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聶承禹訂的位置在角落,但從津熙一進餐廳,楊鴻儒便已發現到她。
見到同父異母的弟弟出現,她眉宇間泛起一份不耐。
聶承禹注意到了,雖然他並不清楚來人的身份。
楊鴻儒劈頭就問:「你真的在當看護?」語氣裡毫不掩飾他的輕蔑。
因為繼母的處處針對,加上父親對她亦不看重,連帶底下幾個弟妹也全沒把她看在眼裡。
津熙絲毫不理會他的詢問。
「難怪我爸會氣成那樣,要是讓別人知道……」他話說到一半,眼角瞄到了聶承禹,「他該不會就是你看護的對象吧?」
聽他說到自己,聶承禹冷眼迎視著他。
「你應該不知道,自己的看護是堂堂楊氏建設的大小姐吧!」說著,楊鴻儒又轉向津熙,「不過,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什麼大小姐,至少我爸就從沒正視過她。」
他的話,讓聶承禹明白了他身份的揣測。
津熙仍舊面無表情,讓人無從得知她是否將他的話全聽進去了。
見她無動於衷,楊鴻儒仍不死心,「如果你以為做這種低下的工作,就能逼我爸分些財產給你,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禁在心裡嗤笑,自己壓根就不希罕。
「你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別真當自己是楊家的大小姐。」
面對楊鴻儒的惡言惡語,她只是冷漠以對。
將整個情形看在眼裡,聶承禹不禁懷疑,她在家裡難道一直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
所以她才不得不以冷漠來保護自己?
這個認知讓聶承禹的眉心,不自覺的緊蹙了起來。
「我爸肯出錢供你讀到大學已經是仁至義盡,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再丟楊家的臉,要不然……」
「夠了!」聶承禹開口喝道。
楊鴻儒為之一怔。
直到這時,津熙臉上才有了冷漠以外的反應。她沒料到他會開口。
回過神的楊鴻儒,雖懾於聶承禹冷酷的神情,卻又不肯示弱,「怪了,我說我的關你什麼事?」
冷眼睨向他,聶承禹轉頭對一旁的侍者交代,「去叫經理過來。」
侍者正感為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聽到他的交代便沒敢再耽擱,立刻找經理去。
不光是楊鴻儒,就是津熙也不清楚他欲意為何。
稍後,經理在侍者的引領下趕來,一見到聶承禹,他立刻恭敬道:「總裁!」
津熙壓根沒料到這家餐廳也屬於聶氏的產業,而楊鴻儒則因餐廳經理對他的那聲稱謂而感到怔楞。
聶承禹也不廢話,直接吩咐,「送他出去!」
一聽到他要經理趕他出去,楊鴻儒哪還顧得了什麼身份面子,少爺脾氣立刻冒出頭來。
「你憑什麼?」
不等總裁開口,餐廳經理已率先道:「這位先生,很抱歉,請你馬上離開。」
意外餐廳經理竟二話不說便聽令行事,楊鴻儒先是一楞,接著轉身憤怒的瞪視著聶承禹。
「這位先生,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好嗎?」餐廳經理再次催促他離開。
「必要的時候就直接攆出去。」聶承禹語氣強硬,根本沒將他的少爺脾氣看在眼裡。
「你……」
「這位先生,我們總裁的話你已經聽到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動手。」餐廳經理做出最後的勸說。
看出聶承禹是認真的,楊鴻儒雖憤怒,但想到自己堂堂楊氏建設的少東,若是在大庭廣眾下被轟出餐廳,勢必會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
不得已,他只得忿忿然甩頭離去。
楊鴻儒離開後,餐廳經理轉而恭敬的向聶承禹詢問是否還有其他吩咐,確定沒有後,才跟著離開。
由頭至尾,津熙只是眼神複雜的看著聶承禹,萬萬沒想到他會挺身維護她。
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她根本就沒料到會有人出面維護她。
一直以來,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冷漠而已。
看著他,她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你不需要這麼做。」她語氣裡有著壓抑。
「你一直在忍受這些?」聶承禹語氣冷硬的問。
「無所謂忍受不忍受。」過去的事她不想再談。
她雖否認,但他心中卻早已明白,而這個認知令他感到憤怒。
「謝謝。」不管他是基於什麼理由出面維護她,津熙都得向他道聲謝。
近來道謝似乎是她最常對他說的話,他忍不住皺眉,不喜歡她對他如此生疏客氣。
「點菜吧!」聶承禹道。
簡單的一句話帶過千言萬語,她看著他沒再說什麼。
※ ※ ※
總裁辦公室裡,為了配合聶承禹動手術的時間,梁敬恆已經做好行程方面的調度,正在向他報告。
「開發案的簽約儀式將順延到月底,股東大會已經安排由副總裁代為出席,除了機要文件會送到醫院請示外,後天開始,總裁的行程已全數挪開。」
他的報告剛告一段落,韋珞婷便闖進辦公室。
「承禹!」她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
聶承禹不悅的掃了她一眼,才要梁敬恆先行離開。
等不及梁敬恆退出去,韋珞婷已經迫不及待的追問:「承禹,聽說你決定後天動手術?」
「有什麼問題嗎?」他不悅的看著她。
她毫不在意他的冷然,「承禹,等你的腿傷復原後,關於我們的婚事……」她語氣裡透露著期待。
角落裡正在打字的津熙,十指不禁停頓了下,跟著才又恢復動作。
聶承禹壓根就忘了聯姻那檔事,直到韋珞婷這會提起,他才想起來。
像是擔心他忘記,她提醒道:「上回聶爺爺說要等你的腿傷復原後再談的。」
聶承禹自然記得,當時他原本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本能的,他瞥了津熙的方向一眼。
等不到他的回應,韋珞婷心焦不已,希望從他口中取得可以安心的承諾,「承禹,我爹地說,如果你有意思要先定下來……」
「沒那個必要。」他想也不想便開口。
她頓覺意外的看向他,「承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承禹很確定的說:「不會有聯姻。」雖說確切的原因,他自己也還不清楚。
「什麼?!」
「我說不會有聯姻。」他斬釘截鐵的再次聲明,卻也沒因此就放棄吞併韋氏的想法,「除非你的對象是我的堂兄弟。」
這下子,韋珞婷真的急了。「可是聶爺爺明明告訴我爹地,等你復原後,我們再來談聯姻的事。」
「這就是我的答案。」不用等到腿復原,他現在就能給她答案。
她無法接受,「為什麼?你為什麼不願意娶我?」
笑話!有誰規定他該娶她?
不待他回應,她直覺想到,「你愛上別人了?」
韋珞婷脫口而出的字眼,令他怔楞了下。
愛上別人?他懷疑自己真有能力愛人。
下意識的,他的視線又瞥向津熙。到現在,他仍無法釐清自己對她是何感覺。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韋珞婷猛然想起津熙的存在,妒火瞬間湧上心頭。「是因為她?」
津熙雖早已習慣置身事外,卻還是不自主的將兩人之間的對話聽進耳裡。
只不過面對韋珞婷的指控,她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
聶承禹無法回答韋珞婷,是因為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韋珞婷將他的不語解讀成默認,胸中的妒火瞬間爆發開來,「是你!肯定是妳勾引承禹。」她大步走向津熙。
津熙面無表情的臉龐,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她的無動於衷,無疑更助長了韋珞婷的憤怒,她一個箭步上前,揚起手便要給她一巴掌,「你這不要臉的女人!」
「住手!」見狀,輪椅上的聶承禹一急,整個人激動的往前傾去。
就在韋珞婷手掌落下的瞬間,津熙一把截住她的手腕。自幼備受刁難的她,早已不是任人打罵的小可憐了。
同一時間,砰的一聲巨響傳來,聶承禹整個人摔倒在地。
韋珞婷嚇了一跳的回過頭,津熙亦為之一怔,箝住她的手掌不自覺鬆了開來。
韋珞婷立刻就要跑向他,「承禹……」
聶承禹趴倒在地上怒吼,「出去!」語氣裡的憤怒,除了是對韋珞婷,還有對自己此刻的狼狽。
冷不防被他這麼一吼,韋珞婷腳下的步伐頓時停住。
「我說出去!」他再次吼道。
見到聶承禹神情變得猙獰,她雖有遲疑卻也沒敢再多待,退了兩步隨即轉身跑出辦公室。
看著趴倒在地的他,津熙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並走向他。
見他試著藉由上半身的力量撐起身子,她一語不發的先將倒在地上的輪椅扶了起來。
「靠著我。」跟著,讓他的上半身倚在她身上,吃力的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扶他在輪椅上坐定後,她並沒有立刻轉身離開,只是眼神複雜的看著他,沒想到韋珞婷的行為會讓他如此激動。
這不像他,至少不像這些日子以來她所認識的他,印象中的他是冷酷的,根本就不可能像剛才那樣激動。
聶承禹的視線也在她臉上梭巡,像是要確定她毫髮無傷似的。