」

  他又使她怕他了!但……這一刻她很慶幸,她的身體只會對他產生反應。如果當初小林東旭也那使她心悸的話,她此刻便不能坦然以對;在他精確的注視下,只消她有一丁點心虛,也許會有人喪命……他是認真的要霸佔她。她該恐懼還是備感幸福?在昨夜那種被愛的感動中,他看出了多少?也或者早已知道,她的心,終將也會屬於他,沒一個女人能例外。那麼,之後呢?在享受他的優勢的同時,他會怎麼待她?

  蒼蒼惶惶的心,包裝在冷凝縹緲的外表下,然後,恍然想起這樣的偽裝曾在他一句話中破滅──蝸牛總以為它的殼很硬,其實不堪一擊……!

  如果他不留情,她連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

  靜靜的換了衣服,跟隨他的步伐上車。離開了這個住了四個多月的大宅子,未來依然茫然……

  「要去那裡?」她從他肩膀上抬頭,他扎人的下巴正摩擦著她的額頭。

  「箱根。〕

  沿路堤岸兩旁的雪白垂櫻,迎風拂動;過多的雪白,可以稱為盛開,也可以感覺到囂張的狂放。春天的腳步近了。

  「為什麼送我來日本?」她不該問的,但這問題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情婦不該多舌,但,就讓她逾舉一次吧!有些事,還是說明白的好,否則容易自我膨漲身價,當自己是不同的。她需要一盆冷水,一把利刀,狠狠地割開不該附著於她的情,如果他的答案夠狠……

  王競堯停止了動作,輕而有力的回道:

  「因為你該來。」

  這答案代表她不該多問。

  「該來?還是該離開你?」但她又多問了。

  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緊。

  「該待在安全的地方。」

  王競堯從不與人談論他心中真正想的,看來她的問題根本是得存進尺,他有些動怒了吧?但「安全」?這世界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全球的空氣一樣糟,交通一樣亂,飛機照樣失事,人依然逃不過死亡。安全?多可笑的用詞!?但她不敢再問了,轉身看向窗外掠過的風景,從裙子口袋中抓到一片花瓣,吸引她的專注。稍早時滿床的花瓣依然使她震撼。跟了他二年了,能察覺他的怒氣有無,悲哀的任芳心陷落,卻仍摸不清他的心。是她笨吧!還不夠聰明到可以解讀他眼中訊息的地步。為什麼送她花?她不敢再問了,怔仲間,沉默是車內唯一的色調。

  ※  ※  ※

  是誰說過?躺在床上的人,是防禦能力最弱的時刻。此刻他半躺的姿態沒有防備,慵慵懶懶的像一隻惺忪的豹,該算是最無害的時刻。

  他們落腳的地方,即是當初初來日本時他的居所,不知何時主臥房對面的客房已改為育嬰室。是他的細心吧!他不似一般父親去對女兒寵溺逗弄說甜蜜的話,但他以行動表達了出來。

  老實說,他與她都不是稱職的父母,而掬幽居然也不像一般的孩子,對他們並無太多依賴,注意力漸漸移轉到小男孩身上;完全如王競堯當初所要的,他不要有任何人佔去她的時間。當他在時,她只能看他想他感受他!他的手正撫著她猶半濕的長髮,她上半身橫躺在他腿上。有些事情,一開了口反而破壞。他對她的溫柔,散發在霸氣行為的背後。他知她也知,但是,不能講。這是猶存撲朔迷離的情境,他們以淡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培養著這種陌生。但有些事情,明知會惹他不悅,卻是非問不可的。將綿被拉高到胸腹間,她側著臉看向上方的他。

  「你會待多久?」

  「你希望聽到什麼答案?」他抬起一道濃眉。

  她伸手撫著他那雙不馴的濃眉,沿著他直挺的鼻粱往下滑,停佇在他的唇角,輕道:

  「你不會因為我的希望而縮短或延長離開的日期。」

  「但我允許你『希望』。」

  她坐起身,背對著他。似乎又在自掘墳墓了!她還要再棄角投降一次嗎?

  「你知道我很怕你。」

  「你更怕你自己有一天不怕我。」他由背後摟緊她纖腰,埋首在她秀髮中找尋雪白的頸項啃咬。

  她因他的話與他的啃咬而全身一震!他怎麼可以看透她!「我怎麼可能會有不怕你的一天?」

  他扯她入他胸懷,扳起她下巴,梭巡她閃躲的眸光,然後緊緊鎖住。

  「怕的背後是什麼?你一直不敢面對的答案,其實心中早已明白。你在乎我。」

  「我怕你!」她拒絕他的情感勒索,他已得到太多了!不能再得到其他更珍貴的。天知道,那是她僅存的唯一尊嚴與籌碼!

  「憐幽……承認一項你我皆知的事實,不會傷害你多少!我負盡天下癡心,但絕不負你。我說過,我不會真正傷害你!」他的聲音輕柔中帶有難解的歎息。他明白她的恐懼,也急於奪取她的感情,在她乍然有所覺時,便要不客氣的奪取,讓她無法收回,也來不及隱藏。

  她顫抖的看他,有些可憐兮兮的

  「我不要承認什麼,你會在得到我的心後,將戰利品踩成碎片,將我丟給別的男人。只要我不愛上你,你也許會有倦了我的一天,但絕不甘心將我拱手讓人。不要向我勒索,因為你不稀罕,而我只有一顆心,碎了……就不會再有了……」

  他的手伸向她心口。

  「它是我唯一要的。你不明白嗎?」

  「在你傷了那麼多真心之後,我能相信什麼?」她的心臟在他手掌下跳得奇快。

  「我傷了誰?」

  「宮本瑞子……還有……黃順伶吧!」她囁嚅的說出她僅知的。

  「她們不是我要的女人,我不稀罕!而且,她們所看到的『王競堯』,還包括了整個王氏財團。」

  她低歎了聲

  「為什麼是我?」他始終不肯回答她這個問題。

  「因為,」他輕吻她一撮秀髮。「你天生注定是我的人,你與我有相同的特質。在那一天,我就那麼的看見你;憐幽──你是奇特的女子,天生來嵌合我的懷抱!擁有我唯一的骨肉,與我共伴一生的人。」

  這是他最真實的表白了,她心跳如擂鼓,拉開二人的距離,突然頓悟了一件她一直不明白的事!

  「你去結紮並不是為了專門對付王億豪,而是不讓我再受孕,是不是?」

  他笑,舒服的半靠在床頭。

  「我只要你給我孩子,也只要一個像你的孩子,其餘皆不要。」

  他的大男人傾向不容許他承認體貼與關愛,以及為了女人做任何事,但何憐幽何等的冰雪聰明,已能在他好不容易的坦白中了悟更多,所以她喘息得更厲害,連寒冷的氣溫侵襲也無所覺。所有的行為,只有一個結論,但她不敢相信!

  他很輕鬆,因為已知她明白了他的心;而她很恐懼,怕是一場自欺。

  「你為什麼丟下懷孕的我?」

  「你不會希望我看到你變醜的臃腫模樣。」

  那是事實!那幾個月,她比鬼更憔悴,而復原得很差──但──那一半的原因是他不在

  她流下淚水,投入他懷中!這是跟了他二年來第一次她全心全意的想投奔他胸膛,汲取他的溫暖與力量。

  「即使你當真扯碎我的心,我也認了!」她帶哭意的哽咽中,宣佈了她的投降。

  她沒抬頭,所以錯過了王競堯向來冷凝譏嘲的眼中,泛起樂一片醉死人的柔情……她,終於完全屬於他了!她不會知道,打從他以「上禮」待她,就代表他選中她為一生一世的伴侶。他一直在等的,等她願意交心,如今,她終於捧出了真心,完完全全成了他的終生伴侶。她的心,會完整的掬在他手中,疼惜到死……他的憐幽……

  ※  ※  ※

  王競堯在日本住了半個月,趁著雪景未融,他帶何憐幽到北海道滑雪。將掬幽交到小林東旭的宅子,由葉問昕守護。孩子總要放開的,她有她的未來──王競堯這麼告知擔心孩子的她,堅持二人前去北海道;也如他所願的只有他與她。

  在交出她的真心後,他願意與她談的事情更多,不再有迴避與防禦。那十來天的雪地之旅,美好得讓她以為自己回復了青春!陰暗的十九年歲月,射入了一角陽光,她笑的此數比她前十九年更多!不管未來如何,此時她是受人呵疼的!她只想把握這一刻,享受畢生第一次有人疼惜的感覺。未來如何,都不重要了!是哭是笑,都是明天以後的事。墮落了?還是樂觀了?

  而他也有了更多的轉變!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不可侵的王競堯,不再是會毒死人的嬰粟,也不再是隨時會將人抓成碎片的黑豹。他也會有笑得像大男孩的時候,也會有捉弄人的時候,有感性的面孔,摟她在火光中起舞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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