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把話說完,聶承禹突然動手要拆手上的點滴針頭。
「小少爺!」張嬸驚呼。
直到此時,聶萬申才出聲,「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要立刻出院!」
他並沒有阻止他,而是話中有話的道:「你現在的情況就是出了院,許多事也無能為力。」
的確,聶承禹不得不承認,以他現在的情況,就是出了院也無濟於事。
他停下手上動作,不再執意下床。
張嬸這才鬆了口氣,聶萬申眼裡則流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張嬸,撥電話到公司去,要梁特助立刻來見我。」聶承禹迫不及待要交代他去調查津熙的消息。
「不急。」聶萬申開口制止張嬸。
聶承禹的視線隨即不解的轉向祖父。
「這幾天在醫院休養,順便把這些資料看看吧!」他說話的同時拿出了一個紙袋,裡頭是之前津熙的身家背景資料。
聶承禹沒伸手接過那紙袋,只是瞪視著祖父,暗忖他欲意為何。
聶萬申也不勉強,僅將紙袋擱到茶几上,接著轉向張嬸交代,「好好照顧小少爺,有什麼事再通知我。」說完便離開了病房。
至於擱在茶几上的資料,他一點也不擔心派不上用場。
※ ※ ※
在醫院待了將近一個星期,聶承禹復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前來津熙的住處。
從祖父給他的調查報告裡,他不僅知道了她的住處,連帶也清楚了她的成長過程。
雖說之前曾親眼目睹她父母對她的態度,也猜到她的成長過程不會太好過,可他卻怎麼也沒有料到,實際情形比他原先預想的還要糟上好幾倍。
直到高中搬出去前,她一直被當成皮球被父親與母親兩邊推來推去,兩方人對她根本漠不關心,爾後更是由著她在外頭自生自滅。
看完調查內容,聶承禹氣到想將津熙的父母狠狠痛打一頓。
然而,卻也因為瞭解了她整個的成長背景,他更是迫不及待的想找到她,只不過人到了她的住處,卻撲了個空。
沒任何耽擱,他隨即循著報告上的資料,找上夏婉蓉。
難得的假日,一大清早就被一連串吵雜的門鈴聲給吵醒,逼得她不得不睜開惺忪的睡眼下床應門。
只不過她怎麼也沒有料到,找上門的人居然是聶承禹。一見到他,她整個人瞬間被嚇醒了過來。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劈頭就問:「她在哪裡?」
夏婉蓉眼中只看到他冷酷的神色,哪還聽得進他的問話。
他也不管已然呆掉的她,便逕自越過她走進屋裡,視線在裡頭四處梭巡,直到確定屋裡沒有其他的人,才將視線再度落到她身上。
「她在哪裡?」
連著兩遍的追問,她就是嚇得再傻也清楚他指的是誰。
「我不知道……」夏婉蓉囁嚅道,神情顯得瑟縮。
聶承禹一聽,冷酷的神情頓時又陰沉了幾分,「不知道?」他一雙厲眼幾乎要射穿她。
「真……真的。」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擠出這兩個字。
他的眼神像要冒火,音量明顯上揚,「我最後問一次,她在哪裡?」
看著他像要吃人的神情,她終於知道津熙為什麼不馬上銷假回公司上班,反而跑去花蓮散心的原因了。
她顫抖著雙唇,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沒耐心同她蘑菇,他語氣深沉的道:「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夏婉蓉嚇得根本不敢迎視他的目光,臉上的神情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再不知道就到牢裡慢慢去想。」他下了最後通牒。
她一聽,緊張不已,「不要!我不要坐牢。」
「那就告訴我她在哪裡。」
夏婉蓉儘管怕得要死,仍堅持朋友的道義,勉強鼓起勇氣對他說:「你答應過津熙的,你們達成交易。」她提醒他信守承諾。
「沒有她就沒有交易。」
聽到他想毀約,她生氣的指責他,「你怎麼可以不講信用?」
他眼一瞇,「你跟我講信用?」
憶及自己說話的對象是誰,夏婉蓉整個人立刻又變得瑟縮,「不、不是,我是說……」
聶承禹根本懶得聽她廢話,「說!她到底在哪裡?」
她當場被他的吼聲嚇哭,連帶的也給逼出了津熙的去處。
「花……花蓮。」
※ ※ ※
飯店裡,當津熙打開房門看到聶承禹時,臉上並無太多的意外,反而是在掃過他復原的雙腿時,眼底閃過一絲快到無法察覺的欣喜。
早在他找上門前,她便已經接到夏婉蓉的來電,要她趕緊離開,但她還是留下來了。
雖說她之所以來到花蓮,為的就是要避開他,但她也清楚,一旦他下定決心要找到她,她就是躲得再遠也無濟於事,所以留在飯店裡等他。
而好不容易見到她的聶承禹,簡直無法相信她居然還能如此平靜?
雖說,他已經警告過夏婉蓉,不許跟她通風報信,但他心裡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換言之,她想必事先就知道他要過來,可這會兒見了他,她不但沒有心慌也沒有不安,臉上的神情是該死的平靜,像是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過似的。
如果說她的不告而別令他憤怒,那麼她這會兒的平靜等於是火上加油。
望著站在門口的聶承禹,她終於開口,「進來坐吧!」
明白所站之處不是個好說話的地方,他舉步走進房裡。
等她一闔上門,他劈頭便質問:「為什麼離開?」
津熙無話可說,她是騙了他。
「我們之間有過承諾。」就算他這輩子再也無法站起來,她也絕對不會離開他身邊。
「我說過會待到你的腿復原為止。」她拿兩人一開始的約定來搪塞。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津熙只是沉默不語。
見她的反應,他突然恍然大悟,他們之間是有過承諾,如果手術失敗她將不會離開他。
但這不表示一旦他復原,她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
突如其來的認知讓他心中升起一股受騙的感覺,難怪那時她始終不肯正視他的問題,原來她早就打算要走。
「打一開始你就沒打算留下來?」他從牙縫中擠出話來。
津熙沒有否認,事實上她也無法否認。
「為什麼?」他臉色陰霾的追問理由。
她避重就輕的回答,「一開始的約定就是這樣。」
「我去他媽的約定!」他忍不住大聲咆哮,「別用那該死的約定來搪塞我,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要離開?」
他原以為經過這些日子,兩人對彼此間的情感已有默契,他也相信她心裡是清楚的,結果她卻選擇在他手術完後,離開。
面對他的執意逼問,她故作漠然,「沒有留下的理由。」
他大受刺激,不敢相信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我算什麼?我他媽該死的到底算什麼?」
津熙仍一語不發的聽著他的咆哮。
「別告訴我,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除非她的心是石頭做的。
津熙在心裡哭笑,她怎麼可能沒有感覺?正因為她的感覺是那麼樣的清晰、鮮明,才逼得她不得不逃得遠遠的。
在這世界上,沒有一份感情是永遠不會變的,父母的婚姻以離婚收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旦陷進去了,注定就只有受傷的份,只有在受傷前遠遠的逃開,才能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
「僱主,我看護的對象。」她故意將兩人的關係公事化。
「僱主?」他臉上的神情像是要冒出火來了。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動於衷。
「為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僱主,叫你一輩子守著個殘廢你也願意?」他從來不知道她的情操竟如此偉大。
「你不是殘廢。」她不愛聽他這麼說自己。
「是啊!因為我不是殘廢,所以你迫不及待從我身邊逃開。」
天曉得這是什麼可笑的世界,她情願義無反顧的守著不良於行的他,卻不願完好無缺的他身邊。
「不是逃開。」
聶承禹冷哼一聲,「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在這裡做什麼?」為了逃開他,她甚至避走到花蓮來。
不過最令他氣煞的,還是她的無動於衷,從重逢到現在,她的表現彷彿他只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散心。」
津熙的回答讓他差點吐血。
明白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直接下命令,「馬上收拾行李。」
「做什麼?」她問。
「回去!」
不論她是為了什麼理由離開,聶承禹很清楚,他要她留在他身邊。
「我不會跟你回去。」津熙斷然拒絕。
「你說什麼?」
「我不會跟你回去。」
這下子他是真的火了,卻又對她莫可奈何。「妳……」
津熙注視著他,對他的怒氣不為所動,兩人就這麼對峙著。
他可以對所有人冷酷,唯獨對她沒有辦法,可偏偏,她對他卻一如對其他人般冷漠。
好半晌,「我不會放棄。」撂下這句話,聶承禹倏然轉身離開了她的視線。
第九章
就如同聶承禹對津熙說過的,他不會放棄。
從花蓮回來後,他立刻讓人去調查楊氏建設跟紀達兩家公司的財務狀況,以及業務往來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