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像綾衣這樣態度合作,只除了始終不肯透露身份的犯人,在場的警務人員一時之間還真有些沒轍。
就在案情呈現膠著之際。位在綾衣斜後方的門被人無預警的打開上名全身,一下鼻青臉腫的男人從裡頭跌跌撞撞出來。
將該名男子的慘狀看在眼裡,綾衣當下一愕,有些反應不過來。
眼前的景象對人生正當光明璀璨的綾衣而言,無疑是另一個她從來不曾接觸過的世界。
跟在男子身後走出來的是名體格高大一一綾衣目測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高,身材壯碩,蓄著一臉落腮鬍的大塊頭,其凌厲的眼神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綾衣身旁的警察隨口向大塊頭問道:「怎麼回事?」
「問口供罷了。」大塊頭稀鬆平常的口吻,彷彿把人打得鼻青臉腫只是家常便飯。
一旁的綾衣聽得瞠目咋舌。
只是問個口供就能把人打成誰也認不得的大豬頭,那到案至今始終拒絕透露身份的自己豈不……她的臉色當場為之一變。
將口供交給一名女警,並讓人將鼻青臉腫的犯人帶開後,大塊頭這才注意到綾衣的存在。
「這傢伙又是怎麼回事?」大塊頭指著綾衣向同事詢問,粗鄙的語調像是沒把她良好的教養看在眼裡。
「這位小姐到五星級飯店住宿,付不出房租。」
同事委婉的說明。
「那就是白吃白住嘍!」
綾衣驀地一窘,為大塊頭毫不修飾的言辭,臉頰迅速染上兩朵嫣紅。
在場其餘員警雖然全注意到綾衣的困窘,但髒於事實。也都無從為她緩頰。
「既然犯行確定,關到籠子裡等待移交法院不就成了?」
大塊頭公事公辦的態度讓綾衣心頭一凜,沒料到世界上居然有像他這樣不留情面的人。
顯然其它員警也覺得不忍,「翟老大,這位小姐表示她是因為財物被偷才付不出房租。」算來也是情有可原。
「財物被偷?」被喚作翟老大的翟煜銳利的掃了綾衣一眼後,又重新轉向說話的同仁,「哪個存心賴賬的人到了警察局不是這套說詞!」憑著多年的辦案經驗判斷。
人格受辱的綾衣正想衝口反駁,腦海裡冷不防浮現出剛才那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犯人,隨即又隱忍下來。
「但是這位小姐的穿著跟涵養,看起來實在不像存心抵賴。」另一名員警提出自己的看法。
對翟煜而言,綾衣的外表如何並不足以證明她的清白,身為警察他講求的是實事求是,「通知她的家人來把欠飯店的房錢繳清。」
「問題是這位小姐不願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及聯絡她家人的方法。」員警道出癥結所在。
「喔?」翟煜挑了下屆,轉向綾衣的眼神像是在說:是這樣嗎?
綾衣被他看得心頭一緊,困難的嚥了口口水。
「你……」翟煜才向前跨了一步。
「是!」綾衣旋即響應,生怕稍有遲疑,自己將成為下一個豬頭。
她態度之積極,倒是出乎翟煜意料,「叫什麼名字?」
「藍綾衣,藍色的藍,綾羅的綾,衣服的衣。」
非但合作,而且逐字介紹得甚為仔細。
如此輕易便問出綾衣的姓名,讓翟煜狐疑的望了同事們一眼,像是在質疑他們剛才說過的話。
至於一旁的員警,則都對綾衣的一反常態甚感訝異。
「今年幾歲了?」
「十九歲。」
綾衣合作的態度讓翟煜嚴肅的神色略微緩和下來,「你說自己是因為財物被偷才沒錢付房租?」
「對。」因為心虛,綾衣有些膽怯的點頭。
「為什麼不聯絡家人來付款?」
「他們都在國外。」
「這麼巧?」他對綾衣的回答抱持著警察問案的一貫懷疑態度,「剛移民?」他語氣裡的揶揄顯示出對她的不信任。
並未聽出翟煜語氣裡的揶揄,綾衣仍是認真答覆,「不是,我們家是法國華僑,在我出生以前就已經住在法國。」
見綾衣表情認真,不像是在說謊,翟煜的態度也不免慎重起來。
如果綾衣外國人的身份屬實,那麼一個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引來國際糾紛。
「來台灣的目的?」
「觀光。」
「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綾衣直覺想起壓在皮箱底層的護照,正要脫口,又因警覺到身份可能有曝光之虞而止住了嘴,「沒有,我的護照連同財物在內都被偷走了,這會只剩下原本寄放在飯店的這箱衣物。」她在心裡頭暗自祈禱他別要打開行李箱搜查才好。
在場不單是翟煜,就是其它員警也都瞭解事情有些棘手,一來她的財物是在台灣遭竊;二來她又是外國觀光客,更麻煩的是,他們甚至還不能完全確定她的身份。
沉吟了一會,最後翟煜決定先查清楚她的身份,「既然這樣,只好到法國在台協會走一趟。」
「什麼?!」
「有問題嗎?」翟煜對綾衣的反應持疑。
「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綾衣慌忙掩飾。
問話告一段落的翟煜原本有意找其它員警接手,但是考量到綾衣的配合度,眾人因而一致情商,希望他能接手這個案子。
就這樣,綾衣滿心不願的拖著自己的行李箱,跟在翟煜身後走出警察局。
令綾衣意外的是,台灣的警察似乎擁有不錯的薪水,因為翟煜竟領著她坐上一輛朋馳跑車。
她的心裡頭儘管感到好奇,但是一瞧見他凌峻的側臉,綾衣便識趣的嚥下到口的追問。一路上,翟煜始終不曾再開口,而綾衣也無暇搭理他,這會她正絞盡腦汁思索著逃跑的辦法,免得待會到了法國在台協會自己的身份因而曝光。
要知道老天爺已經派了個紫紗來替自己解決最大的難題,這會綾衣絕不允許自己反而因這點小事而功虧一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綾衣暗暗心焦不已時,無線電裡突然傳來某處銀行發生搶案,要附近警務人員趕往支持的消息。
只見翟煜連個禮貌性的探詢也沒有,一個大轉彎直接便把車掉頭,逕自往案發現場駛去。
翟煜的自作主張並沒有帶給綾衣絲毫的不悅,相反的,她心裡甚至因為暫時逃過一劫而暗暗竊喜。
當他們趕到案發現場時,銀行周圍已被事先趕到的警力給團團包圍。
翟煜先將跑車停在距離銀行側門不遠的路邊,跟著匆匆對車內的綾衣丟下一句,「待在車上。」便頭也不回的趕去跟其它同仁會合。
跑車裡,被單獨留下的綾衣正睜大眼睛留意著週遭的動向,懷疑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怎麼所有倒霉的事情全叫自己給碰上了。
如果她離開法國為的是擺脫過去的一層不變,那麼這會綾衣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自己真的做到了。
今天截至目前為止所經歷的高潮迭起,早已遠遠超出過去十九年的歲月,甚至是當年參加世界賽時,也不及現在來的緊張。
綾衣的視線透過車窗追逐著翟煜的一舉一動。
現場負責發號司令的指揮官一見著翟煜,隨即像見到救星似的迎了上去。
翟煜先是向來人瞭解了大概的狀況後,沉吟了幾秒,立刻便有了決定。
只見他邊向在場同仁解釋自己的計劃,一邊隨手接過一名員警遞上來的防彈衣穿上,同時拔出腰間的配槍,似準備有所行動。
果然,確定所有人都瞭解全盤的計劃後,翟煜領著幾名看來身手利落的員警悄悄往銀行兩旁逼近。
待每個人都就定位後,翟煜先是遠遠的打了個手勢,跟著就看到早先那名負責的指揮官拿起擴音器,開始對銀行裡的搶匪喊話。
綾衣看得出來,他們的用意是想分散搶匪的注意力。
同一時間,翟煜已率領一幹員警從銀行兩旁的側門悄悄潛入。
當翟煜的人影確定消失在銀行外頭,跑車裡綾衣緊張的情緒也隨之上揚到最高點,跟銀行外頭部署的所有警務人員一樣,視線全部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銀行的方向,屏息以待。
約莫過了三分鐘,銀行裡突然槍聲大作,外頭的員警紛紛進入備戰狀態。
此時的綾衣甚至緊張到忘記要呼吸,她做夢也不曾想過,那種只有在電視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槍戰場面,竟會真實的在她眼前呈現。
半晌,槍聲總算宣告終止,虎口餘生的民眾和行員在驚嚇之餘紛紛奪門而出,殿後的是稍早負責攻堅的員警,這會正押著四名搶匪走出銀行正門。
即使混在人群之中,綾衣還是一眼便認出人高馬大的翟煜。
見他正在動手脫下身上的防彈衣,綾衣知道,看戲的時候結束了。
她得趕緊趁亂離開現場,免得待會真給逮到法國在台協會,那可就不妙了。
匆匆解開身上的安全帶,綾衣旋即推開車門向外移動,並且小心翼翼的壓低姿態.免得叫人發現自己正試圖落跑。
就在眾人以為危機已經完全解除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條漏網之魚正悄悄從銀行側門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