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理解她的訝異,卻也對亡友的用意心知肚明。
想來亡友對自己因沉溺於羅拉的美色而變得盲目感到相當懊悔,後悔沒能早些察覺羅拉竟背著自己凌虐他的獨生愛子。
等到艾德察覺到羅拉的惡行時,兒子早已經變了,他變得冷酷、變得無情、變得痛恨所有的女人。而這一切,全是他的錯,他是造成兒子如此偏激的元兇。
艾德後來雖然也曾極力的想補償自己的疏忽,但是兒子已經大到有絕對的自保能力,再也不需要他了。
湯姆以著洞悉一切的精明瞧著羅拉,「當然不是毫無理由,至於是什麼原因讓艾德立下這分遺囑,我想你我都心知肚明。」他意有所指。
羅拉不由得感到一陣心虛,她撇開視線,不敢看任何人。
「如果你已經沒有任何疑問,那麼請容許我繼續念下去。」湯姆說。
羅拉因他的話而重新拉回視線,「遺囑不是宣佈結束了嗎?」錢都分光了,還有啥好說的?
「艾德在遺囑的最後附了個但書,如果米契爾無法做到,他繼承的所有財產將全數過繼到你身上。」
羅拉一聽,希望的火苗隨即重新點燃,「什麼但書?老頭子附了什麼但書?」
反觀米契爾,他眉心微蹙,懷疑自己死去的老頭在搞什麼把戲。
「米契爾必須在兩年內生下一名繼承人,否則,他將一無所有。」湯姆宣佈。
這但書聽起來或許奇怪,但艾德之所以增列這條文,卻是有其道理在。
原來,艾德是擔心兒子可能因為繼母帶給他的陰影,連帶痛恨全天下的女人,因而孤寡一生。果真如此,那將是為人父者最不忍見到的結局。
是以,艾德希望兒子能找到一個心愛的女人,共同生下一群可愛的子孫,借由溫暖的家庭來融化他心中的恨。
然而,知子莫若父,艾德當然也知道兒子壓根就不在乎布朗特財團的一切。為此,他特意立下這條但書,因為他深切的明白兒子對羅拉的痛恨,即便他再怎麼不在乎這一大筆的財富,也決計不可能讓她稱心如意。
始終置身事外的米契爾被惹惱了,「他媽的狗屎,老頭子憑什麼支配我?」對父親早有怨慰的他當下更是不滿。
聽完湯姆的宣佈,羅拉當下大喜,繼子對女人痛恨的程度她十分明白。
11
隨著連恩的敘述,困擾在喬翎心頭多年的亂緒,頓時全串聯起來了。
「所以他救起在大雨中昏迷的我,為的是讓我幫他生下一名繼承人?」她幾乎是顫抖著嗓音同他確認。
眼看喬翎一副就要昏眩過去的脆弱,連恩著實不忍,偏又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見他緩緩點頭的瞬間,她整個人幾乎要不支的暈了過去。
天啊!老天爺,你到底開了我多麼荒謬的一個玩笑?事實的真相儼然超過她所能承受的範圍。
七年前,在她答應出賣自己的那夜,她被帶到一間被暗黑所包圍的房間。當時的她心中充滿了無助,有那麼剎那,她曾想逃,想沒命的逃離那一室的黑暗,如果不是那聲厚沉的嗓音適時響起的話……
「過來。」聲音是從房間裡惟一一張大床的方向傳來。
由於房裡並未開燈,喬翎無從得知那名即將奪去自己童貞男人的長相,只覺得在那樣一個暗夜裡,男人的聲音異常的冷酷,加深了她內心深處的恐懼。
或許,她是該慶幸的,慶幸這一室的黑暗,讓她不需要親眼面對他。
就在喬翎帶著怯弱的步伐往聲音的方向走去時,冷不防的,手臂突然被人攫住向前一扯,下一秒她人已反應不及的平躺在大床上。
男人的動作算不上溫柔,只是熟練的解去她身上所有累贅,甚至不給她絲毫緩衝的空間。
一整個晚上,他對待她的方式就像是在進行某件例行公事,談不上浪漫卻也不至於粗野,只是一次又一次公式化的在她體內衝刺。
或許,在他奮力衝破那道薄膜時曾有過片刻停頓,但也僅止於那一剎那。
是夜,她因為承受不住劇烈的衝擊,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處於昏睡狀態,她甚至記不得男人要了她幾回。
當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穿透進屋裡來,睜開眼睛男人已不在自己身邊,為此,她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
一個月後,當醫生證實她已經懷了身孕,立即的,她被打包上一輛高級的勞斯萊斯,送到一處幽靜的別墅待產。
接下來的九個月,除了一屋子供她差遣的傭人外,她的世界幾乎與世隔絕。那名讓她受孕的男人彷彿從世上消失一般,直到她生產完離開都不曾再出現過。
寶寶出生當天,由於是自然生產,她幾度就要痛暈過去,如果不是天生的母性支持著她的話,她不可能撐到最後。
產後,她因為過度疲憊,昏睡了一夜。當她再次甦醒,已經是生產完的隔天,她被安排住在一間相當高級的病房內,負責照顧她的是待產別墅裡的傭人。
沒有寶寶,也沒有人告訴她自己生了個兒子或女兒,打從嬰兒離開她肚子的那一刻起,她便注定徹底失去了自己的骨血。
再次見到連恩是在她身體完全康復即將出院前夕,他為自己帶來了張早先談妥的支票,雙方銀貨兩訖,從此各不相干。
爾後,借由那筆為數龐大的代產費,她得以順利完成學業,輾轉進到動物園任職至今。
然而,世事難料,她怎地也沒想到在多年後,自己會陰錯陽差救起中槍受傷的米契爾,甚至還愛上他。
更令喬翎驚愕不已的是,七年來,多少次午夜夢迴,自己日思夜念的親生骨肉,竟然就是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小哈維……
她的兒子,她居然有個兒子?!
母子倆天涯咫尺卻又不得相認,天啊!這是件多麼可悲的事情呀?
一思及此,那股揪心之痛瞬間又攫住了喬翎,順勢盤上她整個心頭。終於,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身子骨一軟,她整個人昏倒過去。
* * *
當喬翎從黑暗的深淵中甦醒,甫睜開眼睛,對上的便是米契爾一雙盈滿焦慮的眼瞳,一身的無力感促使她再次閉上眼臉。
焦急的守候了她大半天的米契爾如何能忍受她的逃避,不,他不答應。
「睜開眼睛喬翎,看著我,不准迴避我。」他強勢的命令。
不見任何的回應,緊閉的眼臉依舊沒有開啟的傾向。
喬翎的沉默讓心急如焚的米契爾忍不住動手去搖她,「看著我喬翎,不許你這樣對我,你明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如果不是因為愛得太深,怕她因此而離開,他也不會處心積慮隱瞞一切,「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值得被原諒,但是那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呀!」
聽著米契爾在自己耳邊真切的告白,喬翎雖然沒有睜開眼睛看他,眼角卻不受控制的流下兩行熱淚。
她無言的淚水揪疼了米契爾的心,「原諒我喬翎,原諒我。」地緊緊的抱住她,將臉埋在她白皙的頸項間。
睜開雙眼,喬翎靜靜地凝視著埋首在自己胸前的男人,「你早該告訴我的,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你都不該瞞我。」天知道這些年來,她日日夜夜為著遺棄自己的骨肉而受到煎熬,他怎麼忍心瞞她?
只要一想到在分離的七年裡,兒子獨自一人所承受的孤寂,沒有母親在一旁照顧,又得不到父親的疼愛,愧疚與自責便有如潮水席捲而來,幾乎將喬翎整個人吞噬和淹沒。
她好恨,恨米契爾的自私,恨米契爾的冷酷。
「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應該為了一己之私而隱瞞你。」米契爾發自內心的懺悔,希望能博得喬翎的原諒。
「多少個夜裡,我被良心譴責得無處可逃,被無止境的夢魘驚醒,你怎麼可以睜著眼睛看我受折磨?」她所受的苦,他明明全都看在眼裡的,不是嗎?
米契爾當然清楚,夜闌人靜的深夜裡,她的呢喃是那麼樣的淒楚,直貫穿他的耳膜。每每此時,他總是緊緊的將她擁在懷裡,努力平復為惡夢所苦的她。
「相信我,在你受苦的同時,我也同樣受著進退兩難的煎熬。」而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為他不願意失去她。
是呀,在說與不說間猶疑,在害怕失去又不忍見她受苦間抉擇,他所受的苦又何嘗少於自己。一思及此,喬翎禁不住悲從中來,為他感到濃濃的心疼。
愛恨交織,是情意、是怨慰,她已然分辨不清,只能將滿腔的哀戚盡數化為斷腸淚,汨汨的續流不止。
「答應我,給我機會,讓我彌補你。」
「你該彌補的不是我。」是他們兩人的兒子哈維.布朗特。
見喬翎已有軟化的趨勢,米契爾趁勢追擊,「我知道,我知道。從今天起,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彌補你和哈維。」只求她能給他機會。
向來惟我獨尊呼風喚雨的男人,如今謙卑的匍匐在自己眼前乞求原諒,她不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更何況,她還深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