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奈的回答是,「多事!」
就是其他時間,只要柴胤磊待在幫裡頭,紓奈一定亦步亦趨的跟著,偶爾甚至會佯裝不經意的試圖與他攀談,只可惜全都無功而返。
幾次柴胤磊被惹煩了,眼看就要發作,要不是其他人眼明手快早一步將紓奈帶離現場,後果恐難想像。
偏偏,當事人卻還像個沒事人似的,半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像這會,紓奈在廚房裡好說歹說求了張嫂半天,總算說服張嫂讓她代送咖啡到書房給柴胤磊。見她從廚房裡小心翼翼端了杯咖啡出來,迎面而來的黎靖廷終於看不過去的問道:「小奈,你到底是在做什麼?」他懷疑這小丫頭根本是在玩火。
「端咖啡。」由於咖啡還燙著,紓奈不敢大意,說話的同時仍目不斜視盯著正前方。
「小奈,別再接近老大,他不是你可以好奇的對象。」黎靖廷對紓奈的執迷不悟很是憂心,擔心她再繼續纏著柴胤磊下去,早晚要出事。
如果是早些時候,紓奈或許可能聽得進去,但是現在……
原先抱持的好奇心早已變質,對紓奈而言,柴胤磊儼然已經成為一項高難度的挑戰。
「精誠所至,頑石點頭。」她就不相信,在這世界上會有她爰紓奈收服不了的人。
從小到大,靠著撒野跟撒嬌兩項利器吃遍東南西北的她,首次遇到像柴胤磊這樣對她視若無睹,甚至不屑一顧的傢伙。
要知道,就是她家那頑固又硬脾氣的老頭也不及他難搞,照樣靠著撒嬌一招便收拾得服服帖帖。
是以,紓奈誓言,非要收服柴胤磊這難纏的傢伙不可。
正是這股無形中匯聚而成的鬥志激勵她越挫越勇,甚至因而拋開對柴胤磊莫名的畏懼,不屈不撓的一再嘗試。
來到書房門口,紓奈先將咖啡放在地上,之後才踮著腳尖轉動門把將門推開。
裡頭的柴胤磊正聚精會神鑽研眼前的企劃案,偶爾轉移視線對著電腦鍵盤打些資料,就連紓奈把咖啡送上時,也不曾分神看她一眼。
等不到他的注目,紓奈索性自個開口,「每個人都喜歡我。」
果然,柴胤磊終於注意到她。
「就連外邊那三個臭傢伙也喜歡我,雖然他們嘴巴上不承認。」紓奈不著邊際的說著。
柴胤磊眉心微擰,面露不耐之色,並不因紓奈的年紀而對其較為縱容。
紓奈並未因柴胤磊的不愉快而退縮,反而逼自己去迎視他銳利的目光,「只有你不喜歡我。」她的語氣顯得堅定。
紓奈的膽識獲得柴胤磊的正視,他不得不承認,這竹興幫的小鬼不管是心智或行為舉止,各方面的表現都不像個稚齡小娃。
柴胤磊眉心微舒,整個人慵懶的往後頭的椅背上靠,「所以?」他的聲音依舊清冷。
「所以你沒有理由不喜歡我。」紓奈下了結論。
單純的一句話引來柴胤磊似有若無的嗤笑。
跟他要理由?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黑道上誰不知道柴胤磊做事從來就不需要理由。
「我是認真的。」面對柴胤磊的蔑視,紓奈一臉正色。
柴胤磊卻不打算繼續將時間浪費在這個小鬼,以及她無意義的言語上,「你可以出去了。」
見他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紓奈卻無意就此打退堂鼓,畢竟,下回再要獲得他的注意,不知又得等到哪年哪月的哪一天。
感受著他身上那股無論何時總透著的冷冽,紓奈不知打哪突然冒出個念頭,「你其實很寂寞對吧?」話才脫口連她都覺得驚訝,自己居然會這樣認為。
本已重新埋首案上的柴胤磊一聽,冷不防一怔,跟著放聲大笑。
堂堂耀麟幫的幫主,境內十大企業之一的龍升企業總裁,年僅三十不到便坐擁至高的權勢以及無數的財富,像他這樣一個叱吒黑白兩道呼風喚雨的男人會覺得寂寞?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不知怎地,原本還對自己感到訝異的紓奈被柴胤磊這麼一笑,竟反常的更加認定腦海裡那一閃而過的念頭。
「其實你並不像外在所表現的這樣冷漠,對吧?」曾經有人說過,越是無情的人骨子裡就越是多情,紓奈因而作出這樣的推論。
柴胤磊的笑聲戛然停止,像是心底某根不為人知的神經給人硬生生挑起,扎得他面露薄慍。
「就算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小鬼,我也絕不允許你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儘管柴胤磊否認,紓奈卻心知肚明,自己既不無知,更不是什麼小鬼。惟一讓她想不透的是——「為什麼要讓大家都誤解你?」同樣身為一幫之主,她老爸可比他老實多了,雖然脾氣壞得可以,至少是真性情。
「住口!」柴胤磊喝道,「你一個小鬼懂些什麼?」
將他破天荒失控的駭人神情看在眼裡,紓奈怕歸怕,依然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如果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被惹怒正要爆發的柴胤磊經她這麼一提醒,才猛然憶起自己的激動。
意識到自己居然為了個小鬼而喪失理智,柴胤磊竄燒的怒火隨即平息下來,並迅速回復理智。柴胤磊深深的看了紓奈一眼,像是在為眼前的小鬼居然有能力激怒他,而對她重新評估。
之後,紓奈被趕出了書房。
一早,紓奈才下樓走進大廳,便敏感的察覺到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等不及她主動開口詢問,黎靖廷三人已先一步上前拉她到一旁警告,要她今天不管怎樣都不可以去煩柴胤磊,甚至要求她保證絕對不會靠近他。
如此義正辭嚴的警告理所當然便引起紓奈的側目,旺盛的好奇心驅使她更進一步追問下去,奈何不管她如何打破砂鍋問到底,就是無法從他們口中再套出半點資料。
直到柴胤磊下樓,他一席黑襯衫搭配黑色長褲,身上散發的嚴峻氣息是紓奈早已熟悉的,除此之外,還多了股難以言喻的陰鬱,令人望而生寒。
奇怪的是,柴胤磊明明一席準備外出的裝束,卻不見別墅外頭有手下在備車跟張羅。
平常他們幾個出門不都會有手下隨行保護的嗎?紓奈狐疑。
直到柴胤磊進到飯廳用餐,紓奈才悄悄動手扯黎靖廷的衣角,小聲問道:「你們老大好像要出去耶,怎麼沒看到其他人在準備?」
她得到的答案是,「今天不需要。」
「為什麼?」紓奈不解。
「老大今天想獨處。」
「獨處?」沒搞錯吧?「要是他一個人出門遇上仇家,那可是很危險的耶!」
紓奈說的黎靖廷當然也瞭解,但是礙於柴胤磊的命令,他們也只能莫可奈何。
所幸,黑道上誰人不知柴胤磊的冷酷無情,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則絕對不會有人蠢得去招惹他,甚至跟整個耀麟幫為敵。
紓奈接著又問:「為什麼你們老大要獨處?」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的。」黎靖廷就此打住,不再往下說。
直到大伙全轉往飯廳吃早飯,紓奈還一個人待在原地,兩顆眼睛骨碌碌轉個不停,跟著靈光一閃,只見她嘴角緩緩勾勒出一抹詭譎的笑意。
沒跟大夥一起進飯廳用餐,紓奈悄悄退出別墅。
早飯後不久,柴胤磊開著黑色奔馳,在隨行無人保護的情況下離開耀麟幫,除了中途曾停下來買束花外,車子一路往郊外的方向駛去。
在開了好長一段路後,道路開始變得顛簸,震得躲在後車廂裡的紓奈幾乎噁心反胃。
又過了約莫一個小時左右,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後車廂裡的紓奈先是感覺到車子已經熄火,接著是車門打開又重新帶上的聲音,之後是逐漸遠走的腳步聲。
基於保險起見,紓奈又在後車廂裡憋了約莫半個鐘頭,直到確定外面再無半點動靜後,終於悄悄推開後車廂蓋。
首先射入紓奈眼簾的,是正午火辣的陽光,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除此之外,徐徐的微風、清新的氣息、翠綠的林木……紓奈做夢也沒料到,像柴胤磊這樣冷酷的男人會有閒情逸致到郊外踏青?
直到紓奈重新適應了外界的光線,並且定睛一瞧,這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眼前這松翠一片哪是什麼蒼山綠野,根本就是一大塊墓園,放眼望去儘是林立的墓碑。
不會吧,柴胤磊這傢伙什麼地方不好去,竟然載她來逛墓園?紓奈忍不住打了陣哆嗦。
怕歸怕,紓奈還是壯著膽子下車,並不住慶幸現在是大白天。
站在車子附近向四周逡巡,紓奈很快就在不遠的一處墓地發現柴胤磊的身影,由他手裡捧的花束不難看出他是來掃墓的,至於是掃誰的墓,就不得而知了。
柴胤磊抿著雙唇,面無表情的將手中的花束捧到碑前,望著上頭的照片自己的母親,心中並無哀戚。
對於地底下躺著的女人,柴胤磊並沒有太多的情感,但是每年的這一天他仍會堅持一個人前來掃墓,為的自然不可能是要緬懷,而是要提醒自己時時刻刻謹記曾經遭遇過的背叛,絕不再輕易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