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說著。
司機立即開車走了。
倒也不是邵飛揚神通廣大的算出來紀允恆今天會來這裡拿戒指。而是前些天他由娥媚那邊知道允恆已經在挑戒指了,細問之後才知道他找的珠寶公司原來是他投資的事業之一,但他只佔了五分之一股,只是股東由別人管理,所以母機構中沒有將這珠寶公司列入子公司的範圍,因此極少人知道這項轉投資。這給了他很大的方便,所以才清楚允恆會在今天下午去拿結婚戒指,他才安排了那一幕,當然也要有珠寶經理的合作。汀娜是他得力的助手,但在這種事上頭她不宜介入太多。他是個精明的企業家,能經營到今天這種規模,人心的掌握是不可或缺的,他當然知道汀娜這些年的用心,雖然他一直沒讓她產生任何幻想的機會,可是她卻一廂情願的嚇人。但因為她一直恪守本分,沒有做出逾矩的事,所以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反正當他娶娥媚過門,她就會死心了。她不會造成什麼傷害,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次設計的對象是誰。只當是娥媚——對於娥媚——他溫柔一笑,他不必設任何陰謀詭計,因為兩人真愛不移——只有他那不馴的兒子才是重點,允恆必須知道他的歷練還不夠才會栽觔斗,而他得接受父親的引導,知道他一路走來的辛苦經驗,因為他不要兒子自己去東奔西跑尋經驗,甚至摔得頭破血流,有時候,那是很累人,很事倍功半的——唉,可是,邵飛揚有點邪惡的想:他兒子一定很不喜歡這個方式,但他別無選擇——想到結婚戒指,不得不想到昨天中午他做中飯去給娥媚吃時。她一臉氣呼呼的神情,因為允恆要自己跑去公證結婚,還說屆時會通知她觀禮。這實在是太草率了,邵飛揚也這麼認為,他早知道他這個兒子不得了,事實都要出人意表,連結婚也打算偷偷的來,是叛逆還是什麼?甚至將他這個父親也當成不相干的人,竟然沒有列入「打聲招呼」的名單中。他不該訝異的,生氣倒一定有,可是他早看出允恆對他這個父親並沒有什麼好感,他當然不會因為自己是他父親就理所當然要兒子尊敬他,畢竟他這個父親從不曾給予過他什麼,而現在給予金錢不過是侮辱他;而邵飛揚也從沒那麼打算,他這個父親要給他更充足的才能與睿智,換取為人父親應得的驕傲與尊敬,這很公平,所以他才樂得與允恆玩個小遊戲。
從母親拿回來的相本中,他感受到了看兒子成長的喜悅,這小子打從幼稚園就是孩子王,人見人愛,並沒有因為私生子的身世而鬱鬱寡歡,或造成人格缺陷,是娥媚教育得好。真的,他一直深深遺憾沒有看到兒子的成長,不過,一切還來得及,他想,也許他很快會抱孫子,允恆會完成他多子多孫的心願,他知道——不過,在那之前,他與娥媚有志一同,要兒子有一個風光隆重的婚禮,並且與他們同一天舉行。如果他們膽敢先跑去公證結婚,沒關係,因為他們還得再穿一次婚紗禮服結婚,反正大家不嫌煩。
紀娥媚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眼光由兒子身上轉到涼秋身上。他們兩人杵在她面前好一會兒了,可是卻沒有說半句話。允恆臉色不怎麼好,一張撲克臉真像他老爸不高興時的表情,教她有些懷念,連帶的想起飛揚十七歲那時的模樣。
至於涼秋是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好像有什麼事允恆看成天塌下來似的嚴重,而涼秋並不那麼認為似的。
然後,紀娥媚決定打破沉默。
「呃,你們是不是要告訴我什麼事?比如你們已經偷偷去結婚了,還是涼秋決定與別人私奔不嫁你了?或者,涼秋不打算生小孩?」她是這麼推測的,畢竟繃著臉的人是允恆。
「不是!」允恆悶悶的回了一句。
涼秋想光站著也不是辦法,拉他坐在椅子上。紀娥媚也走過來,望著坐在茶几上面的兒子。上一回允恆有這種表情時是什麼時候?好像是拒吃她煮的愛心便當那一次。他吃過外面的飯盒後,終於知道,原來他母親的手藝可以列為虐待兒童的罪證之一,而外面平淡無味的飯盒吃起來卻有若滿漢大餐,於是他有了這個表情。
「到底怎麼了?涼秋?」紀娥媚看著一邊的涼秋。
「呃,我想,允恆是希望你不要與邵先生太接近,他不希望你受傷。」涼秋挑著字眼,盡量婉轉的說著。
紀娥媚拍拍兒子的頭。
「乖,告訴媽咪,他做了什麼?」
「他可能還與別的女人來往親密。」他要讓母親心中先有警戒。
她不知道飛揚要怎麼捉弄兒子,可是即使是做戲,他要敢和別的女人太親密,她可不會善罷甘休。
「有多親密?」她眼睛瞇了起來。「親嘴?摟抱?拉手?」
「事實上是他陪一個女人去買首飾。」看來老媽與他的看法不同,他認為這樣已經很不得了了,可是老媽卻認為得有動作才算。
「沒有動作?」她放心了些。
「沒有!可是這已經很過分了,他甚至沒帶你去買首飾!」紀允恆憤憤不平的叫著。
「別管這個,你只需替我注意他們親密到什麼程度就行了。還有,兒子,我真高興你這麼愛我。」
為什麼紀允恆會覺得他的老媽眼中閃著憐憫?是她覺得自己太小題大作了嗎?
「老媽,你暫時不要見他好不好?等我弄清他的企圖後,我才會放心。」
「這要求太過分了!你要你親愛的老媽餓死嗎?現在每天中餐可都是你老爸供應的哦!」她才不要,為了她垂涎的午餐,誓死反對!
「允恆!別太反應過度。你查你要知道的事,至於阿姨這邊,多相處幾天不會造成任何傷害的,如果會有,也來不及了,真的不差這幾天。」涼秋輕聲說著,到現在她依然認為事情並沒有他猜想的那麼嚴重。
「我只是要你小心一點而已!也許他是個人面獸心的大壞蛋,二十五年的商界打滾沾染了一身儈,也許他今天已經完全變了。」老媽越癡心,他越擔心。可是他現在有什麼立場去站在邵飛揚面前指責他?他們之間還沒有正式相認,因為潛意識中他並不十分想多一個父親,若不是因為母親,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出現在邵飛揚面前。現在僵持的情況只是時間的問題,並且還要賭誰先開口。
紀娥媚揚著下巴看他,並用手指戳他額頭。
「兒子啦,你的一半生命可是來自他哦!說話給我客氣一點。誰都可以說他不好,就你不行,在還沒有證據足以證明他辜負我、對不起我之前,若要在我面前說他是非,最好三思而後行。哎!顯然你還是不夠老練成熟,雖然你是這麼的聰明!」
「不夠成熟的是你!你太天真了。」反正該說的他都說了,仁至義盡,他會隨時注意邵飛揚的,他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到老媽一丁點。
「涼秋,你的看法呢?」紀娥媚不打算理兒子,轉而問她未過門的媳婦。
「平常心看待才好,否則到頭來全是白忙一場就白費力氣了。」席涼秋想了會兒,說了句公道話。
「深得我心。」紀娥媚舉雙手歡呼!
兩人不管一旁大皺其眉的紀允恆。
但是,邵飛揚欠她一個解釋!他可沒告訴她,所謂的「謠言」會牽涉到別的女人,紀娥媚雖然相信邵飛揚,可是老話一句——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灰塵,他對她非得有個交代不可。
第十章
紀娥媚還來不及找邵飛揚興師問罪,第二天一早就有個十分美麗精練的外國女人出現在她工作室中。雖然美麗,並且保養得很小心,但仍看得出年紀有一些了。
以紀娥媚的推算是:這女人大概五十好幾了……她一時沒記起自己長著一張秀氣的娃娃臉,並且獨得老天厚愛,以為全天下年近四十七歲的女人都該與她一樣看起來像三十出頭,加上她嬌小的身材,由背後看的確像小女孩。
而汀娜·克林有一七0的身材,高挑而健美,深刻鮮明的五官只會隨年齡增加而更形分明,有些皺紋是精緻化妝所難掩飾,以美國中年婦女而言,她真是保養得太好了,因為美國婦女通常一過三十就水桶腰,脾酒肚,被漢堡、可樂之類的食物害慘了。輪廓分明向來是各地評定美麗的標準,但一步入中年,這種長相是很吃虧的,一不化妝,整個人易顯老態,皺紋也容易產生。
所以汀娜·克林站在紀娥媚面前久久之後仍不敢相信,這個嬌小猶帶天真並且脂粉不施卻清麗無瑕的女人會是一個四十七歲的女人。一個四十七歲並且事業有成的女人,怎麼可能這麼年輕?而且那身打扮實在不合宜!一件廉價寬T恤,一件窄管牛仔褲,白布鞋,加上披散一肩的黑髮:清純——一個「老」女人卻能給人清純的感覺,再怎麼看,沒有人會將她看成四十七歲,邵飛揚站在她身邊搞不好人家還會以為邵飛揚老牛吃嫩草——汀娜從來沒有發覺自己看來竟是蒼老得可以!難怪邵飛揚再見到她時仍是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